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劍光斬來之時,確實殺了高若望一個措手不及,他不曾想到,張衍居然能在百數頭血魄之中找準自己的所在。

幸而他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在與還真觀陳清平相鬥之時,甚至連真身都沒有暴露人前,對自家守禦尤為重視,他身上共帶有三麵護命血幡,隨那劍光斬下,血幡已是及時發動,將他遁入之中,以旗麵替死,得以逃過一劫。

他反應極快,不待劍光再次折返斬來,就已從幡旗之中遁出,身軀一晃,化出十餘道血魄四散飛去。

張衍目光一閃,他敏銳捕捉到,高若望雖應對及時,但躲避之時卻頗有幾分狼狽,匆忙之中化出的血魄並不多,此時正是自己驅劍追索,猛攻痛擊的大好機會。

於是起袖一揮,十餘道紫霄神雷發出,往每一頭血魄劈去,但聞一連串雷鳴之聲傳來,十餘頭血魄多是被淩空炸散,隻其中一頭忽然側身閃躲,避了開去,顯是其真身所在。

張衍認出正主所在,眼神陡得淩厲了幾分,劍丸隨念而動,化虹飛馳,霎時直逼過去。

高手相爭,一線之間便可決定生死。

高若望自知一招失機,露了破綻,下來便需麵對張衍那疾風驟雨般的攻勢,若是有一步應對失措,必是落敗身死,登時大喊一聲,全力把遁光一展,天上那道血光竟自縱開數十丈,居然搶在劍光到來之前,去到了百丈之外。

張衍清喝一聲,身劍合一,化一道長虹飛起,須臾工夫,就已追至其身後。

高若望不待他發劍斬來,故伎重演,身軀一個顫動,又化出十餘頭血魄分頭逃竄,忽聞空中雷聲大響,立時將大半血魄轟散,唯有一頭閃了過去,望北而馳,張衍心念一轉,照此局麵,無有數個時辰水磨工夫,決計無法斬殺此人,且到了最後,自己必也是法力消耗不小,屆時如再有一名敵手出來,那就難以應付了,因而把劍光一收,不再追擊,暗道:“這人遁光也是不慢,不必我差得多少,又有血魄分身混淆視聽,如無有禁鎖天地之法,我縱可占得上風,也甚難斬殺,看來唯有引得其過來,用那招試上一試了。”

高若望從劍光之下脫身,一連飛遁了數裏,到了遠空之後,才把身形頓住,將法訣一掐,周圍再現出百餘頭血魄來,到了此時,他才定住心神。

回想方才情形,也是心有餘悸,思忖道:“這張衍與我法力相差無幾,遁法又勝我一籌,既然此兩處無法討得便宜,那便唯有在道術之上尋求勝機了。”

修士對敵鬥法,皆是揚長避短,他自認為自己數百年修行,在法術運使一道上,當能壓過張衍一頭。

他從袖中取了一麵慘白盾牌出來,此物當中稍細,兩頭寬大,牌麵上有一慘惡鬼麵,麵容時哭時笑,似是活物,起指一點,盾上鬼頭發出一聲淒厲之聲,連連出聲討饒。

高若望冷笑一聲,把盾祭在空中,立時有一道慘白光霧落下,罩住了全身。

這件法寶名為“屍皮笑麵盾”是他師門長輩所賜玄器,原是剝了千餘名修士的人皮,以血魄宗秘法祭煉而成,因而凶性極盛,每次動用之前,必需施以教訓才能服帖,是以平時他甚少動用,而此刻要與張衍比鬥法術,這才拿出護身。

料理停當後,他便兩袖一擺,乘風往前行來。

張衍與高若望打得一般主意,因而也不過分逼迫,先把劍光收在身畔,隨後心意一起,金光乍現,乾坤葉飛出,懸在頭頂之上,亦是腳踏罡雲,向前飄去。

兩人緩緩接近,不多時又到得百丈之內,便各自頓住身形。

高若望目光凝注過去,見張衍頂上罡雲光騰五色,腳下水光瀲灩,蕩漾閃動,似下一刻便會化為驚濤駭浪,暗忖道:“要拿下此人,非先破得此術不可。”

他大半攻敵法術皆係在血魄之上,但有水光存在,對他而言卻是一道橫亙在前的障礙,是以必須先行設法解決,便即心意一起,身側就有數十道血魄如箭射出,紛紛向張衍撲來。

張衍並不躲避,指使劍光飛去,一連殺斬十數頭血魄,隻剩下三四漏網之魚,猶在往裏衝來,忽聞水潮聲起,還未近得十丈內,便被嘩嘩揚起的水行真光一卷而去。

高若望看他守禦森嚴,門戶極緊,神情凝重了幾分,心下默默一察,那被收入其中的血魄感應隻稍稍傳來,似有若無,隻是再有片刻,便徹底斷了心神聯係。

這時他已是有數,血魄被收去之時,張衍也無法立刻滅殺,需有些許工夫才能化去,心中暗道:“以張衍法力而言,此術也定有極限,需以秘法破之。”

