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見前方江水曲折彎繞處頗多,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側首小聲對羅蕭說了幾句,後者會意,縱身一躍便跳入了滾滾江水之中,身姿輕巧,不見一絲浪花泛起。

張衍自己則使了個弄霧的法訣,霎時間,一片大霧從仿佛從天而降,不但將五艘大船盡皆裹了進去,便是連江麵上也被一片淡淡雲煙所隆重,遠近景物若隱若現,如幻似真。

待沈躍峰的船隻從水路彎道處轉過來,見到眼前這霧鎖深江的景象也不覺眉頭一皺。

如果他將神魂練到與劍丸相合,那麽何須在意眼前迷障,隻需一劍斬去,任他什麽法術也遮不住心眼,可是現下他卻不免生出一絲煩躁,隻要出了這條江河對方就能起身飛遁了,那時候隨便往深山裏一藏,他上哪裏去找?

正在這時,他卻覺腳下轟然一震,船身猛地搖了幾搖,然後操舟人大喊道:“漏水了,漏水了。”

沈躍峰一怔,這裏雖然江流湍急,但他所選操舟之人皆是水國中的好手,常年在這江麵往來,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個來回,就算有些霧氣,又怎會如此容易出事?這定是這張衍弄鬼!

他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想阻我?”從船頭一躍而下,腳下玄光托在腳底,一路踏水衝入霧中,循著聲響向前方的船隻追趕而去。

水麵上輕輕一響,羅蕭滑了出來,躍回了甲板,身上竟然一滴水漬也無,她笑吟吟道:“郎君,已打穿了他的座船。”

張衍頜首道:“做得好。”

雖然前方霧氣彌漫,但是他仍將沈躍峰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神情鎮定地伸手入袖,取出鎮魂硯和宣命筆扔給了羅蕭,又低聲交待了幾句什麽,自己則拿出金磁銅鏡放在手側,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沈躍峰並不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看在眼裏,在水麵上奔跑了百步之後,聽到前方船隻的響動大了起來,知道對方距離自己已經不遠,一揮衣袖,一張符紙憑空躍起,再單掌一拍,喝道:“破!”

符紙無火自燃,然後向前一飄,眨眼間附上了船體,一團青色火焰“轟”的一聲爆開,星火點點向四麵飛去,周圍五丈之內的霧氣頓時被席卷一空。

視界一開,沈躍峰立時看清了張衍兩人的身影,哪裏還有半分遲疑,手指向前一點,盤繞在身側的金色劍丸一頓,一竄,便向著張衍疾刺而來。

與此同時,羅蕭也是手腕一抖,一支雲紋朱筆飛上半空,然而並不是衝著劍丸迎去,而是直直地衝向了沈躍峰。

劍丸轉瞬間就來到了張衍身前,眼見得劍丸就要一穿而過,突然間一點白光乍起,“定命玉圭”從他胸口自動飛出,準確無誤的格住了劍丸,兩者在空中一撞,俱都滯了滯。

機會!

張衍目光一凝,右手那麵金磁銅往上一祭,銅鏡在空中一翻,一道毫光映照下來,這宛如實質的光芒頓時就把劍丸定住。

一見劍丸被定,沈躍峰一驚,正想把劍丸招回來,卻見宣命筆已經到了他的麵前,不得已下放棄這個舉動,大袖一揮,數十道符紙騰起,須臾燃燒起來,一團灰色煙霧擋在了前方,宣命筆隻是一刷,便消了個幹淨,沒了掌控,宣命筆靈機也失,又重新飛了回去。

此時見劍丸在光芒中左右掙紮,張衍哪裏還容它走脫,嘴一張,一口混著陰陽二毒的煞氣噴了上去,刹那間,就像是烙鐵丟入了冷水中,“哧”的一聲,上麵的玄光變得晦暗了下來,挪移中現出一絲僵硬。

羅蕭早已得了張衍的囑咐,見機會果然出現,左手中等候已久的撞心錘一起,這一次卻是正正砸中了劍丸,“乒”的一聲,劍丸上附著的玄光一陣猛搖,似乎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崩滅一般。

沈躍峰那裏抽出手來,掐訣試圖喚回劍丸,怎奈其上玄光消散了大半,隻見在銅鏡光芒中搖擺,卻始終脫不出來,當即大喝了一聲,張口吐出了一道玄光,這一道玄光中暗含金鐵之象,乃是他氣機所化,不亞於普通飛劍,可不是寄托了金白之物的玄光,羅蕭卻是不懼,她身上的玄光同樣是分出一道將其擋住,手中不停,馭使撞心錘再次砸在那枚劍丸上。

隻聞一聲爆鳴,劍丸上玄光消散,“哢嚓”一聲,出現一絲裂縫,失了靈氣,從空中掉落下來。

沈躍峰隻覺心中一疼,“噗”的吐出一口心血,抬眼一看,不油目眥欲裂,那枚劍丸在張衍和羅蕭兩人合攻下已經光芒全失,猶如凡物,顯是已被破去。

他一身本事有大半在劍丸上,此時被破,見張衍和羅蕭兩人難以對付,神色間有些猶疑起來,

張衍看他似乎退意,怕他就此走脫,故意大聲譏諷道:“沈躍峰,你氣勢洶洶而來,枉我當你還有什麽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現在你劍丸被破,看你還有何物傷我!”

