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星雨整整持續了一天,地陸之上凡民不分南北晝夜,都能看到這等異象。

都梁宗之人感覺到此事不同尋常,立刻派遣弟子前去查看,發現大部分天墜之物都是落到了海水之中。

這對於修道人而言,不過稍加麻煩一點而已。

隻是一夜之間,就打撈起來了一枚枚細小石塊,此物堅硬無比,什麽辦法都沒有辦法損折分毫,也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麽才使得此物破碎的如此嚴重。

都梁宗弟子將找尋到的這些碎石試著重新拚湊了起來,隻能勉強看出這東西原本是一塊石碑,上麵刻滿了難以明了的晦澀文字。

在場之人察覺到這些東西來曆不簡單,立刻送到了門中。

都梁宗上層看了許久也不明白此是何意,隻能看出其中似蘊含道韻,不是簡單之物,可這東西眼下殘缺部分委實太多,這卻更是難解了。

不過僅是數日之後,一名學得新傳道法的弟子偶爾見得此物,卻是覺得這與高晟圖教授給他們的山海界蝕文十分相似,並提及高晟圖也是言稱,當年其所學之正法,就是從一塊天降石碑之上得來。

都梁宗諸長老聞聽之後,爭論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將高晟圖請來辨認此物。

半月後,高晟圖來至都梁山門內,在一座秘殿之中見到了這塊殘存石碑。

他在看到天降星雨之時心中就有了幾分猜測,在見到實物上那熟悉蝕文後,更是確定,這當就是一塊記載自家所學道法的石碑,且與自家所見那一塊別無二致,隻是覺得,這上麵似乎缺失了什麽。

都梁宗長老見他久久不說話,問道:“高道友,如何?

高晟圖點頭道:“不錯,正與我當年所觀得的石碑幾乎一致,我所得道法,正是從這等石碑上而來。”

都梁宗上層在聽聞這個答案後,都是大為振奮,這可不單單是得了一門道法這麽簡單,最主要的是,有此物在,那這門道法從此就可以算是都梁宗自家法門了,而再不是由外來之法了。

他們也是當機立斷,立刻派遣更多人手前去打撈碎石。可無論怎樣找尋,最終撈起來的石塊都隻能拚湊出半塊石碑,還有半塊卻是不知去向了。

樞青等弟子在得知此事後,也是異常興奮,匆匆回到門中,自從聽了高晟圖的解釋,他便一直希望能親身觀摩傳法石碑,這一次卻是天降緣法,他又哪會錯過,

他見到石碑之後,在此碑之前站了一夜,許多之前不通之處卻是豁然貫通,可當他想繼續下去時,卻發現石碑隻有一半,這讓他大為惋惜。

都梁宗動作也快,下來著實抽調了不少少年人來試緣法,確有不少人當場就明白了石碑上的意思,幾乎數天之內就有了成果。

這些弟子轉述出來的內容與高晟圖教授給他們的道法十分相似,但其中對於道法的推導和闡述,卻還遠遠不如後者,這令門中長老無比失望,他們發現自己除了多了半塊殘碑,可以作為鎮宗之基外,並沒有在道法之上得到什麽額外收獲,暫時熄了拋開高晟圖的心思。

高晟圖認為自己的作用已是不大,有了離去之意,這一日教授完道法後,卻有一名道童前來,恭敬一禮,道:“高師,大法主有請。”

高晟圖知道,都梁宗中唯有法力境界最高之人方才得有此稱,過去五十年中,他也是多次到得梁宗門中,可這兩位卻是一次也未見過。

他道:“不知是哪一位大法主相邀?”

童子回道:“乃是關法主。”

高晟圖了然,心中微鬆,這位法主傳聞脾氣甚好,行事也不講究什麽規矩,常會出來給下麵弟子講道,有時候還會和後輩弟子說笑兩句,從不擺什麽架子,與另一位以嚴厲著稱的屠法主截然不同。

他隨那童子往後山而來,行上一座高丘,在一幢廬舍之前停下,童子道:“法主在內,高師入內就可。”

高晟圖謝過,掀簾而入,便見裏間坐著一名白衣道人,貌相一般,肌骨如玉,雙目湛然若星,他上前見禮,道:“關法主有禮了。”

關乘抬手回有一禮,笑道:“高道友請入座,我這裏卻無有什麽規矩。”

高晟圖稱謝一聲,入得座中。

關乘看他幾眼,笑道:“我觀道友,似欲有意離開此間了。”

高晟圖心中有些訝異,他也沒有否認,道:“卻是讓大法主看出來了。”

關乘道:“道友在此傳道,然則道法長進卻是不多,我若是道友,易地而處,也不會久留於此。”

高晟圖抬手一拱,道:“這些年來,承蒙貴派善待,奈何這裏終非我落足之地,還望法主見諒。”

關乘笑道:“我無有阻止道友之意,有緣則聚,無緣則散,道友欲去欲留,皆可隨意,隻是這裏,我卻欲拜托道友一事。”

高晟圖道:“不敢,法主請言。”

關乘道:“那傳法石碑我也已是看過了,上麵道法雖好,可似有殘缺之處,憑此難以上進,不知道友原先所見道法,是否能夠通達上境?”

