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季山在有所察覺後,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識卻是轉到了此刻位於摩天宮台的一具分身之上。

這分身立時來至宮台最深處,揮袖開得一扇禁門,便入到一處堅牢無比的洞室之內。

這裏除了擺放著兩座儀晷之外,其餘任何物事都是不存。

由於儀晷無法放入乾坤囊中,不能隨身攜帶,故他隻能將之擺在這裏,並在周圍布下了禁製,連門下弟子也不能接近,要是有外氣往裏侵入,則兩座儀晷立刻會被毀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他分身此時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那儀晷之上,霎時間,麵前一陣靈光閃動,過去片刻,便有一股意識印入他腦海之內。

如他所料一般,這次消息的確是外間那些同道傳來,其等讓他看準時機,先在山海界內部動手,盡量攪亂此界,好方便他們侵入進來,而具體發動時機,則讓他自家把握。

隻是看了下來,這裏麵卻有一個消息讓他眉頭大皺。

因為上次推算發現此事多了些許變數,所以下來又接連推算了數次,可所得結果仍是相同,但眾人卻不能再等下去了,因為此事變化顯示,越是往後拖延,局勢變數也就越多,唯有趁早動手,才有可能成功。

所以這推算結果其實並沒有能解決問題,隻是眾人不想拖延下去,從而冒更多風險,

這卻讓他頗不滿意,因為這分明就是讓他成為那承擔風險之人。

需知他現在落在山海界內,所要承擔的壓力自然也是最大,縱然他認為自己實力淩駕於山海諸派修士之上,可畢竟是山海各派占據地利,便是法力修為不及他,卻也能利用各種禁陣及法寶相助,或許一個不小心,他就可能就會敗亡在此。

要知他與那些“同道”不過是利益結合,要是這裏一旦行事不利,那些人說不定會舍棄他,雖是可能性較小,可他身在敵陣之中,不得不先為自己考慮。

深思之後,神意一轉,便與方羅勾連上了。

方羅問道:“道友現在喚我,可是天外有消息了?”

連季山道:“不錯,諸位道友已是傳話於我,要我擇機發動,道友以為何時穩妥?”

方羅想了一想,道:“少清弟子雖已露麵,但隻一人而已,那溟滄派門下更是未有現身,若我立刻動手,卻是稍顯匆忙了,當要再等上一等。”

在明確知曉眾人決定動手時,他反倒不急了。且也如他所言,溟滄派弟子一直未曾露麵,這才是山海界中根底最深,英銳弟子最多的門派,要是此回對此派沒能造成任何打擊,那此行就不完滿。

連季山道:“連某亦是如此思量,不過我可繼續派遣弟子下場,逼迫其門下弟子出來與我交手。”

再與方羅說了幾句話後,他就自神意之中退出,意識重又回到場中。

方才連信當場被斬,負責看顧這一戰的執事道人上來解釋,說是由於嶽雪顏出劍太快,所以自己不及阻攔,不過到底是來不及救,還是故意不救,這便難以說清了。

連季山自不會把區區一個化丹弟子放在心上,考慮了一下,道:“旻逢,安戈。”

“弟子在。”

隨聲音響起,兩名模樣精悍的弟子站了出來。

連季山道:“你們下場,若是再碰上那少清弟子,可以設法避開。”

那兩名躬身應命,腳下丹煞一湧,已是裹著身軀去往場中了。

鼓柱小天,石環之內,天地人三位之上,上次三道身影再次坐在了那裏。

地位之上那人道:“消息已是送出,等連道友動起手來,我輩便可視情形而定。”

人位之上那人歎道:“隻如此做,萬一有事,卻是有些對不起連道友。”

按照他們原來打算,是要連季山在內部先行發動,待吸引了山海界各派注意力之後,他們同時在外圍進行突破。

可由於推算之中那個多出來的變數,他們為怕出現什麽意外,隻能放棄這個想法,決定先讓連季山一試,要是其人行事順利,那自是不用猶豫,可要是由此發現有什麽東西超出他們應付範圍,那便可另做布置。

天位之上那人開口道:“連季山私心甚重,與我並非一條心,他也未必會照我等言語行事,不過沒有關係,山海界修士已是發現了些許端倪,我等可再放些消息出去,這般就可逼他動手,他要能逃了出來那是最好,逃不出來那隻能怪自家運氣不好了。”

天嶽內圈殿閣之內,魏子宏負手站在那裏,一瞬不瞬看著各方氣機變化。

他這些天一直在留意這些餘寰修士的動作,或許界外還有更多上境修士盯著山海界,不過這些自有諸派上層去操心,他隻需管好界內之事,並盡量使之不在自己手中出得紕漏。

此時殿中陣門一開,審峒自裏步出,並對他打一個稽首。

魏子宏回身過來,問道:“審道友,如何了?”

