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張純德連夜趕路,待天將破曉時已是騎馬到了滾蟒山下,從鞍上跳下來後,就把韁繩扔給一個仆役,他抬首眼望雄峻山勢,似能透過那重重山巒直接望到那山上塢堡中一般。

此次他突然得了父親急召,讓他速速回府,隻是信中隻寥寥幾筆,並未說起具體緣由。

他到了滾蟒山勢力所及範圍之後,這才隱約聽聞,是那父親年少時曾失散的家人尋了過來,此人還是一名道人,聽聞還有幾分道行。

他撇了撇嘴,他在靈橋道觀學武多年,對道人卻遠不似尋常人那麽敬畏有加。

他所拜的師傅既擅武藝又懂法術,在凡俗之人眼中那些看起來鬼神莫測的手段,在他眼中卻算不得什麽,隻消手中有兵器,便無懼鬼邪,胸中自有破解之道。

他身強體健,沿著山路而攀,不過一刻之後就到了山中塢堡,下人見了他,都是歡喜,還有仆僮一路往裏奔跑,高叫道:“少山主回山了,少山主回山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道:“山主請少山主入內一見。”

張純德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往裏步入,到了大堂上時,隻見一名年輕道人和自己父親坐在那裏說著什麽,隻是掃了一眼之後,心中卻是詫異,暗道:“此人怎麽如此年輕?”

張展雖也是粗通練氣之法,但也隻是看起來年輕幾分,卻也免不了筋骨老邁按理說,他這位大伯年齡應該還大上幾歲,但這人卻是望之二十許人。

靈橋道宮之中雖有駐顏益壽之術,但也絕對做不到如此。

張純德心中暗忖“莫不是山上來招搖撞騙的?”

隨即他又否定了這個可能不說此人麵目與張展極是相像,隻是看到之人就能判斷出此二人定是一脈所出,而且在他印象中,自己父親是個城府極深之人,又怎會輕易上當?

張展聽見腳步聲,也是一眼望見了這個長子,眼中露出幾分高興之色隻是他二十年掌軍執府,乃是邊疆雄主,深沉穩重言語中卻並未透出多少感情來,沉聲道:“純德,還不快來拜見伯父。”

張純德雖幼年就上山修行,父子之間聚少離多,但對自己這個父親是極為服氣的,忙上來拜見張衍把下袍一撩,下跪道:“侄兒張純德,拜見大伯。”

但他看似跪下,雙膝實際卻離地麵仍有一線,靠著腳趾之力托著身軀,顯示出了不俗的武學造詣。

張純德這點小舉動張衍自是看在眼裏隻是他毫不在意,微微頜首,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張展道:“大兄,你看這孩子如何?”

張衍適才看了一眼,就知道張純德乃是福澤深厚之人,便道:“此子打磨打磨,可承二弟家業。”

張展聽了這評語,心中自是高興。

他也是有見識的這位兄長揮手間便令他身體痊愈,更勝往昔,他便是不懂修行,但也能感覺其身上那綿綿然,泊泊然的道氣,淵嶽峙,仰之彌高,遠遠勝過他平日裏所見宮觀中的道人,想到此處,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兄長之道行,比起靈橋道宮那些道士如何?”

張衍笑而不語。

張展眼前一亮,又問:“那兄長比起大將軍府中那些道官如何?”

張衍此次開口了,卻是不在意道:“彼輩碌碌凡夫而已,隻為食祿奔走,算不上修行中人。”

張展站了起來,向上拱了拱手,問:“朝中護國法師,守邦護國二甲子,不知兄長比起他又如何?”

張衍笑道:“縱有神仙術,隻度有緣人,不得長生,終是虛妄張展神情微動,謹慎言道:“大兄道術高深,便是那胡道人也遠不是兄長對手,既然家中早已無人,兄長不如在此處處長住,弟為兄長建座道觀,以為供奉。”

張衍淡笑道:“為兄此來,隻是恰好算出你命中有劫,是以特來救你一命,我輩修道中人,視紅塵為羈絆,今日敘過別情,自當離去,從此仙凡永隔,再無相見之期。”

張展還想說什麽,張衍卻是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揮袖向外走去。

張展一怔,他們兄弟之間失散多年,如今重聚,他還有許多話要問要說,可沒想到張衍說走就走,毫無半點拖泥帶水,他下意識伸了伸手,卻是想到了什麽般,搖了搖頭,又把手放了下來。

張純德看了自己父親一眼,道:“爹爹,我去把大伯追回來!”

也來不及等張展開口,他便腳步輕快地追了出來。

他本以為幾步就能追上張衍,可是前方那身影雖是走得不緊不慢,看似閑庭信步,可他緊追了幾步,卻又偏偏趕不上,心中頓時吃驚不已。

張衍邁步而去的地方乃是一處山崖,眼見兩者相距越來越遠,張純德一急,大聲道:“大伯快留步,前方邢是絕路!”

