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令紈光離去之後,就往天庭方向望去,如今幾名太上之間爭鬥,非是直接碰撞,而卻是局限在爭奪那正教之位上。

何為正教之位?那便是為天庭所尊奉的道脈。

可天庭能與太上平起平坐倒也罷了,那名尊之位,居然也能夠令太上為之相爭,這就很是值得探究了。

他深思下來,這幾位太上應該不是為了天庭本身,否則縱然天庭再如何勢大,也早便蕩然無存了,應該是背後涉及什麽東西,很可能任何一位太上得了,就能憑此將其餘煉神偉力驅逐出去,又或者諸位太上彼此有所定約,在某一位得此位長久之後,其餘人便需自發退出。

這裏似籠有一層迷霧,就算是他,也無法推算出真正原因,過去未來更是模糊一片。可正如此,反而能證明他的猜測方向並未出錯。

他這時目光一轉,見幾頭靈禽瑞獸還在那裏逡巡不去,心中一起意,算了一算,便喚了一名童子過來,道:“我記得後方有燭房之中,擺有五支於國送來的不夜燈?”

童子回道:“正是,那是於國寶昌天王奉敬祖師的。”

張衍道:“我觀那些飛禽走獸無事可走,你傳我令,命他們去往燭房看護。”

童子道一聲是,便下去安排了。

張衍一擺袖,起得法駕,回往道宮之中,底下那些道人見祖師離去,各是起身,躬身相送。

紈光離了離忘仙山,就直上重霄,往天庭禦元寶殿而來,隻是到了地界,卻是皺了下眉,見是一員金甲持鞭的神將站在神闕之下,兩目之中精光湛湛,竟生出凜凜威勢。

他沒想到今日乃是耀犀星君值守,這位一雙慧目上能觀透重天,下可窮搜地淵,尋常遮身之術在其麵前並無有多少用處。

沉吟片刻,自懷中拿出一枚青葉,忖道:“隻望此物有用。”他隻是一投,此一葉就飄懸在他頭頂之上,隨後就往宮禁之中踏入。

奇異的是,他根本沒有作法藏身,可包括耀犀星君在內的百多名神將,對他到來卻是視而不見,甚至目光望過來,根本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他也沒有多做耽擱,徑直來至卷隆宮前,抬頭一看,見宮禁大門前掛著一方匾額,上有天帝手書“卷隆”二字,此刻正綻放灼灼光亮,滌蕩穢邪。

知曉若再挨近,很有可能暴露,不過到此之後,他也不必再往前去了,將那金鏡往下一投,一道靈光一閃,自便化入到那宮中去了。

做完此事,他沒有停留片刻,立刻離了此處,往離忘山回返。

隻是行至半途,聽得啾啾之聲,低頭一看,見大群鳥麵人身之人在往東而去,他本不欲多事,可聽得這些人議論時提及“棲霞仙子”,他不由想到此前那事,便攔下其中一人,問道:“我聽你方才言論,似論及棲霞仙子,觀你們行途匆匆,又是要往哪裏去?”

那鳥麵人身之人道:“回稟這位仙人,我等都是棲霞仙子座下蟬山部,聽聞仙子胞弟辟遊星官惡了某位上神,正被囚押一處**湖中,仙子召集我等七部族人前去相救。”

紈光聽聞之後,若有所思,隻是再是一想,忽覺不對,他這回出行,路之上本是來去無蹤,現在卻是停了下來問話,卻是露了行跡,落在有心人手裏,那將來可能牽扯到自己身上,可方才自己竟然靈台蒙塵,未曾想到這一節,很可能是遭人算計了。

他感覺不妥,便加緊遁回離忘山,在外間稟奏之後,入得大殿,來到張衍駕前,俯身一拜,道:“祖師,金鏡已是放至卷隆宮中,隻是回去路上,卻是不慎露了行蹤,還請祖師責罰。”

張衍笑道:“不妨事,你泄露行藏一事,非你之罪,不過此已是在我料中,日後自有應對,”說話之間,他往外望了一眼,“有客上門,紈光你且先退下。”

紈光一拜,就恭敬退出大殿。

張衍則是站了起來,等有不久,便見一名三旬左右,留著長須的道人緩步走了進來,其人衝他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有禮了。”

張衍回有一禮,道:“道友遠來,不妨入座一談。”

那道人稱謝一聲,在客位之上坐定下來,道:“門下行事不密,幸得道友出手補救。”

張衍微微一笑,道:“道友不怪我胡亂插手便好。”

他此番出手,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向那兩位於偏殿供奉太上傳遞出自身態度,顯然對方明了了他的善意,故是登門拜訪,這與他心中計議相符。

不過在正常情形下,這兩人也不太可能拒絕此事。

因為相較於德道一脈,他們非在正位,屬於被打壓的一方,而被打壓本身,就說明其等相對弱勢了,現有一位同輩願意加入進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往外推。

那道人言:“豈敢。”說著,他看了過來,“不知道友欲尋何道?”

