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漢、季莊二人立身虛寂之中,他們此刻猶是在催促底下之人和一眾煉神同道攻伐布須天。

方才那道人一作法,二人感應之中張衍隨時可能歸來的預兆就此消失不見了,故都是認為,此人當已是失陷於大道之中,下來倒是可以從容收拾手尾了。

曜漢老祖道:“那位道友分得偉力出來遮掩張衍定世之基,動靜可是不小,連諸有也是崩塌了一部分,想必布須天中那些同道亦能感應得到,不妨我等遣一人前去勸服他們收手,如此也好盡早了卻此事。”

實際按他本來心意,張衍要真是不得回返,將布須天中這些與自己作對之人都迫入永寂方才是最好結果。隻他心中總覺得還有些許不安,未免有什麽變數,還是早些占下布須天為好。

季莊道人點頭,布須天內的煉神修士也是因為那一位存在的威脅才是庇托在那裏,和張衍未必見得是一條心。現在張衍無法歸來,那一位存在又有那位道人製壓,此輩又有什麽理由和他們對抗到底呢?

他當即心意一轉,化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來,道:“你去告知其等,那玄元道人已是合同大道,無法歸來了,我也無需他們做什麽,稍候收斂些許法力,容我攻入布須天就好,過後我定不會為難他們。”

那人影一揖,便沿著布須天破開的縫隙而去,隻是到了此間,被兩邊偉力一撞,立時破碎,但是一縷縷意識卻是傳遞了出去。

與此同時,神常、簪元、青聖等人無不是感應到了這縷意念,他們都是神情微變,要是張衍真是無法回來,那麽他們堅持下去的確沒有什麽意義。

神常道人看向所有人,道:“諸位是何想法?”

簪元道人沉吟一下,道:“此不過是亂我之心而已,我建議不用理會。”

塵姝也道:“我也以為不用理睬。”

她可是一人獨占一處造化之地,要是被鏡湖之人攻入進來,那此地就可能易主了,所以並不願意放棄抵抗。

青聖道人冷笑一聲,道:“玄元道友分身尚在,不然這布須天早已守不住了,要說其人失陷於大道,我卻是不信的。即便是真,我又為何要將布須天拱手讓給彼輩?”

神常道人看向神常童子,道:“你呢?”

神常童子連連搖頭道:“假的,假的。”

神常道人點了點頭,又看向全道二人,道:“兩位之意呢?”

鑾方、秉空二人相互看了看,知道這是要他們表態。

鑾方咳嗽了一聲,道:“恕我等直言,玄元道友可以調用何等偉力,他人不知,我等莫非不知麽?即便沒了我等出力,也一樣可以守住。”

秉空道:“那意念之中稱還有位大德在外,我等必無勝算,其等要真是這麽了得,又何須暗中來勸我呢?”

其實眾人俱無異議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在布須天中張衍待他們著實不錯,再則,張衍分身仍是此間禦主,就算擋不住外來之人,要想拿捏他們仍是簡單。

季莊見布須天中久久沒有回音,守禦也沒有半分減弱,就知道是神常等人不願意放棄了,他麵無表情道:“既然此輩一意孤行,那稍候攻破布須天,便都是逐入永寂便好。”

曜漢老祖嗬嗬一笑,正想說什麽,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便見周圍諸有現世一陣明滅晃動,好似風中火燭一般隨時可能熄滅,而布須天、鏡湖這等造化之地,在感應之中也變得扭曲了起來,好似隨時都會塌陷。

不止如此,他感覺自己手中造化寶蓮都在顫動不止,

“這是……”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看出對方眼中驚色。

諸有覆滅,萬物崩塌,這分明是大德歸來之兆!

那道人此刻正安坐於造化之地內,本來一直雲淡風輕的神色也是一下大變,顯也是察覺到了什麽,往某處看去,道:“這如何可能?”

玄澈、參霄等人本在攻襲布須天,這時也是感受到了這等異象,俱麵現驚異之色,不由得一個個停下了手。

而布須天內,神常、讚元、青聖等人也是同樣如此,一個個站了起來,仰首看去。

在眾人神意感應之中,在那虛寂之上,若見若不見之所,一股無邊無際的宏大偉力無端生出。

這偉力於瞬息間化變為滾滾玄氣,而後一道彌布虛寂的靈光乍現,轟然震動之中,一名大袖飄飄,背映五光的玄袍道人,已然撞破虛寂,重返諸世!

