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察覺到洞府內靈機有異,便拿眼瞧去,發現竟是那枚神獸卵胎有了動靜。

因此物碩大無朋,堪比小丘,故而自他帶回洞府後,被一直安置在外座石台之上,日夜受府中靈氣滋養,不知底細的人若來此,恐會以為是陪襯用得裝點。

隨著靈息不絕灌入,那卵胎之上,原先恍若粗糙石岩的外貌漸漸蛻去,露出光滑外貌,外殼上生出點點烏色深斑,波光閃耀不止,又有水氣政騰,氤氳飄渺,好似出岫白雲,須臾滿彌洞府。

足足有一個時辰,這異像才漸漸止住,此物又變回了那不起眼的山石形貌。

張衍心下一動,便把鏡靈喚了出來,指著問道:“此物先前可曾有過這般變化?”

鏡靈慌忙言道:“老爺容稟,自你離去這一年後,這卵胎每逢子午兩時都是會這番異動,吞食靈氣,除此之外,倒也不曾為害,因不知老爺之意思,小的也就由得它去了。”

張衍胡覺有異,稍稍運功,卻發現此刻挪轉靈機之間,竟是略覺滯澀,不似往日那般舒暢。

這時才察覺到,雖隻是一個時辰過去,但被那卵胎汲去的靈氣可當真不少,要不是他這昭幽天池乃是一處洞天福地,恐是一氣吸幹了也亦有可能。

這還罷了,尤為奇異的是,經有這麽一番動靜,洞府之中竟是泛起一絲絲森寒冷意,哪怕是他。也感覺凍徹入髓,浸透心肺,起了玄功運轉片刻,才將這份不適之感覺排斥出去。

再細心體悟片刻,發現這是從昭幽天池深處攝來的玄氣,應是被這枚卵胎吸取了大半,還有些許殘餘在此。

他未有多想,隨手發了一道清氣過去,想要將其驅散了去。

可就在法力與那水氣接觸的一瞬間,他陡覺身上所有竅穴一陣跳動震顫。不禁雙眉一挑,露出幾分訝異,默默一察,竟是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躍躍而動,似要急著出來。

這些重水平日被他藏在竅中孕養,向來安分的很,不得召喚,從無異動,可今日卻不知何故。翻騰鼓噪,很是異常。想了一想,覺得不宜壓製,就撤了法力,將韁繩放開。

束縛一脫,所有重水立時迫不及待一躍而出,飛在大殿上空,盤旋成環,如陀螺疾旋,大殿之中響起轟轟雷鳴。震動耳膜,如饑似渴一般,不斷將那玄氣吸入進來,很快就將其吞了個涓滴不剩。

其中有一滴更是生出了變化,不但越旋越大,且漸漸變化了色澤,此水本是漆黑如墨。現如今更是莫名晦澀幽暗,淵深難言,光氣觸及,仿佛就要往裏失陷進去。

張衍見其不再掙紮。便清喝一聲,將所有幽陰重水重新納入自家竅穴之中,磨轉片刻之後,心意一起,將那枚奇異重水運轉至指尖,凝神觀去,見這一團重水雖隻嬰孩拳頭大小,卻能感覺到其中蘊含著一股雄渾無匹之力,內中水波蕩漾,起伏不定,透著出一股難以言述的玄奧意境。

他心下略動,暗道:“此莫非是那玄冥重水麽?”

幽陰重水若是再得進一步,那便是玄冥重水了,據《瀾雲密冊》所言,此水威力遠在幽陰重水之上。

這門法訣乃是他修習的第一部上乘功法,可自後來轉煉了太玄五行真光後,也就不怎麽在意了,

雖是在凝結法力真印之時,也曾分潤了一成精氣下去,但他通常對敵之時,幽陰重水也隻是做那牽製手段,從未把這門功法真個當作厲害手段來使,卻未想到今朝卻有了這等變化,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要說這也是機緣難得,換了他人來,還不知道怎麽歡喜,可眼下他最為緊要的,是要將那五行遁法神通習練精熟,好多一門護身保命的本事,此事刻不容緩,耽誤不起,因此隻好先委屈了這門道術,暫且擱在一邊了。

張衍心中有數,休看方才輕輕鬆鬆煉化了一團玄冥重水出來,可那是因緣際會之故,要是再來一次,絕無可能再有這般容易。

要將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全數轉為玄冥重水,恐是花費上數載功夫也不止,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他暗自權衡了一番,這枚神獸卵胎雖是不凡,但要等到其破殼而出,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留在殿中的話,非但不利於其吸氣滋養,還可能影響自家修行,隻能換個去處。

