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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衍與宋初遠詳談之後,準備離開此處,便對其言道:“貧道久出未歸,此間已是無事,稍候便要折返山門,宋道友可自去取回你教中所遺密冊,事畢之後,可來西神屋涵淵門尋我。”

宋初遠卻是躬身一揖,苦笑道:“真人容稟,小人恐是要回來得晚些了。”

張衍聽他言語中似有隱情,於是立住腳步,問道:“可是有什麽麻煩?”

宋初遠稍有猶豫,才道:“我教那處遺府為防備外人覬覦,也是布置有不少大陣,小人雖有信物,可也隻能在拿取符印時用上,而洞府外那些禁製卻有不同,那是為了防備有人認出來曆,特以用了別家手段,小人便無能為力了,需以法力慢慢消磨,才可入得其中,可若是禁印繁多,恐要耗費不少時日,便不是旦夕可回。”

張衍揚眉道:“你師兄弟原先就是如此打算麽?”

宋初遠欠了欠身,小心翼翼道:“段師兄研習過許多禁陣,曾自言可以應付,隻是而今他……”

說到此處,他望了一眼張衍,又收聲不言。

張衍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那處地界距此多遠?”

宋初遠回道:“遺府距此不遠,若借罡風而行,大約隻要一個時辰路程。”

張衍笑了一笑,道:“你如今也算我門下,便隨你走一回,為你解此疑難。”

宋初遠吃驚道:“莫非真人也懂得此道?”

張衍微微點頭。

宋初遠大喜,以法力消磨禁陣,說來簡單,可也是最為愚笨的辦法,要是禁製隻要布置的稍微繁複些。消磨數十載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要是運氣不好,就是到了十六年後龍柱之後,也未必能達成所願,他謹慎道:“不敢真人何時動身?此處可要再做什麽布置?”

張衍看了看四周,搖頭道:“不必了,你在前引路吧。”

宋初遠也未敢多言,隻道:“真人請隨小人來。”他腳下一點,當先化一道灰色難辨的霧氣飛上天中。

張衍也是一聲喝。起了遁法跟了上來,須臾間,兩人一同撞破罡雲,到了重天之上,隨後起了法訣。攝了一道罡風過來,把身軀裹了,風馳電掣般疾遁行去。。

元嬰修士皆可去往重天之上借罡風飛遁,尋常修士遇上的機會極少,張衍先前是為了找尋設立地火天爐之所,才在罡雲之下飛遁,而若宋初遠二人若不是先前為在此搜尋一個同門。也不會撞上他設在地表之上的禁製。

兩人出發之時差不多是日昳時分,飛遁一個時辰之後,已是日頭偏西,這時宋初遠把身形緩下。朝下張望了片刻,指著道:“真人,下方那座山界便是了。”

張衍也是放眼看去,下方乃是一處南北縱向的高山。隻是山形地勢破碎雜亂,處處險壑暗流。山中皆是危岩怪石,好似崩柱累疊,嶙峋嵯峨,一條晶白細溪於危崖壁隙中流淌而出,徘徊於碎石之間,水聲清亮,水勢盡頭竟有一處竹林,填在一方不過百畝大小的穀地之中,四周危障高立,截雲阻月,飛鳥難渡,深處岫壑生煙,雲遮霧罩,若是從天中飛過,不用心留意絕難發現。

宋初遠一矮身,降下遁光,落在一座峻崖之上,稍稍了看了一眼,隨後起了法訣,往眼皮之上一點,再睜開時,目中泛出一層綠芒,竟是探出數裏,往穀中深處探去。

張衍也自落下身形,環望一圈,方才在天頂之上看不明朗,此處臨近山腳,才發現下方有形如蟻穴的洞窟,密密麻麻不下數百處,也不知哪一個才是屍囂教藏匿遺冊之地。想來宋初遠這是在作法搜尋,是以站在一旁也不相擾。

過有一刻,宋初遠鬆了口氣,側過身來,打了個稽首道:“真人,前方五裏有一處禁陣,阻礙了小人窺探,那當是府前禁製了,隻有請真人那出手破解了。”

張衍目視下方,朝前一步,手中取了一張符紙出來,夾在兩指之間,稍稍一搖,引了一團真火上來,隨後一彈指,此符如火梭飛射,直入竹林之中,凝神觀立有片刻後,心中已是有數。

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來至東勝洲後,為教授門下弟子禁陣之道,也曾將洲中有名的禁法大陣拿來仔細揣摩,因而對此洲陣法禁製並不陌生。

東勝洲與東華洲不同,因仙城林立,無論陣道禁門,多是偏向於守禦一途。

而眼下這處禁製雖是變化不少,可因當初設立之人並未作刻意掩飾,使得他一眼便看出,此是脫胎於東勝九勢陣之一的“長靈臥盤勢”。

對與破陣而言,隻要找出了根腳,尋到了脈絡,所餘下的也不過是時間而已。

他心下略微估算了一下,言道:“宋道友,你替我護法。”

