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目觀那氣機所在,造化之靈這一子落下,那背後道法就在大道棋盤之中落定,無法再行動用。

現在除非有大德願意將自己手中所掌握的道法落於此中,加以阻礙,那麽方可將之挪開。

不過一旦大道運轉起來,要想停下可沒有那麽容易,至少要付出倍於對手的代價方才有可能達到。

他認為這等作法是最不合適的,先不說造化之靈與大德雙方執子誰多誰寡,就算己方這邊壓過對麵,也不可能如此做,因為這完全是被對方牽著走了。

而被動接招永遠是對自己不利的,假設能落得一招上手,反過來迫使造化之靈不得不用更多代價將之挪去,這才是最為正確的應對方法。

他目光一轉,見座上諸位大德無人有什麽舉動,這可能是造化之靈這第一子隻是用來遮護自己,還並不曾表露出真正意圖,所以諸位大德才沒有急著落子。

他略一思忖,這等作法也是合理的,因為落子之人的用意一旦顯露出來,那麽對手就能大致算到後續演變,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樣,

無論是大德還是造化之靈,都是精通推算,這般看來誰都沒法拿捏到對手,可實際上不是這樣,雙方所掌握的道法不一樣,再則,最終決定結果的,不僅是雙方謀算,還有大道之外的一線天機。

這一線天機的存在,似使得大道棋盤可以運轉起來,但也同時增加了一絲變數,這變數決定了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知曉真正勝負。

造化之靈在落下一子之後,卻沒有停下,很快落下第二子,大道之轉也因此再次被推動起來。

張衍觀望片刻,很快就看出了這裏變化,他卻是一挑眉,造化之靈這一手沒有直接對他們這些大德而來,而卻是用來護定諸有,使之不被傾覆。

可以說自此刻起,因為有整個大道為依托,隻要雙方還在這方棋盤之內較量,那麽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將諸有崩滅了。

而諸有之內有什麽?不需要任何推算,也很是容易得出結論。

造化之靈明顯是衝著那缺失之道而去的,不然沒必要做得這等事。

這畢竟是一門道法,若是能取拿到手,不但能多得一枚棋子,還能將諸般道法都是拖到大道棋盤上來,假設造化之靈得勝,那麽就能順勢補全道法了。

有介於此,這一子是必須要爭的。

隻是諸位大德雖然知曉了這些,可對著護定諸有的第二手落子卻不可能去出麵阻止,因為此舉對他們也是有利的,甚至他們也希望如此。可是這般一來,場中局麵無疑對造化之靈更為有利了,其已然是連落兩子,他們不曾作出反應了。

張衍心中暗忖,造化之靈這第三子一落,無論如何,己方這邊當是要做出反應了。

若是任由造化之靈這般毫無顧忌的將大道轉運推動下去,那麽其人優勢將會越積越大,阻止起來也會越來越難,一個不慎,就會累積到一個令眾人無法扭轉的程度,要真到了那等地步,恐怕就無以抗衡了。

正在轉念之間,造化之靈的第三子卻是已然落下了。

這一刹那間,諸位大德與張衍都見到,原本深藏於虛無一麵的無數現世,現在全數顯露了出來。

張衍目光微凝,立時猜到了這一步目的之所在。

在那原初一點之上,可以延伸出無數類似且又不同的現世來。以一名未曾成道的造化性靈為例,其人在無數現世之中可以有無數個自己,而這無數個自己其實都是造化性靈,這裏沒有誰主誰次的區別。

唯有一點不同,就是那些依附於造化之地的現世卻是唯一的,也即是說,那些相類現世在不停消亡誕生的輪轉之中,唯有這一處現世乃是長久存在的。

所以大德想要獲取缺失之道,通常都是從這些個現世下手,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並非其餘現世無法找尋,而是投入其餘現世之中,除非他偉力支撐起此處,否則此等所在對他而言隻是一瞬即逝。

而且以他偉力進入這等所在,那很可能就是他自身道法居於上風了,道法衝突之下,那缺失之道很可能就不再現出了,此是吃力不討好之事。

但造化這靈這一手,卻是令所有現世都是自底下浮到了表麵之上,其目的並非是令其可長存下去,而是要把無數類同現世殺去,並令其歸同為一,這樣隻需在一個現世之內做文章,就可從中取拿大道。

雖然張衍現在在此道之上占得先機,餘者無法與他相比,但造化之靈下一步若是以道法來推動,那很可能被其得到缺失之道。

表麵看來,以四門道法換取一門道法,以四子換一子是不智的,可要是被其成功,大道運轉必是偏向於其人,而大德這一方還失去了一門道法,少得一子,關鍵是什麽都沒有做,這等若就是將大道棋盤讓了出去。

手中有子卻無法落到棋盤之上,這與無有又有什麽區別?