張衍心中清楚,對方這是問他,今次之舉,到底是隻想賣一個情麵,還是欲正經與他們攜手對敵,他笑了一笑,道:“德道非我所願。”

這句話一出,那道人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道:“如今天庭,以德道一脈為至正,我等尊位,隻堪列於偏殿,供而不奉,此非我願,今當逐德道,弘我道。”

張衍頜首道:“正該如此。

那道人又言:“我與另一名道友立一道脈,取一“全”字,不知道友可有建言否?”

張衍道:“就依兩位道友之見。”

這裏定名看去隻是小事,可實際牽涉到一個誰主誰次的問題。

不過對他而言,此二人同樣也是外來惡客,等將德道推倒下去之後,其等同樣也是要設法驅逐的,所以叫甚名諱,實是無關緊要了。

那道人見他並不反對,神容更顯緩和,顯然已是認可彼此盟友關係,他言:“天數變動,為照應天機,帝位當轉,而今天帝之位行將更易,道友以為,哪一位帝子有神主之相?”

張衍早前就已看得明白,不管是這兩位,還是那德道三位,都對這帝子十分看重,因為今朝過去,下一位天帝,無疑隻會供奉扶持自己之人。

他略作思索,道:“貧道以為,十一帝子心幕大道,可以為尊。”

那道人言道:“道友莫非不知,十一帝子本欲拜德道太上為師,卻被拒納,如今天庭之中,皆認為其跳脫輕佻,並無天主之相,有星君諫言貶其出得神庭,如今已算是自身難保,遑論爭奪帝位?”

張衍淡笑道:“先退一步,未嚐不是好事。”

他自能看得出來,全道這兩位太上明麵上扶持的是另一位帝子,可實際上,十一帝子方是他們真正看重之人,此回之事,就是其等為其做得謀劃而已。

現下天庭算得上是一潭渾水,與其摻和入這場鬥爭,那還不如先退了出來,還能先保全自身。

當然,正殿之**奉三位也不會不出招,今日出來,是為的將來能以回去,要是回不去,那就全盤皆休了。

那道人言:“既是道友看重,那這位帝子就拜托道友照拂了。”

張衍一轉念,立時明了其人之意,這是看他入局,準備脫身事外,原本暗子很可能變成明子,原本明子很可能變為暗子,他很可能會獨自麵對德道一脈的壓力,

他心中哂笑一下,這倒是好算計,這兩位半點也不願吃虧,反而打起了利用他的主意。

不過他早是料到有此一著,到底結果會是如何,且看各人謀劃手段了。故是言道:“也好,這邊有我看顧,兩位可以放心行事。”

那道人打個稽首,道:“有道友幫襯,我當無慮也。”

兩人再交談幾句,那道人就拜別離去。

不過其人雖從未與他打過交道,可自始自終,卻沒有問他來曆。

其實此也沒有必要問,因為其等都清楚自己隻是一縷意識所化,若是正身不關注到此,那麽他們也無法主動與正身交通,知不知曉皆是一樣。

更況且,他們目的隻要驅逐其餘煉神偉力便好,剩下事情也們也並不關心,

張衍沒有向對方問及為何非要爭此供奉正位,因為在這位太上看來,顯然此事是他是理應當知道的,這更是證實他先前判斷。

雖眼前還不明朗,可到了最後,肯定是能知道結果的。

隻那十一帝王看去很快就會被貶斥出來,那兩位既是收手,那麽需得保其安穩。

他深思片刻,就將喚來數名持劍道人,仔細囑咐了一陣,就令其先行下山做一番安排。

一轉數月過去,解英在離忘山中已是待了將近半載,前日他已是得了母妃回書,其母言,此事全由他來定奪,無論做何決定,都不會怨責於他。

他在深思幾日之後,終是做出了決定。

他整理衣衫,肅容而起,推門出來,不久尋到紈光修持之地,見了後者之麵,便深深一揖,言道:“紈光道長,在下已是思慮清楚,天授緣法,豈能不取,今願拜在太上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