宋遠初忙道:“小人遵命。”

他再次上了雲端,雖是一路行來並無人蹤,可因事涉自身,也不敢有半點大意。

張衍盤膝坐下,拿了一把竹籌出來,拋在地上用心推演。

大概過有一個多時辰,他就找到了入門之徑,微微一笑,對著那一處禁製打了數道法訣上去,但聞隆隆之聲響起,這一處禁製已是被他輕易破去。

他操馭靈機往裏探去,行不多遠,卻又是遇上了一處禁製,這卻並未出乎他預料之外。

東勝洲講究人為陣主,陣為人輔,認為若無人守禦,無不可破之陣,因此除非仙城重地,極少用上耗費寶材的上乘大陣,通常是布置下十數小陣,層層阻礙,同時設下心血警訊,要是外人來此,還未入得其中,就會驚動正主,那設立這禁陣之人顯然走得也是這一路數。

數日之內,張衍就連續破開了十餘道禁門,越往裏去越有是繁複,且與此處山川靈氣相連,要是宋初遠在此以法力消磨,別說數十年,一百年也別想打得開,不過他也未有不耐,權當作是研習陣法了。

到了第九日上,宋初遠聽得穀內隆隆一聲震響,驚起無數飛鳥,不覺激動起來,自山崖上躍身下來,須臾到了張衍身側,見前方景物已是與先前大為不同,山壁之上露出一個十丈高的洞門,兩扇石門大開,隻是裏間幽深黑暗,難以辯物。

這時卻聽得一陣大吼,滿山震響,洞府之內忽然有一人自裏衝撞出來,此人麵上帶著青銅獠牙麵具,身披玉甲,雙手持戈,隨其動作,身後穢風汙煙一齊湧出,先是仰首看了看,隨後便對著兩人衝殺過來。

張衍目光略閃,頂上罡雲之中立時探出一隻黃煙所聚大手,一掌拍下,轟隆一聲,就將那人從半空打了下來。

哪怕是元嬰修士,若無護身寶光,挨此一擊,不死也殘,可男人才剛墜地,卻又渾然無事一般立起身來,仰天一聲咆哮,又一次衝上天來。

宋初遠神色一驚,道:“大力屍魔?”

他再仔細一看,仿若想到了什麽,忙起了一個法訣,衝其一指,方才還凶悍無論的屍魔頓時一僵,頓住不動。

宋初遠擦了擦頭上冷汗,對張衍言道:“真人,這屍魔乃是用力道修士身軀祭煉而成,力大無窮,水火不傷不說,身軀之堅實是不下於法寶,還好現下已是無主之物,小人可以師門所傳秘法拿捏,要是正麵對上,小人也不是對手。”

張衍點了點頭,這煉屍想必用在此處守禦洞府,今日要是別家修士來此,恐要吃個苦頭了,便道:“既是你教門重地,我便不入內了。”

言罷,他把袖一甩,一團黑光衝其飛去。

宋初不自覺伸手接住,卻發現拿在手中的竟是那無生寶棺,不覺怔道:“真人,這……”

張衍笑了一笑,道:“此是宋道友所有,現下物歸原主。”

這法寶與他功法不合,就算勉強祭煉,也未必能駕馭如意,拿在他手中並無多大用處,先前收去,隻是不令對方再弄出什麽花招來,現下既然已是立誓,自是不用擔心這些。

況且在看來,有一位元嬰修士為自家出力,其價值卻是要大大勝過一件死物了。

宋初遠雖也知曉是這個道理,但此物畢竟曾為殺伐真器,東勝洲有數的法寶,退一步說,就是拿去仙城之中,也可換來不少好物,又有幾人拿到手會不心動的?

奉張衍為主之後,他不指望能拿了回來,眼下失而複得,心中不免激蕩,不自覺深吸了口氣,隨後鄭重一躬身,道:“真人,還請隨小人入內一行。”

張衍挑眉道:“為何,可是裏間還有禁製麽?”

宋初遠垂首道:“請恕小人先前有所隱瞞,這洞府之中非但有門中所傳書冊印信,還有師祖所藏一處秘庫,原是作為複教之用,裏間藏有不少天材地寶,真人若是用得著的,盡可拿去。”

當年屍囂教被兩派弟子攻破山門,宋初遠師祖廖處先帶著門中印信遺冊逃到此處藏匿,隻是很少有人知曉,此前還將仙城之中庫藏席卷一空,並未讓鍾台、鳳湘兩派拿了去。

張衍一轉念,他要找尋的諸多丹材,因皆是凝聚陰華精氣,在五大派那裏不易尋得,可屍囂教這等邪門宗派,不定有所珍藏,當下也不客氣,點頭道:“也好,這便隨你入洞一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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