張衍目光一掃,隨他歸來,周圍無數現世震動起來,無數過往殘留下來的偉力亦是朝著不知處塌陷下去,看去隨時可能化作為虛無。

大德歸來,可謂無中生有,虛寂之中陡然多出無邊偉力,在這般傾瀉之下,自是足以覆滅諸有,使之歸入寂無,但大德通常有造化寶蓮為承托,可以將這份力量寄於其中,再慢慢化解。

張衍此次歸來,雖無有造化寶蓮,但這力量必須得以約束,所以一念相轉之下,力道之身已然與他匯聚一處,兩身一合,不必寄托,自然將偉力收束了起來,諸有崩滅之勢也是隨之止住。

這偉力一退,所有煉神修士都是露出心有餘悸之色,方才那等感覺,自身仿佛要隨著那偉力一同化散了,若是那般,恐怕所有人都會被逐入永寂之中。

張衍這位目光轉過,直接望向那道人那處,既是功成回返,那阻道因果當先了結了。

那道人此刻已是恢複了之前從容自若的模樣,他緩緩抬手,向著張衍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既是歸來,該當明白,你我若起爭執,諸有可是難以存駐。而到時那一位存在此刻若少了製約,也將脫身出來,而你我不動,卻是更為有利,不若你我以後互不相擾,各修其道,你看可好?”

張衍淡笑一下,兩位大德對戰,偉力宣泄,的確容易轟塌諸有,諸有若是不存,那麽一切也是不存,或許布須天這等地界可以避過,但散落在現世之中的造化殘片及造化之地也是一樣會就此消失,除非能夠重辟諸有,再會得現出,但這等事卻是更為複雜礙難,若是可以避免,他也不願如此。

不過這裏有一個前提,那就在雙方實力對等的情形之下,其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目光俯視下來,沒有什麽言語,伸手向下就是一拿。

此時此刻,在所有煉神的感應之中,一隻傾世巨手壓了下來,籠罩諸常諸有,無處可逃,無處可避。

那道人神情一變,他沒想到張衍居然絲毫不顧及那等後果,他自是也不會束手待斃,身上偉力一放,升起如芝金光。

眼見得兩股力量將要碰撞到一處,諸有現世即將被毀,然而那大手一落之下,那道人蕩泄出來的偉力仿佛由有至無一般,居然一點點退了回去。

張衍敢於出手,那便是他並非以寶蓮之力成就,身上絕少大道束縛,雖方才成就大德,可偉力已然遠勝此人了,兩者之間的碰撞之力他自可輕易以有無之力化去。

那道人似也沒料到是這等情況,麵對張衍出手,自己竟連半分抵抗之力也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自身偉力慢慢逼返回來,若至最後,那自是化作虛無,再不存於諸有之上。

他推算了無數次,頓知這是張衍以絕對實力壓製,自己無有可能掙脫,在後者出手那一刹那,結局已然注定,他這時一抬頭,看向張衍,大聲道:“道友可知,我等每一人,為何以寶蓮為約束?”

張衍淡聲道:“為何?”

那道人言道:“諸常無量,諸有無窮,可在我輩明辨有無之人看來,其卻是自有定數,故以寶蓮為分持!造化寶蓮乃是諸有輪轉之寄托,若得齊聚,有無顛倒,無中生有,則可重現諸世,你不用寶蓮,竊取大道,你道成之時多拿取一力,那別處便少得一力,自此已失天衡,諸常之崩,將由你而始!”

張衍麵對其人指責,卻是笑了一笑,大德偉力受得寶蓮所限,是其等甘願如此,不想拿到更多麽?非是這樣,那隻是無有辦法拿到更多而已,何況他已然是功成三重境,位在大德之列,自身便是大道一部分,自能看出一些他人看不出來的事來。他道:“你口口聲聲言稱我輩,可你又非是大德,你又怎知大德是何心思?又怎知天道為何?”

那道人不由一怔,道:“我非是大德?”

張衍目光看著他,淡聲道:“你是何名號,來曆為何,怕是連你自家都不曾知曉。”

那道人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後神情一驚,似乎本來蒙蔽的天機一下破散開來,他猛然看向張衍,似想說些什麽,可就在這等時候,他身上法力驟然崩坍,在張衍偉力未曾徹底壓來之前,便實化虛,至歸無有,連半分偉力也未曾剩下,而其手中寶蓮一晃,也是無端破散開來。

張衍眼神幽深,從偉力氣機上看,對方源頭是來自於某位大德,但這是得某一種力量駕馭而成,至於這力量來源於哪裏,他在看到那些模糊景象時,也是略微有所猜測,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他望向另一邊,那一位存在方才少了那道人壓製,已然氣機勃發,若不設法製止,想必很快就會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