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語聲一落,便使力把衣袖一蕩。

舉動之間,一聲龍吟響徹天際,隨即自一道如天陽大耀的煊盛靈光自他身上衝起。

他一仰首,望向上空。

天數運轉,確非神通可敵,魔穴將成,自己自是無法阻止。

人力固然有時而窮,但這其中也並非全然死路,還有一線機會可以破局。

這裏有八名元嬰三重境修士,若他能將這些人一舉滅殺,再加先前所斬百裏青殷等輩,魔宗此輩頂尖俊才等若被他一人滅殺大半,便是魔穴凝聚,也不能言勝。

不過除此之外,還可能出現另一可能,那方才是他胸中真正所謀。

那一股靈氣衝去之後,不斷攀升,很快便到了靈穴最上方,轟隆一聲,透穴而出,直直竄入天穹,而後四方氣機湧來,凝聚起一條身長百裏的蛟龍之象。

此等異象,上方玄門諸修士也是俱是看到,個個臉露驚容,不自覺把大巍雲闕也是停下。

南華派黃頌泉更是驚呼道:“擒陽魔蛟?”

這等上古凶物他也隻在宗門圖鑒之中見過,縱然眼前隻是虛象,可喧天凶威卻絕然做不得假。

那頭蛟龍把龐大身軀一陣舒展,晃動千裏風雲,氣勢越聚越強,漸漸便可一股凶暴殘橫之氣宣泄出來。

魔宗等人在察覺到張衍語氣不善之時,便已起了警惕之心,隨那靈光一起,皆是大感不妙。這等凶物,觀其氣象,分明是殺伐真器,非但如此,還極很可能鎮門之寶一流。

晁嶽神色數變,這一擊尚還未發動,便有如此聲勢。一旦落下,當有驚天之威,此刻唯有將張衍殺死,才能阻止。便急喝道:“諸位快些出手!”

這一提醒,諸人也自反應過來,紛紛出聲大喝,對張衍動起手來。

然而在這靈穴極深動,未免被扯入靈潮之中,他們不敢起法力施展神通道術,隻得以身上法寶攻敵。

好在他們八人對陣一人,占據絕對上風,無有落敗之理。

張衍目注飛來法寶,絲毫不避。把手一招,九枚天蜈元命珠飛臨上空,心意一催,頓時發出崩山裂嶽般的炸響,一道道璀璨晶光毫不示弱朝前衝去。

這九枚元命珠一齊發出。等若數件同源真器合擊,幾若摧枯拉朽一般,在半途中就將這幾人法寶在打了粉碎,而後九道靈光停也不停,繼往其主打去。

魔宗眾人萬萬沒想到張衍祭出抱陽鉞後,居然又有強橫真器打來,且還不止一個。心中頓時浮起一陣乏力之感。

要是在外間,就是擋不下來,也可設法用遁法閃躲,但在這裏,靈機捆縛,無法自如飛遁。隻能正麵招架了。

晉宣元直覺此物不可力敵,盤算下來,當即起兩指一點額頭,意欲運展門中所賜護命真符。

然而法力一轉,卻一下變色。他身形隻是微微搖晃,就覺上空有一股凶威籠罩身上,好似刀斧加身,若是此刻飛去,這一擊極可能落在自家頭上,當時頓住法訣,不敢妄動。

此間非止一人有他這般想法,然而皆被那股威勢所阻,未有動作。

當下再也顧不上其他,同時呼喝一聲,身上師長所賜真器俱都祭出,口中各念真訣,起全力催動,在天中結成了一張靈光彩幕。

元命珠須臾殺至,一枚接一枚狠狠撞了上來!

轟轟轟轟……隻聞一連串震天爆響,這一刻,有不下四件真器與元命珠撞在了一處,整個靈穴似乎要翻了過來。

東華洲中,自數位洞天聯手絞殺茹荒真人之後,還從未有過這等法寶碰撞。

好在這番交手非是神通挪轉,才不至使靈機暴亂,否則此間之人一個也休想活命。

即便如此,晁嶽等人也是心驚膽戰。

然而張衍卻似毫無顧忌,見自己攻勢被對麵擋住,法力一催,九枚元命珠再次轟擊,

若一擊收拾不下,那便再打一輪!

若局勢未曾按所想演變,他今日就算把天妖精血用盡,也要把這些人一舉葬送在此!

此刻天穹之中,那頭蛟龍已是把氣機積蓄到頂點,將頭尾一合,口銜尾,尾纏首,盤旋而起,漸而炫光四照,輝華流轉,緩緩聚出一把抱陽玄斧,隨後斧頭稍稍往上一揚,悍然向靈穴下方斬落!

這一瞬間,張衍頓覺身軀之中法力如泄洪般被抽調出去,幸而早早服食了還神丹,再加上有所準備,方才不曾亂了方寸,氣機一轉,法力又自複原。

晁嶽等人被他方才一輪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打得隻剩下招架之力,狼狽不堪,這一頓,倒是給了他們片刻喘息之機。

但此難方去,他劫又至,天中那股凶煞氣機正以劈天裂地之勢朝下殺來!

