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之所以不做聲,那是因為適才鄭嬰珠玉在前,他自是不能如此人一般,簡單將這九頭龍鯨壓服,那也太過無趣,思忖了片刻之後,他便有了主意。//www. //

鄭嬰臉上浮現戲謔之意,休看他適才降伏龍鯨時不見如何吃力,可那是因為他私下裏不知辛苦磨練了多少回的緣故,不是隨意換了一人上去便能成功的。且他一口氣壓服了九頭龍鯨,便是比之丹成二品的修士也是不遑多讓。

在他想來,自己苦修多年,方才換得一朝揚名,張衍憑什麽與他爭?又拿什麽與他爭?

崖外諸弟子之中,有些是來自元陽、太昊,玉霄等派的弟子並不識得張衍,因此紛紛好奇打探起他的來曆來。

這時候,自有溟滄派中那些世家弟子將張衍過往事跡一一道來,引得低呼連連。

不過這些世家弟子倒是並不介意,在他們看來,這怒浪岩上,就是張衍折戟沉沙之地,那麽過往種種不過再是絢爛多彩,也不過是為今日所做的陪襯而已,此人越是厲害,便越是能反襯世家之高明,過得今天,這一切都將被踩在腳下,成為過眼雲煙了。

那品丹道人看了張衍一眼,見他目注下方不語,還以為他在為難,便主動挪步上前,道:“要鎖上幾頭,你與我說來。”

張衍搖頭道:“不必鎖了。”

品丹道人先是一怔,隨後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點了點頭,退開一旁。

張衍目芒一閃,他伸手一指,一道煙氣便從指尖之上飛出。直向那海中探去。

隻是這煙氣細如蛛絲,一線而落,幾乎讓人不可察覺,

品丹道人眼皮微微一跳,他被選出品丹,自是也有眼光的,這道煙氣至精至純,毫無瑕疵。由此看來。這張衍丹成之品顯然不是原先傳說中那般簡單,不過將煙氣聚於一處,未曾散布開來,自是不能以常理判斷,是以他隻是緊緊盯著。並沒有妄下斷語。

這煙氣入海之後,便攀附到了一頭龍鯨身上,霎時一張,在其龐大身軀之上繞了幾圈。

張衍微微一笑,手指一個勾動,那頭龍鯨本是凶暴之極。力大無窮,在海上興風作浪,可是被他這麽輕輕一拽,居然身不由己地跟著晃了兩晃,驚惶之中,便奮力撲騰起來,這一片蔚藍海水。頓時如同煮開了一般。

張衍麵色不變,再一催力。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這頭長有十五丈的龍鯨如同被魚鉤吊住一般,“轟隆”一聲,就竄出水麵,被猛然提了上來,它拚命搖晃身軀,嘶鳴陣陣,試圖擺脫束縛,可任它怎麽掙紮,也是逃脫不去。

這景象看得圍觀眾弟子都是嘖嘖稱奇,不過也有許多人不以為然,顯然並未覺得這有多少難度。

鄭嬰看了幾眼,冷嗤出聲,嘲弄道:“張衍,你隻會賣弄這些小伎倆麽?”

幾名真人眼中倒是露出幾分訝然,隨後又是一絲了然之色。

原來是換個花樣!

這張衍倒是聰明。

畢竟先前品丹,都是將那龍鯨壓服在海底之下,可那終究沒有拉拽起來使人來得一目了然,令人難以忘懷,此舉至少能在場麵上勝出不少。

這張衍能在這關頭上想出這個法子,倒也不失為急智了。

而且拖拽這龍鯨上來,看似簡單,卻對丹煞駕馭之力也是要求極高的,稍一疏忽,那便是丟人現眼,換了他人而來,就算是有這個想法,也未必有這個膽子付諸實際,

鄭宏圖冷眼看著下方,這張衍倒也有幾分門道,倒也不負他的名聲,不過也技止於此了。

稱量丹力,終究是觀那丹成之品,卻不是來賣弄這些小聰明。

然而那品丹道人卻是麵色凝重,如此近的距離內,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始自終,那龍鯨都毫無反抗之力,任憑對手擺弄,似乎當真如一條小魚一般被釣了起來,而張衍卻是連眼皮都抬一下,那等輕描淡寫地模樣,顯然是猶有餘力。

品丹道人眼神複雜,如果張衍隻是將全身丹煞畢集而起,於一處運使,那倒也不算什麽,可若此人是隨手為之,那便太也讓人心驚了。

正在此時,張衍突然一笑,隨手手上一鬆,把這頭龍鯨複又扔了下去。

鄭嬰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出聲,以為張衍是支撐不住了。

他這一笑,也是引得滿場都是譏笑之聲。

張衍卻絲毫不去理會此人,適才他隻是感受一下一頭龍鯨究竟有多重,雖然他毫不懷疑自己能輕鬆力壓這九頭龍鯨,但也不確定自己真正能做到哪一步,

隻是接觸下來後,他有一個感覺,輕。

太輕了!

