就在張衍入得小界之後,萬裏之外,也正有兩名女修在雲中乘花筏而行。

這二人皆是驪山派弟子,此回是借了玉霄派法寶,入得小界內尋找地陰精氣。

站在前方的乃是一名花信年紀的女子,玉顏淑姿,儀態端雅,另一女身著綠衣,麵孔清稚,頭梳雙螺髻,看去隻十**歲。

此刻那年歲稍大的女子望著下方山嶽,言道:“不想小界之中如此大,這般尋下去,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得靈氣。”

那綠衣女子道:“楚師姐,玉霄派給了我半年時日,還怕尋不到麽?”

楚師姐搖頭道:“那地陰精氣卻是深藏於地腹之中,以我等法力隻能探得及近地表之氣,再往裏去,卻是力有未逮了,到時便隻能再改一處地界。”

綠衣女子撇嘴道:“那就多尋幾處好了,此事又非我等不盡力,恩師想也不會責怪。”

楚師姐歎道:“也隻好如此了。”

先前來此時,門中師長曾叮囑她切要多加小心,玉霄派這般輕易放開門戶,指不定是有什麽內情在其中,因而她感覺此行並不會一帆風順。

又轉了一天之後,兩人還是無有什麽收獲,

楚師姐道:“這般找下去不妥,不如找此地土著問上一問,看看能否問出什麽來。”

先前她們俱在荒山野嶺之中兜轉,一路過來時,雖是見過幾處土寨廟觀,但多已廢棄了,並未見得什麽人蹤。

綠衣女子起指算了算,道:“東南方向人煙稠密,可往那去一試。”

兩人議定之後,便往東南飛遁。

行有兩三千裏,已是出了山界,前方地勢逐漸平緩。可望見河川縱橫,偶有幾處村落。

再有前去數百裏,見下方有一條大道,道旁遍植榆柳,能聞蟲鳴蟬唱,雖是入暮時分,可還有不少行旅往來。每隔數裏地,便有高亭大舍憩車係馬,道途盡頭,見得一座洲城,自城中流淌出一條白水,兩側灘塗之上。各家亭樓俱已掛起燈籠,映光照水,望去星星點點,一望而知是煙柳繁華之地。

到得此處,兩女未免驚世駭俗,收了花筏,找了一片竹林下落。而後自裏行出。

隻是一到外間,兩女同時一蹙眉,施了個小術,遮去了牛馬氣味,這才往一處看去尚算整潔的亭舍步去。

亭中亭老一抬頭,瞥見二女朝此過來,俱是姿容清美,身無半點泥汙灰塵。不似人間女子,難免驚疑,猛然想起那些仙客神怪的傳聞,不覺心下一動。

他吩咐了身旁小廝一句,便匆匆步出,嘴一張,卻不知該如何稱呼。遲疑了一下,才滿臉堆笑道:“兩位貴人,不知從何處來啊?”

綠衣女子卻不答反問,道:“你這處是什麽地界?”

亭老恭敬回答道:“沿此道再往前去。便安州城治下,兩位若要找下處,城中有安臥居與眠月樓兩家,俱是幹淨去處,專是用來招待貴人的。”

綠衣女子又問道:“你可知這裏有什麽名山秀水麽?”

亭老嗬嗬笑道:“兩位貴人可是問那遊玩去處麽?要說古跡,便是安州城外的泓觀塔了,自前朝到如今,已有兩百餘年了,若問精致細麗的,有城中陸家大宅雙魚橋下的荷花塘,若要登高望遠,可去心壺水畔的春江台……”

楚師姐聽了下來,覺得這般問話,怕是打聽不出什麽來,轉了轉念,為插言道:“老人家,這裏可有什麽怪談奇聞麽?”

“怪談奇聞?”

亭老一怔,隨後連連點頭,道:“有有,城南三十裏外,有一株大榕樹,冠蓋之大,能遮千人,傳聞自落根以來,已曆七千載歲月,依舊枝繁葉茂,翠綠如新,從無蟲蟻噬咬,過客求雨占卜,甚是靈驗,平日香火不斷,也是個好去處。”

楚師姐眼前一亮,傳音道:“在這靈機潤澤之地長上數千載,此樹便是不成精怪,也是得了靈性,此乃本地土著,不妨問上一問,許是能打聽出來些許消息。”

綠衣女子也是讚同,兩人對那亭老道聲謝,隨後憑空一轉,霎時沒了影蹤。

亭老見二人突兀不見,忽然一個激靈,左看右看,哪裏尋得著半分蹤跡,不由連連跌足,道:“唉,兩位仙姑走得卻快,方才卻是忘了討要兩枚仙丹。”

兩人離了道別亭舍,便全力在雲中飛遁,數十裏地,片刻便至。

遠遠望見地麵有一大樹,冠蓋撐開足有半裏多地,枝葉盤纏,生機勃勃,遠觀有猶龍蛇飛騰之貌,而在她們二人眼中望來,大幹之內滿是靈機蘊藏,顯已成精化形。

綠衣女子訝道:“如此旺盛的氣機,怎未被引來天雷擊打?”