張衍卻是視若無睹一般,仍是往前走去,到了懸崖邊上,他往那虛空中一踏,腳下似有實路般又走了幾步,方才一振衣袂,身化一道煙氣,須臾上了雲天,天際之中有歌聲傳來道:“清風扶我上九天,此去浮雲織彩間,由來逍遙是神仙,一夢回首已千年。”

看到此一幕,張純德心頭震撼不已,他一路追到了懸崖之上,呆呆看著那縷雲消逝在茫茫遠空之中。

張衍來此,隻不過是偶爾發覺張展性命垂危,這才現身相救,如今諸事已了,自無心在凡俗世間逗留,當下飛騰縱雲,不過半日功夫,已是回了昭幽天池。

他重新坐定玉榻,將鏡靈喚了出來,道:“你去把雁依喚來。”

劉雁依方才斬殺妖魔回府,正在指教汪氏姐妹二人解讀蝕文,聽了張衍相召,沒有絲毫遲疑,立刻趕來相見。

她由陣門穿行,不多時便到了主府之中,見了張衍後,盈盈下拜,道:“徒兒見過恩師,不知何事相喚徒兒?”

張衍溫聲問道:“徒兒,你飛劍之術練得如何了?”

劉雁依回答道:“近日徒兒在外找尋妖魔,磨練劍術,自覺已頗有長進。”

張衍搖頭道:“妖魔之輩,與我玄門中人手段大不相同,且他們缺少法寶法器,神通道術,隻是仗著皮糙肉厚而已,你隻與他們爭鬥,卻還是不夠。”

劉雁依聰慧,立刻聽出是自己師傅要指教自己,下拜道:“徒兒還請恩師指點。”

張衍一笑,他仲出手,在那小壺鏡上一拍,便見那鏡麵之上浮出一個人影來,此人正盤膝坐在其中,呼吸吐納,調理內息。

劉雁依不禁好奇看了過去。

張衍起手指了指,道:“此人名為蕭翮,乃是化丹一重修士,去年被我施法困在了陣中,你之劍術,若是能在他手中走過幾個回合,方算是有了長進。”

劉雁依美目一亮,躍躍欲試道:“恩師,徒兒願意一試。”

張衍輕輕一笑,揮袖道:“那你便去吧。”

劉雁依隻覺自己被一股柔和之力一托,便身不由主往那鏡中投去,待再穩住身形時,見已是落入了那適才所見之地中。

蕭翮自那日與張衍相鬥後,除了鏡靈每日拋些續命丹藥過來,便再也無人來理會他,久而久之,他也知道吵鬧無用,因此索性在這裏打坐吐納,消磨時日。

可這裏終究是昭幽天池,洞天之府,他資質本就不差,再加上此時已絕了出去的心思,是以隻是一味悶頭修煉,這一年之內,修為居然大為長進,連原本暴躁的性子也平和了幾分。

有時他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張衍明明是困住了他,可卻反而像是助了自己。

劉雁依幾乎是一入陣中,便被他察覺到了,初時還以為是張衍,不由雙目放光,〖興〗奮站起,準備與其一鬥,可是待看清來人,卻是眼露失望之色,喝罵道:“張衍,你弄什麽玄虛?你自己不來,卻派一個小娘子來,莫非是讓她來送死的麽?”

張衍笑了笑,在鏡外言道:“蕭師兄,此是我大徒兒劉雁依,再有兩年便是門中大比,她欲尋一人磨練劍術,師(最快更新)兄道法高明,功行深厚,便請你好生指點她一番了。”

蕭翮一怔,道:“你的徒兒?”

他神色一動,心思活絡了起來,暗忖道:“這張衍也不知是否糊塗了,居然把他徒兒遣來與我相鬥,哼哼,我也不傷她性命,隻把她生擒活捉了,看他還敢不放我出去?”

劉雁依如今尚是玄光一重境界,若是正麵相鬥,蕭翮一舉手間便能將她殺死,但是此處卻是不同,這乃是小壺鏡禁陣之中,雖無法剿殺來敵,但卻可困人阻人,抵擋法寶道術,用來給弟子磨練劍術卻是最好不過了。

隻是此間奧妙-,蕭翮並不知曉,那日張衍與他相鬥,自是用不著使用這等手段,是以他還以為這陣法隻能困人而已。

蕭翮打定主意之後,卻也不急著上前,隻是站在那裏不動,免得自己動手嚇跑了張衍這徒兒。

劉雁依見了蕭翮,卻是不失恭敬,上來遙遙一禮,道:“蕭師叔,晚輩有禮了,稍候若有得罪,萬勿怪責。”

蕭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臉上卻浮出一絲吃驚之色,暗罵道:“這張衍走了什麽狗屎運道,居然連收得這徒兒是這般萬裏挑一,似這等良才美質,便是什麽都不做,隻在這昭幽天池之中坐上個數十年,也能修入化丹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