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翻開書冊,目光看去,見前麵幾頁,卻是沈崇粗略自述。

沈崇十餘歲時開始修道,四十六歲時凝化二品金丹,到得兩百歲時修成元嬰,在七百一十二歲時成就洞天,不同於其他同輩,此後兩千餘年間,有多數時間卻是在外遊曆,到了臨去飛升之時,才回轉門中,寫下了這冊手書。

不過短短數百字,一位飛升真人一生修道經曆便盡數呈現眼前。

許是此書留給門內後輩參詳的緣故,那一段關於自身如何證就洞天的過程,他寫得尤為詳細。

更為難得的是,還在下方注明了其所知曉的數種成就洞天之法,並羅列出了種種優劣短長。

張衍看了下來之後,也自覺獲益匪淺。

可再往後看時,連續數十頁,皆是一片空白。

他放下書冊,思忖內中當時另有玄妙,當是自己修為還未到家,尚還無法看透,但他卻不是不急,有此書在手中,且待日後再慢慢參悟就是了。

把書冊重新放入木盒中,一拂袖,將之收入囊中。

收拾妥帖後,他略一沉吟,起指虛點,凝氣畫符,隨後再是一推,隔空傳至汪氏姐妹二人手中,道:“你二人此回做得甚好,此法是為師以九數玄經推演得來,此先得此傳授者,也隻雁依一人而已,現下便傳與你二人。”

破殼一關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汪氏姐妹二人丹成四品,先前破殼之法是張衍自經羅院中得來,而此法卻是以殘玉推演而成,更多不少變化法門。

兩姐妹得了這道法門,都是欣喜,入手之後,細細一番體會,便就了然了其中變化。明白此法若是能沉下心修持圓熟了,破開丹竅輕而易舉,都是拜謝道:“多謝恩師賜法。”

張衍笑著頜首道:“回去好生參研,到那破殼之時,為師自會再為你二人護法。”

兩姐妹口中稱是,再是俯身一拜,就雙雙退了下去。

二人走後,張衍喚了景遊過來,道:“門中可是來了外客?”

景遊道:“回老爺,鍾台派近日將那淳於季幾人驅趕到了海上,東勝北地已是此派一家獨大,為示慶賀,便擺宴招待各派修士,山下來人,就是請老爺前去赴宴的。”

張衍又問道:“來了哪幾個?”

景遊回道:“共是兩個,掌門夫人趙茹,哦,還有她長子杜時巽,也是一並來了。”

張衍微微搖頭,道:“不對,我觀山下有三道強盛氣機,除了趙夫人與杜真人,當還有一人。”

景遊忙道:“小童稍候設法前去打探。”

張衍擺手道:“不必了。”

他閉上雙目,默默感應起來。

隨著他修為日益精深,如是用心查看,便能探得自身周圍數裏之內的氣機。

若是能修至三重,不拘何人,隻要道行在他之下,一旦進了天地鎖拿範圍之內,立時就能被他察知。

趙夫人和杜時巽二人氣機自不必去說,一人如花絢爛,意蘊幽幽,一人剛烈勇猛,壯盛無匹,他自能分辨。

而那第三人的氣機卻是耐人尋味了,波詭雲譎,飄忽不定,難以捉摸,非自己熟識之人,可偏偏又有幾分似曾相識。

他再轉念一思,登時憶起,其與敗亡在自己手中的邵中襄很是有些相近。

一聯想到此人出身,他大略也能猜出此人來曆了,目光微微閃動,問道:“景遊,近日東勝洲中,可有什麽非比尋常之事發生?”

景遊摸著腦袋想一想,抬頭道:“老爺,倒是有一樁,傳聞那龍柱禁製漸失,底下露出了一處石府,鍾台本要獨占,可南三派亦是有心染指,怎麽也是不肯答應,由此三派卻是僵住了,至今也不曾查得裏間究竟放置何物。”

張衍聽了這消息,把前因後果連起一想,大略也是猜出趙夫人此來目的,當非是為赴宴如此簡單,便笑道:“來者是客,景遊,你去傳話,就說我今夜設宴,款待三位道友。”

東勝南洲,大陳國,觀潭院。

鎮門法寶“雍明井”擺在大殿正中,而門中四位元嬰修士俱是圍坐四周。

掌院吳素筌此刻臉色凝重,看著身前三位閣主,道:“這些時日以來,門內中了瘴毒的弟子愈漸增多,昨日又有三名明氣弟子毒發身亡,此些弟子雖是修為不高,可俱是我一門之根基所在,這般白白死了,本座也委實心痛,今日請三位師兄來,就是想商議一番,如何應對眼前這次難關。”

他嘴上如此說,但目光卻望著坐在自己對麵之人。

此人麵白無須,貌有七旬,身著灰鶴大羽袍,手扶金鈴竹杖,肩上蹲著一隻獨角妖蛙,臉上掛一副漠然神色。

見吳素筌目光投來,眼皮一抬,把身子側了側,語氣寡淡道:“師弟不必看我,我又能有何主意。”

吳素筌道:“曾師兄說笑了,誰不知你在金穀池裏煉丹數百載,煉得十爐懸陽丹,能護命保氣,禦抵外邪,拿出一些來賜予門中弟子,應是不難吧?”