張衍通過氣機牽連,能知諸位大德自有應對之法,隻是想法不一,有人甚至提出,直接將這些生靈消奪了去。

沒了這些造化性靈,那麽任憑造化之靈有多大力量,自就無法奪取此道。

造化性靈乃是依附於道法的存在,站在諸位大德的高度往下看來,哪怕具被滅殺,也是轉入了代表了大道無有的那一麵,並不是真正不在了,在需要之時,仍可以再轉了出來。

但是為了阻止造化之靈,這裏就需要用道法壓製了,可造化之靈也同樣以道法回應的話,如何應對先是不提,至少他們在大道棋盤之上也是落得一子,阻止了大道運轉繼續向其人那處偏斜了。

他對此卻不甚認同,此舉相對來說是跟著對方的路數走了,這裏必須要尋到一個破局之法爭取主動。

他方才已是看到,這裏實際上是有一個可以做文章的地方的。

造化之靈無外乎是將諸世收聚為一世,可如何收聚,收聚之後裏間造化性靈又是如何,這一切卻非其所能決定的,

假設現下現世之中有一名造化性靈成道,那麽其人所得,必然是那缺失之道,若他能擇選一人成就大德,再令其把道法交托了出來,那自是可以得來這門道法。

當然這隻是大略,他之籌謀並不是這麽簡單的,還令有後手埋藏其中。

隻是若要落子,他此刻有三子在手,大可以一力施為,不過既是與諸位大德站於同一陣中,又在一個棋盤之上,那自是要顧應大局。

這裏好處是若得他人讚同,那他完全可以借得他人之力行事,而未必要用得自身道法。

而壞處亦有,若此提議被否,或是被諸位大德認為不妥當,便很可能動搖這些大德對他的信心。

要知到現在為止,諸大德都隻是默認了他為執子之人,可卻並沒有完全承認他便是那可做最後寄托之人。

所以他之所為,必須要足以讓人信服。

他把意念一轉,順著氣機傳遞,將自己大致想法告知在座大德。

他本以為諸位大德會思量一番,然而其中一位在知曉這些後,卻是毫不猶豫伸手一指,將自己所持道法送入大道棋盤之中。

張衍微微訝異,這出手之人雖坐於霞光清氣之中,難見麵目,可憑氣機不難辨出,其人正是陵幽祖師。

一直以來,這一位行事都是詭秘莫測,難以捉摸,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位祖師第一個站了出來支持他之建言。

要知其人這一動,就等若杜絕了所有爭論,在座所有大德不管情願與否,為了大局考量,都不得不隨之跟上,否則此枚落子便等於白費了。

張衍傳以神意道:“卻未想到,道友第一個助我。”

陵幽祖師笑了一笑,道:“我非相助道友,而是道友之算,令我得見或可能在大道棋盤之上勝得造化之靈,且這一子背後所現玄機,恐怕也隻有道友能以見到了。”

張衍搖頭道:“道友過譽了,以諸位同道之能為,要算到此間也並非什麽難事。”

陵幽祖又是一笑,問道:“道友可知,何謂至人麽?”

張衍神情認真幾分,道:“敢以請教。”

陵幽祖師緩緩言道:“我有一句,‘既可渺遠,又可近人’。”

張衍略一琢磨,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這句話意思並非隻是表麵上的,還有底下所蘊藏的道理。

陵幽祖師道:“我曾高高在上,卻很少有人再能傾顧凡世生靈了,便是造化之靈也是如此,故我認為,能得此道之人,非道友莫屬。”

張衍言道:“道友謙言,當年諸位於九洲之布置,卻亦是自凡世而起。”

陵幽祖師搖首道:“那布置雖有用意,可也未曾當真將取勝之望寄於此間。”說到這裏,他打一個稽首,道:“下來之局,當交托道友了。”

張衍還有一禮,鄭重道:“當不負所托。”

陵幽祖師手中隻是執有一門道法,這裏送了出去,那麽下來隻能坐觀他人弈棋,自己已是無所作為了。

更為險惡的是,造化之靈要是願意舍得一門道法,下得一子,就可借助大道運轉之力將其人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