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龍國大舟行不幾日,便渡過海疆,上得岸來,不過並未縱馳入雲,而是懸空百丈,往溟滄派所在方向而去。

這般行走,遠遠便會被人窺見,本擬會有魔宗中人就會尋上門來,汪氏姐妹、趙陽、審峒等人原還想試試自己手段,可行程之順利,卻是大大出他們預料。

一路之上,凡龍國大舟經行之處,魔宗修士無不退避三舍,無人敢來尋釁。

倒是沿途玄門修士察覺情況有異,紛紛命弟子出門打聽情形,當聞是張衍自外洲回來,俱是驚喜,紛紛派遣出弟子前來拜見。

百數年以來,玄魔雖是屢有對戰,但算下來還是以十八派鬥劍時廝殺最為慘烈,死傷多是元嬰修士不說,便連玄門十派中的後輩英才也折損進去不少,此一戰後,雙方都是小心翼翼,無有大的交鋒。

而張衍作為鬥劍第一人,常被玄門十派師長拿來激勵後輩弟子,尤其他非是世家出身,又無洞天真人為師,靠著自己走到這一步,叫人驚歎之餘,又不免肅然起敬。

溟滄派在外曆練的弟子多是師徒一脈,而張衍在他們之中頗有人望,每每遇上大敵被迫退去時,便會言若張真人在此如何如何,這許多年下來,其聲望之卓隆,玄門自洞天之下,已無人可比。

是以龍國大舟還未到得溟滄派,已是匯聚了自各處聞訊而來的修士及弟子上千眾,浩浩蕩蕩擁著大舟往北行去,如此一來,更是無有魔宗修士敢來招惹。

趙陽看得直咋舌,以往隻聽章伯彥說起張衍在東華洲聲名顯赫,可畢竟隻是耳聽得來,並無直觀印象,這回可是有所認識了,感歎道:“張真人好生威風。”

審峒目中湧起奇光。手指緊緊抓住了船舷,一瞬不瞬盯著下方。

碧羽軒山門之內,掌門言語情正蹙眉不言。

旬日來情勢很是古怪,山外魔宗修士一日比一日來得少,這幾天更是毫無動靜了,她疑心是魔宗又在弄什麽鬼謀,因而非但不曾輕鬆。反是加倍警惕起來。

原先有溟滄派駐守弟子在時,各家各派好似合為一體,隻要一派受到襲擾,相鄰宗門必來相救,這百多年間,除一家宗門因底蘊太薄被滅之外。餘者都是安穩。

可自數年前溟滄派把駐守弟子撤去後,沒了居中串聯之人,各派等若被分割成了無數小塊,又回到了過去各行其是的局麵中,應付起魔宗來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她連連往溟滄派去書幾封,懇請再遣得幾名駐守弟子來,可總是如泥牛入海。不得回音。

她已是做好了打算,若是溟滄派實在靠不住,那便唯有重投至南華派門下了,小門小派,若無大派庇蔭,在這場魔劫之中那是絕對挺不過去的。

這時忽聽得外間有聲喧嘩,不覺擰眉,正待喝問時。兒子言曉陽卻興衝衝跑了進來,其手持一封飛書,興高采烈地搖晃著,道:“娘親,張真人自外洲回來了。”

言語情一時沒反應過來,怔道:“張真人,哪個張真人?”

隨即她猛然醒悟過來。眸中泛起光亮,起得身來,急問道:“莫非是張衍張真人?”

言曉陽以拳擊掌,興奮道:“正是張衍張真人。聽聞張真人玄魔鬥劍法會之後,就去了海外遊曆,此次回來,想必神通修為更勝往昔,到時恐非杜德一人說了算了。”

言語情卻很快冷靜下來,道:“果是如此麽?”

言曉陽把書信遞去道:“娘親若不信,自己去看就是了。”

言語情把書信接了過來,細細覽閱。

這些年多與魔宗爭鬥,她學會了任何事都不能輕信,唯恐是其耍弄的手段,因而不得不小心。

但看了下來,卻發現筆跡及印信都是不假,這才信了,暗道:“霍真人當初扶持我等碧羽軒時,多虧得張真人在旁出力,對我小宗也多有回護,此番他回來,能扭轉局麵也說不準。”

考慮了許久之後,她抬首問道:“未知張真人到了何處?

言曉陽道:“書信乃是昨日自北辰發出,今日張真人怕是已在萬裏之外了。”

言語情立時下了決斷,道:“吾兒,喚上惜月,隨為娘一同出去拜見張真人。”

言曉陽一愣,道:“現下趕去,張真人恐已回了龍淵大澤了,未必有暇見我等。”

言語情笑道:“如此不正能顯出我等誠意麽?快去吧。”

言曉陽連忙跑了下去準備,待備齊禮物之後,母子三人便一同駕遁法出了山門,往昭幽天池方向行去。

龍淵大澤,熔煙島,火嘯宮。

蕭倜端起酒杯,對著麵前杜德一敬,笑道:“杜師兄,聽聞張師弟回山了,是否要安排弟子出去相迎?”