楚師姐道:“師妹莫非忘了這處乃是小界,想來此輩雖被困住,不得超脫,但也避了雷火災劫。”

綠衣女子點頭道:“當是如此了。”

兩人在樹上盤旋了一陣,似是察覺到有人到來,那老樹枝條一陣抖動,升起一道白煙,在天中化成一名白衣書生,對著兩人一揖,道:“不知是哪方仙師到此,榮某有禮。”

楚師姐見他修為深湛,竟是已成了金丹,顯是得過正道傳授的,不覺有些奇異,萬福一禮,道:“我姐妹本在海外修道,來此訪友,途經此地,聽聞這處有一株奇樹,能呼風喚雨,有求必應,故而來此望上一望。”

書生笑道:“那不過民間妄傳,榮某昔年得了一名仙師指點,不過稍能借用水氣,卻不敢在兩位仙師麵前賣弄。”

楚師姐不由蹙眉,她早想到這小界之中當是有修道人的,但眼下看來,卻比之前所想高明許多,心下卻是有了不好猜想,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二人乃海外散修,初到貴地,有許多不明之處,還要向道友請教。”

書生拱拱手,道:“榮某修為尚淺,因這軀殼所限,尚無法出外遊走,所知之事也是不多,二位若要打聽修行中事,東去三千裏,有一座墨煙山,其上青瀟觀亦為我修道中人,兩位不妨去那處一問。”

兩女聽得他有推脫之意,也不勉強,問了墨煙山具體形貌,謝過之後,便騰身遁空上天。

楚師姐本欲連夜前行,綠衣女子卻一把拉住她,道:“楚師姐,到那處有兩三千裏地,此刻趕去,天色也已晚了,不妨去那安州城中宿上一晚,許還能打聽些什麽來。”

楚師姐知她什麽心思,她們自幼被接入山中修道,甚少到凡俗間遊玩,隻是東華洲如今四處征殺戰亂,哪有這般太平景象,想到夜間登門拜訪也是不妥,便就同意道:“也好,連日行路,法力也有所折損,今晚便就在城中暫歇,明早再動身去往青瀟觀。”

玉霄派,移星宮。

三名道人坐於殿上,正談法論道。坐於主座之人,卻是曾與張衍打過一番交道的吳豐穀,其左下首,乃是曾出使少清的周氏弟子周沆,最後一人,卻是一眉清目秀的少年道士。

此時殿下一麵水鏡忽起一陣蕩漾,而後光華一閃,就有一根金箭飛出,往坐上射去。

周沆隨意起手一抓,將箭取來,自尾端取出一卷帛書,展開一閱,搖頭道:“驪山派弟子入內三日,這才找準了門路,這般弟子,當真不堪大用。”

吳豐穀笑了笑,言道:“界中情形未明,隻憑我三言兩語,玉陵真人怎會舍得門下俊秀前來?這二人說是前來取氣,實則前來探路。”

周沆起指在書信上彈了彈,道:“這卻不美,如此下去,何日才能驅殺那些外道?”

吳豐穀道:“不急,過得幾日,元陽、平都等派子弟便會到來,屆時就能把這一灘渾水給攪動起來。”

這小界之中,自然也有修道宗門,而因地陰精氣匯聚之地,必是靈機旺盛,是以除去那些藏於深山絕地的,多為一家家宗派占去,餘下便為妖物盤踞。

這些宗派來曆頗不簡單,有幾個甚至能追溯到當年開辟小界的數位大能身上。

雖此間修士因這方天地困束,無法窺破洞天之境,但玉霄派那入界法寶也經不起洞天真人穿行,故而隻能派遣元嬰修士來此,而要采攝精氣,卻唯有設法將之驅逐,這便免不了與其交惡。

千多年前,少清入界采攝地陰精氣時,也是遇到了不少麻煩,當時卻是殺了不此界修士,滅了不下十餘家宗門,因而土著對他們這些天外來人無甚好感。

玉霄派不想折損自家弟子,此回便趁地劫發起,故意放出消息,意圖借用他派之力,將之清剿一番。

那少年道人卻是皺眉,大聲道:“兩位師兄,此是算計玄門同道,縱然眼下得利,事後也必遭怨恨。”

吳豐穀大笑道:“師弟多慮了,三重劫下,除我與少清、溟滄三派,無有哪家敢言必能渡過,為穩住靈穴,便是苦果,彼等也需得咽了下去,還不能不領我一個人情。”

那少年道人不服氣道:“便如兩位師兄所想,其等若是把精氣都采去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周沆笑道:“師弟,我既放開門戶,又怎會不慮及此節?你且看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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