血魄宗中功法,有上中下三法之分,下法無法是抓來魔頭修士,煉化為血魄,隻有吞吃骨肉皮血之能,似低輩修士皆是如此。

而中法可依照自己所想,把血魄煉化出各種匪夷所思之用。

至於上法,則是脫離了此道,已無需受製於這些外物,隻以法力運轉,就可誕化血魄,且其與自身神魂相合,聚散如意,到了這等地步,不將所有血魄一齊滅殺,便無法殺死,是以當年茹荒真人肆虐東華,需六名洞天真人布陣圍攻,方能除了去。

高若望乃是元嬰二重境界,才得中法,可攜數千血魄,其中有不少經他刻意煉製,已是有了些許妙用,他念頭轉了幾遍之後,便有了對敵之策,在他思忖之時,張衍也並未閑著,而是在那裏運轉功法,氣聚頂門之上,漸漸引動罡雲,蓄勢待發。

此次並不準備再以飛劍為主攻,否則縱然占得上風,再好也不過是重演方才膠著局麵,這非他所願,因而這一次準備以神通道術,正麵與其一鬥。

高若望一掐法訣,頂上三團罡雲忽地一顫,就有無數團淡紅煙塵射出,到了遠空,紛紛碎裂,化作一團團猩紅雲彩飄墜四周,皆是碗口大小,純以目測,足有萬數之多,以二人所在為中,擴出去五裏方圓,盡是此物。

張衍自也不會任由其從容布置法術,手上起訣作法,罡雲震動之間,隻見數道閃空霹靂,橫過百丈距離,朝著麵前這名大敵劈打過去。

同時把袖一揮,隨手發出百數道罡雷,用以驅散那些彩雲,此刻正有一座百丈飛峰悠悠飄入場中,被他罡雷一炸,竟是塌了半邊山岩,響動極大。

高若望見劈來雷霆數目不多,便決定不作閃避,把肩膀輕輕一晃,轟的一聲,飛出百數頭渾身紫紅的血魄,分成兩股,自側麵包抄過來。

他才做完此舉,就覺人皮盾牌之上響起數聲爆鳴,遮住自己的灰白霧氣似有破散之像,不禁暗自驚凜,紫霄神雷之威比他想象中更為宏大,好在隻是幾道,如果數十道一齊轟至,自己非得設法閃避,暫避其鋒不可。

張衍身畔劍丸感應到有所威脅,一聲劍鳴,便就上來迎擊,在高若望操馭之下,那些血魄再次一分,居然從中飛出三十餘頭渾身赤黑的血魄,主動迎向劍丸,劍光斬在其上,如擊金鐵,竟發出鏗鏘之聲,不能一擊而破。

得了這一掩護,紫紅血魄前路之上已是再無阻礙,往裏呼嘯撲來,才到十丈之外,就見前方波濤翻滾,似拍岸而來,隻往上一衝,就把所有來襲血魄一舉淹沒。

這百餘頭血魄名為融入了血毒之術,此毒非但有汙穢靈機之能,且每一絲毒煞都是沉墜如鉛,本是高若望為了對付玄門法寶而煉,此刻卻被他用來對付水行真光。

高若望緊緊盯著直看,其實此舉他也並無十足把握,心中早已想好,如是此法不成,那就隻能徹底斷了擊敗此人之念,利用遁法一心一意與其周旋了,待拖上數個時辰,等風海洋過來之後,再一起出手圍殺。

他眼力也算高明,發現吸了那些血魄後,那水光轉動間似是稍稍緩慢了一些,雖並不明顯,但分明有用。

心下不由一喜,知曉自家判斷並未出錯,暗中冷笑道:“幾十頭血魄你可從容收去,如是百頭,千頭呢?”

就算張衍這門道術奇異異,不懼汙穢靈氣,但血魄數目一多,要〖鎮〗壓下去,也不一件容易之事,到時破了其最大護身依仗,自己他可施展拿手道術,斃殺對手。

想到此節,高若望精神倍增,他動作也是不慢,先是驅動四周彩雲往中間靠攏而來,隨後不斷將血魄發出,不時也投出陰雷,與張衍展開了對攻。

因唯恐張衍看出他的算計,不敢一次遣出太多,而是少則數十,多則上百。

好在張衍似是渾然不覺,不拘來得多少血魄,隻要劍網封鎖不住,他多是祭起水行真光,盡數將其收了。

如此一刻之後,高若望已是投入了千餘頭血魄入內,這時再行看去之時,那滔滔水潮盡管仍是勢大,可已是有些運化遲滯,像是混入了千萬頃石沙淤泥,有些轉流不動。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