思慮停當後,他便對那鏡靈言道:“張境,你把此物移去下方,若有什麽變化,再來報我。”

鏡靈沉穩應下,輕撫手掌,將陣門轉動,隻眨眼間,就將那卵胎挪去了他處。

張衍自心神中一喚,又把山河童子叫了出來,叮囑道:“張駒,你留神看顧那物,每日餘下的玄氣,你設法收起,勿要有所遺留。”

山河童子躬身道:“謹遵老爺法旨。”

張衍交待完畢後,見景遊還眼巴巴看著自己,似在等待自己安排,略作思忖,拿出了一隻玉匣,道:“進去候著。”

景遊頓時苦了一張臉,但是也不敢違逆,嘟囔了一句,把身一縱,化一道白光入了玉匣之中。

張衍笑了一笑,對其說道:“一千五百載你都能按捺得得住,又何必計較這區區數載歲月?待我出關之後,自會放你出來,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言罷,他將玉匣一合,隨手丟入了囊中。

此時洞府之內已是清靜,他不再分心,閉起雙目,五行遁法神通的功法要訣從心海之中一一浮現,自眼前流淌而過。

要運使這門功法,先要煉得一口五行氣,而他有太玄五行真功在身,卻可越過此一關隘,先天上便比他人勝過一籌。

其實玄門諸派中的各般道術,俱要有與其匹配的神通要訣一起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要是非去練別家法門,所用時日極長不說,也還未必能夠修練得精深。

從這個道理上來講,五行遁法倒是天生便與張衍自身功法相契合,似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般,也算是難得走了一回捷徑。

張衍本以為縱有難關,隻是要花些心思,也是容易過去,不過到真正到習練起這門神通時,他卻發現,其中的繁複變化和深奧艱澀之處,遠遠超過了自己先前想象。

難怪這門神通排在十二神通第三位,還是甚少有人擇選,要想粗通此法,沒個百餘載歲月那是休想。

就算是齊雲天,習練的也是從五行遁法中演化而出的小諸天挪移遁法,可見這門法訣是如何難練。

尤為讓人煩惱的是,功法之上隻有五行合煉之法,如此一來,其難度更是倍數計。

按照尋常路數,修士上手之後,隻能慢慢消磨數十載後,或許能修煉出些門道來。

然而張衍卻認為不妥,似這般修煉下去,平白耗費時日不說,關鍵時刻還不能指望,與他先前期冀差距太大,尤其是此刻魔劫已起,又要前去鬥劍法會,他哪裏有閑工夫在這上麵空耗?

由此他便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利用《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將五行法訣一一分化推演出來。

索性這門法訣本為門中五功三經之一,與五行遁法本是同根同源,一門所出,這一步倒是被他走對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容易之事,換了他人,用上個三、四十載也是等閑,就算明知道可以如此施為,恐怕才剛起個念頭,就自放棄了,不會在上麵虛耗精神。

可張衍有殘玉在手,便無需顧忌此點,自他成嬰之後,非但將水遁之術從中推演出來,且修煉至今,也堪堪能使了。

而他接下來要做得是,便是將土行遁法推演出來。

待把整篇法訣重新過了一遍後,他輕輕吸了口氣,把身坐定,探手握住殘玉,把眼一閉,便將心神沉浸進去。

自他成就元嬰之後,殘玉中一日,已等若外界八十餘日,這番全神投入之中,渾然不覺身外光陰流逝。

此番待他再度從定中醒來,看了看擺在石室中的“載輿盤”,發現已是過去了一載歲月。

算算時日,此刻當是門中大比之時,不過掌門諭令,命他“門中諸事,不得與聞”,自不好去湊這個熱鬧。

況且如今他為元嬰真人,在十大弟子之中,實際已然排名第四,一劍斬了胡長老後,更是聲威大震,就算不在大比之上露麵,也無人敢質疑他之實力。

他默思片刻,打了一道法訣入了小壺鏡中,不一會兒,張境轉了出來,俯首躬身,道:“老爺有何吩咐。”

張衍道:“我閉關之時,山門內可有飛書到來?”

鏡靈言道:“倒是有一封,未曾具名,也不知是門中哪位送至,老爺是否要一觀?”

張衍猜測應是那戚長老送來的書信,可能是在避忌什麽,是以才未曾寫上名姓,便道:“拿來我看。”

鏡靈撫了撫袖子,手中便多了一封書信,上前一步,恭敬遞上。

張衍拿了過來,啟開看了幾眼,心中已是了然,不動聲色的放下,他思慮了一會兒,道:“你寫一封書信去往下院居處,告知采薇一聲,她與佐成可回我山門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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