杜德淡然言道:“張師弟為我十大弟子之一,他出山百載,回來固然值得慶賀,但也實屬平常,何須勞興師動眾。”

他對身旁一門弟子言道:“傳我諭令,門中弟子無令不得外出,違者重處。”

蕭倜手指輕叩酒杯,意味深長道:“張師弟而今名聲極盛,若是不迎也還在情理之中,可勒束弟子之舉,恐會顯得師兄不能容人啊。”

杜德冷然道:“我杜德行事,何時在乎過他人言語?”

蕭倜嗬嗬一笑,仰脖把杯中酒喝了,便就辭別出來,施施然到了外間,自有弟子扶過車駕,他到軟榻上坐穩了,那弟子一招手,飛車便就騰空而起。

離了火嘯島,那弟子回首道:“師父高明,這麽一來,日後此事誰也不會說師父不顧念同門情誼,便是張真人要尋麻煩,也不會找到師父頭上來。”

另一名弟子道:“杜師伯哪及得上師父,今日還不是被師父算計了?依我看,這十大弟子首座,當由師父來做。”

先前那弟子連忙附和。

蕭倜失笑搖頭道:“你們以為杜師兄當真看不出為師的打算麽?他心裏明白的很。”頓了頓,他玩味言道:“這十大弟子首座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昭幽天池。

劉雁依趺坐玉蓮台,正閉眸在洞中修持。

她身罩素色廣袖道袍,長發以鏤孔銀環相束。妍容清麗,肌若冰玉,頂上兩團罡雲行若流水,清湛幽凝,緩旋之間,似有潮起潮落之聲,引得洞壁時有回響。

門外忽起腳步聲。弟子林思雪滿臉喜悅奔入洞府中,不似以往輕聲細語,反而在門外呼聲道:“師父,師父,山門外有書信傳來,說是師祖要回來了。”

劉雁依聽得這句。忽然睜開眼眸,顯出驚訝欣喜之色,起袖一揚,洞門開啟,道:“可是當真?”

林思雪入得洞府,躬身一揖,委屈道:“徒兒何時敢欺騙師父了。”

劉雁依起手輕敲了一下她腦袋。嗔道:“少來搞怪,羅真人那處可有報知?”

林思雪秀眸瞪大,道:“師父你莫非忘了,羅真人與師祖有心血感應,想是早就知道啦。”

劉雁依搖頭道:“就算如此,也當知會一聲。”

林思雪若有所思,重重點頭道:“是弟子疏忽了,稍候便就去安排。”她一抹香囊。把一封飛書遞上,道:“書信在此。”

劉雁依拿過一覽,隨後便自蓮座上下來,踱了幾步,道:“距路程推算,恩師還有半日就可回得山門,你下去之後。便喚齊門中後輩,隨我一起出迎。”

林思雪一個萬福,喜聲應道:“是,師父。”

張衍離門百餘載。如今門中不算二代弟子,隻三代弟子就有十餘人,林思雪,左含章等人也都是收了徒兒,再加上羅蕭、商裳等一脈妖修,差不多有三十餘人,得了劉雁依傳命,都是一起出得山門,往昭幽山峰頂上來。

待劉雁依到了昭幽天池頂上,抬首一望,見漫天星鬥,月垂西天,還是子夜時分。

這時忽見溟滄山門處有一道遁煙飛來,眾人皆是詫異望去。

等那遁煙到了近前,才發現是一身著真傳弟子袍服的化丹修士,此人把手中玉符托起,道:“杜真人有命,凡我溟滄弟子,安守山門,一概不得外出,違者重處。”

他恐昭幽一脈弟子不作理會,又一抖手,把一封書信發來,道:“火嘯宮符信在此,請劉真人一觀。”

劉雁依輕抬纖手接過,待看過後,玉容不變,隨手就將書信撕了,淡淡道:“恩師回府,我身為昭幽門下大弟子,豈有不迎之理,杜真人要是責罰,我劉雁依隨時恭候。”

那弟子見她如此作為,居然不敢吱聲。

劉雁依與齊雲天、寧衝玄門下皆是交好,與琴楠情同姐妹,還由秦掌門親自指點神通道術,再加上她是張衍大徒兒,這些年多次在外誅殺魔宗修士,就是門中正清院長老在此,恐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如何敢管,因而打了一個道揖,就匆匆去了。

昭幽天池雖是溟滄門下,可因洞府在山門之外,是以受門中拘束也少,後輩多是不懼,可亦有擔憂之人,三代弟子之中,有一個名叫晉鴻濂的,乃是韓佐成弟子,道:“怕個什麽,師祖就要回府了,有什麽事自有他人家替我等做主。”

眾人一聽,都覺有理,心下都是振奮起來,都帶著期盼目光往東方遙望。

一夜很快快去,天中墨色褪盡,一輪旭日緩緩升起,灑出萬道金光,這時眾人眼前一花,隻見一駕數百丈長的大舟自朝陽之中躍然而出,帶動浩浩雲氣,直往此處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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