魔宗諸人也知此刻是性命交關之時。不得已逼榨法力,奮力應付,這一回不留餘力出手,半天之上,各色寶光閃動不休,數件真器所結光幕比方才還大了數分。

這時聽那斧中傳來一聲凶悍大吼,“小輩也敢攔路,給我滾開!”

轟!

這一回激撞,聲勢比上回大上數倍不止,餘波蕩開,靈穴地表處被生生撕開了一道地縫。

魔宗一方真器竟皆是承受不住,各自哀鳴出聲,化光飛回各人袖中。

這時有幾任情勢不對,恐是再不走,怕自己就要被斬殺在此,各自啟了護命牌符,頓時身化長虹,欲要飛去。

可那大斧忽然化身一轉,重還蛟龍之身,把尾發力一抽,如同劈中硬脆琉璃,傳出劈啪破碎之聲,飛去天中幾人皆是寶光破散,被重重抽落下來。

就在這一瞬間,魔宗之中有數位洞天真人同時動容,他們皆是感到自身法寶受了重創,便是暫不相關之人,也紛紛把目光投來。

坤勢山中,桓真人卻是坐不住了,長歎一聲。突然道:“我門中弟子不容有失。此次隻能不要臉皮一回了。”

衛真人稍作沉吟,起身言道:“願隨道兄一行。”

兩人身形一晃,俱是消失無蹤。

同一時間,浮遊天宮之中。秦墨白從定中睜開雙目,神情波瀾不驚,他一擺拂塵,緩聲道:“陳太平,秦玉、杜雲瞻、蕭容魚、朱至星,孫至言,你六人且往鳳來山魔穴一行。”

當即殿下六名洞天真人站起,稽首道:“謹遵掌門真人諭令。”

少清派,清鴻宮。

座下嬰春秋忽然言道:“恩師,魔宗有洞天真人不顧臉麵出手。可要往那鳳來山一行?”

嶽軒霄狀似隨意,道:“不必去管,到此一步,勝負已定,溟滄派道友自可應付。”

嬰春秋稽首道:“弟子明白了。”

魔穴之中。抱陽鉞一尾抽去之後,向上升騰而去,到了半天中,靈光一旋,化身為一名神態威昂,玄袍墨甲的年輕武將,他看了看下方。見方才這一擊下,竟無一人受損,對自己大是不滿,哼了一聲,暗忖道:“若不是被拘束近萬載,本真人實力大不如前。管叫你等小輩沒命。”

他雖有意再斬上一回,怎奈限於自家先前所說六十年出手一次之語,冥冥中有了約束,卻是不敢再動。

張衍可不去管他如何做,對麵數件真器一破。麵前再無擋路之物,當下又一次祭動元命珠。

魔宗眾人此刻皆有大難臨頭之感。

他們身上護身法寶俱被張衍破去,麵對這飛來九枚元珠已是再無抵擋之力,

晁嶽望了望天穹,淡聲道:“諸位,晁某欲待舍此法身,就先走一步。”

紀還塵笑道:“紀某甘願奉陪,隻可惜卻是成全了張衍名聲。”

樂蓉娘冷聲道:“他也逃不了,何必管身後名聲。”

他們說這話,張衍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其中之意不外是魚死網破,然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哂然一笑,毫不猶豫向前一指,九枚元命珠驟然向前射去!

晁嶽等人冷冷看著,就在九道靈光即將及身時,天中卻有一聲歎息,“便到此處吧。”

一道靈氣降下,此氣看似單薄,但卻將九珠輕巧擋住,無一能往前去,同時場中出現一名青衣罩身,兩眉如雪的道人。

楊破玉一見,忙是執禮,道:“桓真人……”

桓真人點點頭,目光一撇,凝定在那年輕武將身上,稽首道:“抱陽真人,泰衡老祖為我靈門前賢,不想你卻是投到了溟滄門下。”

那武將哼了一聲,絲毫不給他臉麵,輕蔑道:“小輩,我投何人,與你何幹。”

桓真人卻不以為意,隻道了聲,“可惜。”

張衍見得對方洞天真人出現,卻是並未慌張,反是心下一定。

眼前這等局麵,正是他千方百計想要達成的。

晁嶽、楊破玉、紀還塵、晉宣元,這四人皆是一派大弟子,有望成就洞天之輩,各自在在門中也是地位極高,除了洞天真人之外,無人可以企及。

此一戰若皆是被斬殺在此,可不隻是折損幾個三重境修士那麽簡單,無論對門派聲威,還是弟子心氣,都是一個重重打擊。

在他設想之中,此輩隻要被自己逼入死局之中,魔宗一方洞天真人極可能忍不住出手回護。

可如此一來,溟滄派一幹洞天自也有借口插手進來,那無論魔穴是否凝化,此局都算是玄門勝了。

至於能否做到,他事先並無把握,但卻值得傾力一試,至不濟也能殺了晁嶽等輩。

桓真人此刻目光落定在張衍身上,在他這名洞天真人如此飽含敵意的注視之下,後者仍是從容不迫,絲毫無有懼意,他心中忍不住起了一絲殺機。

此次靈門之敗,可謂輸在人身上,若不除去,將來必是一大禍患,現下他隻需稍稍一動手指,就可將此人滅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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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