那麽,接下來……

張衍稍稍吸氣,隨著這一口呼吸,鄭嬰和品丹道人突然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們隻覺得崖上散碎沙礫在微微跳動,似是有什麽驚人力量正在醞釀一般。

坐上雲榻之上的鄭宏圖突然臉色一變,身體往前傾去,緊緊盯著下方。

封海清與杜若愚也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眉頭大皺,那玉霄派的田真人和少清派的胥真人也是神色微動。

龔長老身軀一顫,雙目精光爆射,臉上一陣激動,霍然站了起來。

隻見那千仞崖之上,忽有一道白霧自張衍身上遽然衝天而起,這股磅礴煙氣雄渾無儔,直有撼山拿嶽,掀動四海之氣魄!

轟的一聲,煙塵滾滾,飛沙走石,那品丹道人和鄭嬰兩個人俱是穩不住身形,被一股狂流排蕩了出去,連連退了數十丈方才站穩身形,兩人臉上俱是駭然變色。

這似籠天遮地般煙雲忽而一散,隨即化作一隻皚皚擎天大手,五指張開,伸入雲中,似要捉日拿月一般,隨後手腕一翻,覆掌下來,就往這片深海裏探去。

一聲悶雷巨響,海水溢湧而出,那九頭龍鯨,一個不落,竟都被他一把抓了起來!

“這這這……”

怒浪岩外上萬世家弟子皆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在煙雲大手之中拚命掙紮,如同九條泥鰍一般的龍鯨。

封氏族長封海清眼皮亂跳,手指微顫,驚怒道:“這,這張衍難道是丹成二品?”

鄭宏圖臉色難看,心中羞怒,隻此一抓,便是遠遠超出那鄭嬰所為,這張衍竟然隱藏得如此之深,連他也騙了過去。

隻是他們若以為這就算完了,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張衍似是猶覺不夠,他一個縱躍,飛身而起,在虛空中站定,目視下方,隨後猛然發出一聲長嘯,其音綿綿不絕,激海水一陣搖蕩,那煙雲大手陡然一震,竟再度往上提去,捆縛九鯨鎖鏈一陣嘩嘩大響,霎時被繃得筆直!

“他想幹什麽?”

“嘩啦”一聲,鄭宏圖驚得聳身而起,連麵前的桌案被推翻了也自不覺。

“哢哢哢哢哢哢……”

石屑粉落,一連串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中,原本深入堅石的中鎖鏈竟被一節一節生生拽了出來,九隻龍鯨也承受不住這等巨力,被縛身上的金鎖勒得悲鳴吐血,頓時腥氣四溢,

張衍大喝一聲,聲震四野,煙雲大手倏爾向上一拔,“轟隆”一聲雷霆大響,石壘崩裂,那金環錨頭竟被一下連根拔起!

崖外上萬弟子,在這等場麵之下隻覺身心顫栗,足下發軟,幾乎要坐倒地上。

張衍在空中負手而立,大手撐天,九頭龍鯨在握,朔風過處,身上道袍飛揚欲裂。

鄭嬰全身都在哆嗦,麵色慘白如紙,眼中也不知道驚懼還是惶惑。

張衍卻是理也不理他,而是回過首,向那世家諸多修士望去,這行人紛紛閃避他的目光,他抬手一指那擺在雲榻托架上的“離源精玉”,大聲喝道:“我欲取此物,有不服者,盡可上來比過!”

他環視一圈,道:“誰人上來?”

滿場寂然無聲。

張衍一皺眉,又問了一句,“誰人上來?”

鄭嬰嘴角溢出了鮮血。

張衍提起氣息,再度大聲喝問了一句,隆隆震動,“誰人上來!”

他連喊三遍,卻是無人應聲!

張衍輕輕一笑,心神一動,將九頭奄奄一息的龍鯨往那灘塗之上一扔,隨後飛身上了雲榻,當著幾個真人之麵,一揮衣袖,便將那“離源精玉”取走,他哈哈大笑一聲,縱身而起,化一道浩然煙雲倏然飛空而去。

鄭宏圖,杜若愚、封海清三人俱是麵色鐵青,默然無語。

此時卻聽那雲中隱隱有聲音傳來,道:“百煉功成道家果,乾坤自在手中握,日月輪轉星流火,瞞天奪壽劫法螺,萬浪千礁齊踏破,長生無悔笑蹉跎!”

此時忽然一聲哈哈大笑之聲傳出,鄭宏圖等人不禁轉首看去,卻是龔長老站狂笑起身。

他如今隻覺揚眉吐氣,雲開霧散,胸中塊壘盡去,先前種種憋屈鬱悶盡皆在笑聲中肆意放出。

他撇了這幾人一眼,又是一陣得意大笑,亦是寬袖擺動,負手飛身離去。

怒浪岩前死寂無聲,這上萬世家弟子皆是失魂落魄,一片殘雲慘淡之象。

鄭循失神坐在飛樓之中,嘴唇哆嗦,喃喃念道:“力拔九鯨,丹成一品,力拔九鯨,丹成一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