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雙手負後,站在蕩雲峰之巔,遙看蒼梧山十八峰勝景。

昔日自己便是在此峰之下鬥敗廣源派弟子,得了那真傳弟子的身份,進而入得上院,方才能有後來成就。

一晃二十六年過去,今日他又重回故地。

“我等拜見張掌院。”

三名鬢發皆霜的老道人來到他背後,都是一揖到底。

張衍緩緩轉過身來,朝這三人逐一看去,隨著他的目光過來,三人都不禁低下頭來。

他擺了擺手,道:“三位免禮。”

這三人名老道這才敢直起身來。

如今張衍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在門中地位甚高,如今又是下院三觀之主,躍天閣掌閣,一句話可決他們生死,因為都是謙卑無比,絲毫不敢有所不敬。

這三名老道之中,有兩人張衍也是識得的,一名是泰安觀執掌甄守中,另一名是德修觀執掌賀守玄,還有一名發須花白,望去約莫有五十上下的老道,此人他卻是不識,不由問道:“不知昔日那石執掌今在何處?”

那老道趕忙出來一個稽首,回答道:“回稟掌院,石師兄年歲大了,十二年前辭了此位回得故鄉,聽聞數年前已然仙去,如今卻是由在下執掌善淵觀。”

他言辭之中,也是唏噓不已。

張衍微微點頭,客氣言道:“這位執掌,又如何稱呼?”

那道人慌忙言道:“不敢當掌院此稱。小道馬守相。”

張衍淡然言道:“限你等半個時辰,將下院眾弟子召聚至上澤觀前,不得有誤。”

馬守相有些為難,下院弟子俱是世家門下,平素並不聽他們驅使,若要召集,未必會有多少人前來。

但他清楚張衍身份,知道這一位是如何厲害的,當下不敢有違,立刻言道:“是。小道這便去辦。”

三人急急轉身離去,過不了一會兒,這蒼梧山十八峰上便有洪亮鍾聲敲響。

張衍雖被指派為下院掌院,但來此之前,世家並未得到任何消息。

或許他人未必會注意到這個細節,但張衍是何等樣人,隻是盤算了片刻,就看出這其中大可是有文章可做。因此他當機立斷,自洞府之中選了十二名力士,片刻不停趕來此地。

蒼梧山中下院弟子正做功課,忽聽得鍾聲大響,心中未免覺得詫異,他們都沒有急著趕去。而是遣了仆役前去打探消息。

得了回稟之後,他們方才知曉,原來是上院中有新觀主到來,因此宣聚眾弟子。

聽到是上院遣了一個掌院過來,雖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但卻也沒有太過當做一回事,都是慢悠悠往蕩雲峰上而來,隻有那些生性謹慎的弟子,方才早早到了。

張衍端坐峰頂石台之上,三位執掌坐在下首,左右是十二名身高一丈開外的雄壯力士。

門中大比這些弟子也無有資格前去觀摩。自是不認得張衍,不過在看得他之後,他們便發覺有些不對了。

那一股淵渟嶽峙的氣息宏大森嚴,竟給他們帶來一股極其沉重的壓迫感,一時心中凜然,規規矩矩站在下方。

下院向來未曾有過這等修為高明的修士,就算三位執掌,也不過是明氣一重。眾弟子都是暗自心驚,暗道:“此人是何修為,難道是玄光修士不成?”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今次師徒一脈竟把十大弟子之一的張衍遣來此處。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張衍沉聲道:“馬守相。”

馬守相立刻站了出來,道:“小道在,掌院有何吩咐。”

“到了幾人?”

馬守相神色凝重,他展開名冊,對校下來,彎腰道:“回稟掌院,三院弟子共是三十六人,如今隻到……二十七人。”

張衍神情不變。

馬守相小心看著他臉色,道:“掌院,是否小道再遣人去催……”

張衍淡淡言道:“不必,再等半個時辰。”

馬守相點頭稱是,退到一邊。

那些弟子見張衍修為深厚,原本以為他會對那些還未到此的幾人大加斥責,心中也是微感緊張,可眼下卻見他似乎沒有動怒,好像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都是心頭一鬆,不免竊竊私語起來。

有些弟子還埋怨道:“我早就說過,無需來得如此早,白白浪費了一個時辰,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去賞月看花。”

被他怪責的那弟子也是無奈,道:“師弟,小心駛得萬年船,忍一忍吧,新掌院看來修為也是極高的,當不是簡單人物。”

另一名弟子卻是不屑道:“就憑他?我五大姓十二巨室弟子,豈是一個小小掌院敢動的?謝師兄,你也太過小心了。”

他們在那裏說話,張衍也是不理會。

又過得一個時辰,那剩餘九名弟子尤是未至。

馬守相上來道:“掌院,時辰到了。”

張衍神情陡然一肅,冷聲言道:“我為掌院,此次召集下院諸弟子,居然喚其不至,置門規於何地?馬守相,將此人九人名姓劃去,逐出下院,不經我令,再敢入下院者,斬!”