高晟圖想了一想,謹慎回言道:“我不知能否通達上境,隻是貴派所得傳法石碑,卻是道法有缺,與我原來所見的確少了些許。”

關乘點點頭,道:“道友此去,想必是要返回山海,那可否帶上幾名我都梁宗門下弟子?”

高晟圖歎道:“隻是山海界難尋,我亦不知是否能夠回返,怕是耽誤了貴派弟子。”

關乘笑道:“不然,我卻以為此事不難,且關節還是在道友身上。”

高晟圖心中一動,道:“大法主為何如此說?”

關乘道:“從你此前口述經曆來看,你與這門道法頗是有緣,或許也是因此,當你有心傳揚道法之時,便有石碑自天而降,”他指了指心口,“你若有心回去一證道法,那不定就有回去之路,關鍵是看你自家心意如何了。”

高晟圖若有所思道:“大法主是說,我若有心回去,那麽有可能尋得一條回往山海界的路來?

關乘笑道:“確然有此可能。”他袖子一拂,案前地麵之上出現了一副山水圖形,伸手指了指某處,“此間有一道兩界關門,隻是此前界中之人攜儀晷穿渡過去皆無音訊,而我門下弟子之前也是試過,同樣如此,道友既尋回去之路,那或許可去一試緣法。”

他方才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他猜測這門道法應該是某位大能所造,高晟圖與此法如此有緣,說不定就是得了那位大能眷顧之人,那麽這件事若是其人來為卻是極有可能做成的。

高晟圖看著那山水圖形,片刻之後,站起身來,對著一禮,道:“在下這兩日便要離開貴地,若是貴派弟子願意隨行,可與在下一同上路。”

第二日,高晟圖從都梁宗回得宿處後,做了一番準備,便就動身啟程,往那處兩界關門行去。這一次,除了高果之外,尚有數十名新法有成的都梁宗弟子與他同行。

一行人乘飛梭而行,二十來日後,就來到了那兩界關門所在的山腳之下。

高晟圖仰首觀去,一座巍峨雪山昂然聳立於天地之間,上方似有銀光閃爍不止,樞青這回也是同行一人,他湊了過來,道:“高師,那光華便是那關門所在了,這裏上方風雲變幻,又有亂磁之力,飛梭上不去,恐怕隻得步行了。”

高晟圖一點頭,便下了飛梭,沿著早前開辟出來的道路上山,一日之後,就來到山巔開闊之處,便見一團銀色漩流在那裏旋動不止。

他雖幾次穿渡兩界關門,可深心之中對此等神通造物仍是充滿敬畏。他道:“樞青,關照隨行之人,需得緊跟我來,不然渡去之後,容易彼此散落各處。”

樞青應了聲是,回去交代了一聲。

高晟圖待後麵之人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吸了口氣,往裏踏入進去,身後高果、樞青等親近弟子也是連忙跟了上來。

就在跨入進去的那一刻,他隻覺一震,見得無數景物與自己遠離,又好似在往某一處下墜,這等感覺是之前從未有經曆過的,一瞬之後,他身影立定,麵前現出了一片天穹,知是已到關門對麵。

他試著一感應,發現自己立足於一處煙火熏燎的城池之中,城中之民一個個瘦骨嶙峋,汙垢滿身,哀嚎之聲處處,而外麵被重重大軍包圍,這無疑是來到了一處即將陷落的城池之中。

隻是他意外發現,外間這些大軍陣中有不少法力靈光,還有參差不齊的氣機漲落,顯然裏麵有不少修道之人,並且他還注意到,此輩所撐幡旗之上有一個魔神畫像,總感覺似在哪裏見過。

正思索間,忽聽得城外數萬兵卒齊聲大呼,道:“崇我信道,長生不老,萬古羅布,天宗地祖!”呼喝之間,天上烏雲滾滾,一道道雷火就往城中落來!

高晟圖本來不欲插手這等凡俗中事,不過就在這些人呼喊之間,那氣機也是升騰出來,他不知為何,一感此氣,就對此輩莫名感到有些厭惡,當即法力一轉,就有罡風聚集,將這些襲來雷火全數托住,隨後氣機一衝,一聲震響,頓將汙濁衝破,天日之光,一時裂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