審峒道:“從那江名堂報上來的消息看,他夢中記憶損折最為嚴重所在,無不是挨近餘寰修士的地界,而查看下來,此輩多是出自連季山與另外幾名天外修士的門下。”

魏子宏點頭道:“此與我等推斷大致相同。”他不由感歎,“天機變數果然玄異莫測,同輩之間難見過去未來之變,可反而這些人能以見到。”

審峒道:“我已是按照道友吩咐,將陣門布置好了,一旦有變,立刻可將附近弟子轉挪了出去。”

魏子宏點了下首,他也知道,這隻是以備萬一,未來變化不定,哪怕隻是一個微小變化,都有可能導致結果不同,但是來犯之敵的身份卻不會應此而改,所以隻要結合那夢境,算準此輩可能會使出的手段,那就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損失。

審峒這時又問:“下來如何做?”

魏子宏冷聲道:“自然是將這幾人拿下了。”

他哪裏會等這幾人發作之後再動手,隻會搶先一步將這些可疑目標控製起來。

至於如此做是否有違道義,在諸派英銳弟子性命受到威脅的情形下,那根本不用去考慮這些。

要是此輩束手就擒,那麽待大比過後,他自會放其離去,並賠禮致歉,可要是你反抗,那就證明你心中有鬼,寧可先處置了,也總比放任你在外麵不管來得好。

魏子宏對著審峒一拱手,道:“此回入界之人不多,隻要諸位上真能夠擋下天外進犯,那麽就無有妨礙,但也需提防萬一,稍候我會在此主持天嶽大陣,外間之事就拜托道友了。”

審峒沉聲道:“交給審某便好。”他打一個稽首,再度開啟陣門,自裏退了出去。

魏子宏再次望向那個光幕,他心中還有一個不放心,就是那最後一道變亂氣機隱藏的十分之深,始終沒能找了出來,雖是從張蓁那裏知曉,按照眼下進展,再有幾日就有可能找了出來,不過他已是不可能再等待下去了。不過隻要將那幾個主謀之人製住,那麽就算有那氣機在外,也可以騰出來慢慢收拾。

連季山在派了那兩名弟子下去後,便無心再看比鬥,準備回得摩天宮台之中,這時忽覺靈機有異,他轉目看去,見那裏陣門大開,走了出來一名長髯道人。

他問道:“來得是哪一位道友?”

審峒打一個稽首,道:“山海修道士審峒,見過連上真,天嶽之上有幾位道友想請連上真過去一敘,不知上真可是方便麽?”

連季山看了看他,道:“還是不必了。”

在說話之間,他就將分身與正身相互交換,立時回得摩天宮台之內。

雖他自認法力勝過在場所有人,可現在感應之中總覺有一絲險兆,故是毫不猶豫如此施為。

審峒道:“既然連上真不願,那此事便罷。”他一禮之後,就此退走。

連季山一皺眉,“莫非是自己想錯了麽?“

他帶著一眾弟子回轉了摩天宮台,便起神意與方羅那邊稍作勾連,發現沒有什麽異常,再是一想,審峒此回到來,卻並沒有說出來意,但看起來,卻很可能是因為自己弟子被斬一事,對方有意向自己致歉。

他嗬了一聲,雖把無所謂此事,可等事機發動,自己自能千百倍找了回來。

到了第二日,因為他仍是沒有完全放心,故這次隻派遣出了一分身去往觀台,正身仍是留在摩天宮台之內,有此物在,他不但可以護持自身,一身法力也能發揮出更大威能。

就在他以為布置妥當時,忽覺氣機一陣變動,往外一望,卻發現自己居然已是不在天嶽之上,而是到了另一片地界之中,而且看來外間渾然一片,竟不知此間到底落在何處。

他神情一變,知道不對,一揮袖,立將整個禁製完全蕩開,再起意推算,可天機卻一片混沌,不由皺眉,這分明是被同輩遮去了,可山海界中並沒有任何渡覺修士……

轉念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一點,“莫非是以善功相請麽?”

這是可能的,餘寰諸天由於有善功存在,加之現下昆始洲陸上擁有無窮外物,故是一些散修之中的傑出之輩,也有機會修煉到上境。

就在此時,他又所感,循著異樣方向看去,卻見有三名道人出現在了那裏,不由一驚,因為這三人,他卻俱是認得,而每一人功行都不在他之下,而現在竟是齊至此間,這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

他不由冷笑一聲,道:“好一招瞞天過海,你等本可置身事外,現在卻偏要擠了進來,可便能阻我,莫非還能擋住天外諸位同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