馬守相聽得此言,立時精神一振,道:“是,遵掌院諭令。”

他把袖子一擼,提起筆來,刷刷幾筆,就將這九人名姓從這名冊之中劃去。

底下二十餘名弟子頓時一陣**,麵上驚愕,見張衍是來真的,立時有與那九名弟子平素交好之人大急,對遠處下人使了幾個眼色,那些下人也是會意,急急跑出去知會。

張衍看得清楚。他並出言阻攔,隻是冷然一笑,隨後環視一圈,放聲言道:“百餘年之前,下院每八年隻取三人為真傳弟子,便是八十年也不過三十名而已,而如今這百年來,真傳弟子竟以十倍計數,致使良莠不齊,優劣難分。我既到此,便要汰弱存強,去蕪存菁,爾等需謹記在心了。”

他話聲才落,就聽空中有人言道:“新掌院當真是好氣魄啊。”

眾弟子抬首看去,隻見九名弟子乘飛舟而來,為首一人峨冠博帶,貌相端正。身上有股大族弟子方有的銳氣。

那飛舟往峰上一停,那名為首弟子下了飛舟,往此處而來。

他走來之時,左右弟子紛紛避道,口稱:“韓師兄。”

此人到得張衍麵前站定,他認真看了一眼張衍。先是一副警凜之色,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輕鬆了下來,拱手道:“掌院,我等此來。並非求你收回成命,隻是來告知你一聲,你今日把我等師兄弟逐出下院,明日我等便可再回來,隻是到時,你這掌院之位卻是未必保得住了。”

他乃是韓氏弟子。聽得新掌院相召,根本不當做一回事,卻未曾想對方居然明令逐自己出下院,不過他仗著自己身後韓氏撐腰,倒也不懼,大不了請了族中長老出麵即可。

可是今朝如果就這麽灰溜溜離去,而不作回應,將來便是回了下院。那又有何臉麵留在這裏?因此過來說上這麽一番場麵話,說完之後,他便轉身欲走。

張衍眼芒一掃,冷聲道:“見師不拜,口出狂言,目無尊長,明犯誡令,左右,與我拿下斬了!”

韓師兄顯然有些驚訝,本以為隻是對方惱羞成怒,威嚇自己,隨後見得那兩個魁偉力士上來,果真是要動手,時驚怒交集,大聲喊道,你敢!”

那兩名力士麵無表情,上來將其一把拎起,按在地下,這時他方才感到害怕了,大叫道:“你敢殺我,我乃是韓……”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力士手起刀落,“哢嚓”一聲,就把頭顱切了,血流了一地。

這場麵頓時看得底下眾弟子頭腦裏一片空白,臉色煞白,不知作何反應。

便是馬守相也是怔住,他原先隻想著張衍或許是懲戒一番,可沒想到他當真會殺人。

張衍目光掃來,看得那剩下八名心底寒意大起,都是戰栗不已,他淡淡言道:“把那八人也一並殺了。”

那八名弟子嚇得亡魂皆冒,知道對方是動真格的,此時哪裏還擺什麽大族風範,當即下跪,喊道:“掌院饒命。”

力士哪裏管他們說什麽,都是上來一抓一個準,按到在地,毫不遲疑把刀落下,隻聽噗噗入肉斬骨之聲,八顆頭顱登時滾作了一地,滿場俱是血腥氣。

張衍撫了撫衣袖,淡然自語道:“少得幾人,視野倒是開闊了不少,隻是下院弟子猶嫌多了些。”

他**裸地說出這番滿蘊殺機之言,下院弟子脖子裏直冒寒氣,一時都是噤若寒蟬,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喘。

連三名執掌也是看得渾身發抖,一次殺了這許多世家弟子,世家若追究下來怎麽辦?

他們擔憂,張衍卻是淡然自若,絲毫不俱。

掌門讓他來此,這是要他來卡住世家的脖子,如同套上一圈鬆緊由心的繩索,讓他們乖乖就範聽話的。

對付這等下院之輩,根本無需和他們玩什麽鬼謀。

他以門中十大弟子的身份坐鎮下院,就是以勢壓人,你若不按我規矩來,那便一劍斬了,看誰還敢出挑。

至於世家反擊,便是再大的壓力,也有掌門替他頂住,絕不會讓他來此便立刻下台,是以盡可放開手腳施為。

張衍目注下方,神情平靜言道:“我名張衍,奉掌門之命,忝為下院三觀之主,今後我說什麽便是什麽,爾等隻需聽著就是了,若有違抗,休怪我劍下無情。”

張衍?

在場下院諸弟子聽得此名,都是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可是丹成一品之人,門中十大弟子之一啊!

震驚過後,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們又怎知門中竟派得這麽一尊大神來此?登時覺得,那韓師兄九人當真是死得冤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