沈躍峰一聽此言,心頭逆血上衝,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大喝道:“張衍小兒,道我取不了你性命麽?”手一揮,十幾道亮閃閃的符紙旋轉著飛了過來,居然散出一股銳利的金鐵氣息。

羅蕭眼中露出藐視之色,輕哼了一聲,將手中宣命筆架起,此筆在空中一轉一抹,便如畫出了一道無形氣場,轉瞬間就將這些符紙盡皆刷去,張衍收了銅鏡後,看準了機會,也是袍袖一揮,一點青芒直奔對方前胸而去。

如意神梭還未到身前,沈躍峰頓覺渾身汗毛乍起,一股危險感直斥心頭,來不及再做別的動作,背後玄光如潮水一般湧現,頃刻間便凝聚一點擋在前方,好不容易再將如意神梭攔住,那邊羅蕭又馭使著宣命筆向他落下,不由低喝了一聲,身上居然又湧出一道玄光迎了上去。

宣命筆一轉,便見這一道玄光刷去,再落下時,沈躍峰身上又是一道玄光上來擋住,羅蕭使筆連刷了三次,可是每刷去一次沈躍峰便又生出一道,仿佛他的元真無窮無盡一般,頓時醒悟到對方可能有什麽增補元氣的寶物在身。

她冷笑一聲,兩道黑色的針芒浮現在了身後的玄光中。

這是她親手煉製的芒譎毒針,由她齒下之毒淬煉,色澤與她玄光一般無二,發動時無聲無息,發動玄光時突然竄出傷人,防不勝防,當初賀方就是被她刺中此陣後渾身僵木,不能動彈,以至於被她輕易取走了性命。

她左手暗暗捏住撞心錘,待沈躍峰身上又是一道玄光被刷去後,立刻脫手一打。

沈躍峰這時也頗為狼狽,他已萌生退意,隻是想走脫卻被如意神梭纏住,他知道這東西的厲害,正麵已是這麽難以抵擋,哪敢放任這其追在自己背後?

正想找機會逃走,眼見宣命筆剛退,撞心錘又來,不由一驚,想用玄光擋住,卻覺得有什麽東西似乎從眼前一閃而過,身軀頓時一麻,卻是氣機一滯,此刻隻來得及勉強偏了偏身體,“砰”的一聲,撞心錘頓時將他肩頭擊碎,慘叫一聲,再也穩不住身形,往水中落去。

見沈躍峰落水,張衍知道目的已經達到,忙高呼一聲,道:“羅道友!”

羅蕭點頭應是,右掌一托,一方黑沉沉的巨硯當空化展開來。

鎮魂硯張衍使用時隻有五丈大小,可到了羅蕭手中,卻一瞬間便擴大到了三十丈方圓,連這段江麵都被籠在其中。

羅蕭嬌叱一聲,手掌一翻,鎮魂硯往沈躍峰落下的地方一落,“轟”的一聲,這一下巨浪翻滾,波濤急湧,連江麵上的五隻般都被推到了百丈之外,齊齊傾覆,船上原本載著的魚妖美姬紛紛躍入水中,不見害怕,反見歡呼雀躍,不過她們都有血契在身,張衍也不怕她們走脫。

羅蕭盯著江麵看了幾眼,見沒有什麽動靜,這才收回硯台,俯身鑽入水底,鎮魂硯有能定住神魂肉身,身中劇毒的沈躍峰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跑出去,挨了這麽一下,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張衍站在水麵上隨著浪頭上下起伏,待波濤漸漸平緩,“嘩啦”一聲,羅蕭鑽出來,將一隻乾坤袖囊甩給張衍,道:“此人屍首糜爛,元靈也已散了。”

張衍伸手接過,順手打開一看,見此人身上也除了丹藥之外,還有幾本道書,拿出一看,上寫“符囊書”三個字,卻是廣源派的秘傳的製符法,他隨手翻了翻,見字裏行間中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注疏,便不禁多看了幾眼。

這本書原本是沈躍峰待丹會之後送與薑玥的,所以當中的注解寫得很是盡心,哪知道現在卻便宜了張衍,想起那些飛符竟能稍稍抵擋法寶,還有諸般妙用,他不禁心透一熱,看得入神起來。

這時羅蕭卻靠到了他身邊,取出一物,道:“郎君,你且看這是何物?”

張衍抬頭一看,見羅蕭手中的這東西似乎也是一張符籙,隻是上麵金光流轉,靈氣繚繞,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羅蕭興奮道:“此物名為‘元符’,乃是廣源派一家獨有,乃是門中長老煉製,能將元真靈氣送入其中,待與人爭鬥時再從中取用,好用的很呢。”

“嗯,這就是元符?”

聽到此物來曆,張衍的眼底也不禁飄過一絲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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