曾老道嗬嗬幹笑兩聲,“我辛苦三百餘年,也就這點家底,師弟又何必惦記?要說助長功行,療傷續肢,還能幫得上些許忙,這解瘴毒實非我之所長,師弟可是找錯了人也。”

吳素筌卻不肯就此放過他,又道:“既如此,那就不提解毒之事,師弟在這裏向你討個情麵,借一爐懸陽丹與我,如何?”

曾老道臉色微僵,十分不情願地說道:“我那十爐藥看似極多,可還要分給弟子及煉藥的幾位同道,留到手中的也無多少啊。”

不待吳素筌開口,他側過頭去,看向坐於東位之上的審楚魚,道:“審師弟,聽聞你請來了一位此中能手麽?”

審楚魚老實言道:“是,這些時日以來如不是有章道友在,其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這不就是了,”曾老道把竹杖一頓,聲音猛地提高了幾分,“有此人在,老道我就不必獻醜了,正好我金池之中尚有事,就不與諸位師弟閑聊了,告辭,告辭。”

他拱拱手,起得身來,急急起了一團罡風旋出殿門,轉瞬間就飛去無蹤了。

吳素筌歎一聲,指著殿外道:“他也算是恩師親子,門中閣主,可私心怎得如此之重,全然不管門中弟子死活!”

又擺了擺手,道:“罷了,指望他是不成了,審師弟,關於那瘴毒,章道友是如何說得?”

審楚魚神色嚴肅起來,道:“章真人有言,這瘴毒當地毒與一種奇毒混合而成,隻是究竟是何毒物他也不甚明了,低輩弟子吸入幾分,若不得解救,一二日內就有性命之憂,即便我等元嬰修士,日積月累之下,侵染軀體氣脈,也一樣抵受不住,現下他還能解毒之法,到得那時,恐也無能為力。”

吳素筌聽得心驚不已,道:“這瘴毒居然如此厲害?”

審楚魚道:“此事做不得假,章道友無有必要騙我等。”

吳素筌定了下神,道:“可惜章道長畢竟不是觀潭院之人,對了,師弟你定要設法留住他。”

審楚魚點首,道:“小弟盡力而為,隻是章道友那解毒藥也不是憑空得來,亦需用靈藥煉化,目前手邊已是所剩無幾。”

吳素筌斷然道:“盡我觀潭院所能,有多少給多少。”

觀潭院實力在鳳湘劍派下宗之中也算數一數二,舉派有四位元嬰真人,共是占得三座仙城,說這話自也是有底氣的。

審楚魚卻還是為難,“可煉藥也需花費時日,最快也要一月,方能開得一爐,一爐也不過三十餘枚丹藥,我院中有數千弟子,怎又能照拂得過來。”

吳素筌試著問道:“師弟,可否請章真人把藥方讓出?”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我觀潭院也不白拿他的,亦可拿法寶靈物去換,就是功法道術也可商量。”

審楚魚還未說話,此時坐於西側的那名閣主便開口道:“掌院,此法治標不治本,要根絕此毒,那那處封禁就絕不能再動了。”

吳素筌為難道:“本座也有此意,可上宗有命,不得不為啊。”

那名閣主又道:“那師兄可把門中弟子遷了出去,隻我幾人在此鎮守即可,免得牽累這些晚輩。”

吳素筌卻是眉頭大皺,平心而論,他也考慮過把弟子遷走,可實際卻是無法做到。

那處封禁自設法破解以來,為防消息泄露,舉派弟子就皆在鳳湘劍派嚴密監察之下,無有一個能夠隨意出去的。為防他們陽奉陰違,每月還有一名長老前來查視。

那名閣主道:“小弟卻有一法,既然瘴毒如此凶毒,不妨就把斃命弟子人數誇大一番,每月趁上使不在時設法轉走幾名,上宗長老莫非還去一一查證不成?”

吳素筌一琢磨,有些意動,問道:“那……那些弟子又能送去何處呢?”

那名閣主道:“可設法送至去幾個交好門派之中……”

他還未說完,吳素筌就連連搖頭,道:“不妥不妥,若是有人私下稟明了上宗,後果堪憂。”

審楚魚這時忽然神色一動,身子一挺,看向二人,道:“小弟倒是有個主意,此事不妨拜托章真人,小弟聞得他宗門在東勝北地,若是到了那處,上宗也是鞭長莫及了。”

……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本站)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