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情弟子被喚了過來後,便將近日那些龍妖情形如實稟告,魏子宏聽罷,神色微奇,他意識一轉,瞬時間,已是來至那處本來豢養龍妖的殿閣之中。

一入此間,卻是見得三名體格魁偉,身著粗布寬袍的道人坐於蒲團之上,可盡管隻是坐著,卻還比常人高出一頭不止,其露出外間的頸脖之上皆有鱗甲覆罩。

其等見得他進來,都是站了起來,對著他打了一躬,道:“見過魏掌門。”

魏子宏看了看三人,知道這三人都是那幾頭龍妖所化,但身上並無任何異類氣機,很是奇異,他回有一禮,言道:“三位可有名姓稱呼?”

當中一名看去性情沉穩的道人言道:“我等受上尊點化,開了靈智,俱有起了一個名姓,我名甲任。“

左側那人生硬道出兩字:“乙賓。”

右側那人則是一昂胸,大咧咧道:“我名丙辰。”

甲任道:“我等得上尊賜法點撥,借用一點先天靈光,照入靈台之中,生出神魂識念,這才有了本我之見,幾位上尊曾言,要我前在此萬闕星流相助諸位同道,待功成之後,便可脫去這身軀殼,托生轉世,來生就可再入道修持,是以魏掌門若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魏子宏心下頓時了然,龍妖一物,乃是後天生造出來的,本身無有神魂一說,雖然鬥戰能力不弱,但究其根本,卻連一個尋常生靈都不如,先天就有許多欠缺,所以其是無法修持神通法門的,更無法攀登道途。

而此回,其卻是借了幾位大能之手,暫時補足了這個缺陷,那麽等身死之後,就可脫去這曾皮囊,化入人世,有了那求取大道的一絲機緣。

隻是他一時倒看不出三人底細,除非用額上神目觀望,但既是同道,也無需如此做了,直接發問道:“不知三位道行如何?”

甲任言道:“若我等此刻出去,變化原身,當能上敖天主幾位較量一二。”

魏子宏點了點頭,看得出來,此人應當還有所保留。

畢竟這三人是由真陽大能親手點撥過的,說不定真實鬥戰之能還不止如此,可即便隻與敖勺、成笠衣等人相當,聯起手來,也能與上古神怪一戰了。

他再是問了幾句,也是大致了解了其等本事。

三人隻要變回龍妖之身,那一身偉力足可比擬渡覺四五劫的大修。不過這裏也有缺陷,因為這身本事不是天生修成而來,而是大能所賜,所以自身無力維係,也不可能用外物補足,所以法力氣機都會一直不停衰退,要不動還好說,可一旦與人鬥戰,那麽這下落趨勢將會更快。

實際上不但是他們,那些上古神怪也同樣是如此,因為受得大能加持,得享其利亦是受得其弊,隻要入得現世之中,也同樣需麵對臨這等窘境,所以其會不停攫奪冥空神精。

不過因為上古神怪天生就擁有莫測神通,現下兩邊都是授予相當偉力的話,龍妖明顯是要差了一籌,所幸這裏可以以數量來補足。

旦易等人在把自身偉力寄托在其等身上,並非是不能施加更多偉力,而是再多就會遇到那背後之人容忍範圍,很可能會被其順手抹去。

反觀鄧章那邊,同樣也是一般,張衍要是察覺到其等越過自己氣機界限,那麽寧可抽得一部分與那人對抗的力量出來,也要將之先行滅殺。

魏子宏自殿閣出來,心中對於應付此次上古神怪的侵襲已是有了幾分把握,且是他以為,因為此等凶怪同樣也是萬闕星流一部,而且是占據極為重要的關節,所以要能將之剿滅的話,很可能不用再去理會其餘未曾占據的界域,就能奪取天機大勢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對此不禁更是重視。

回得大殿之後,請得敖勺、裘衝、成笠衣等三人過來再此商議,隨後傳令所有在外弟子退守各處主要界陸,那些不甚重要的界天隻能由得其去了,且那裏也不是全無防備,還有禁陣守禦,就算那些神怪血裔來再犯,也不是那麽容易攻打下來的,哪怕真被占去,事後也能再奪了回來。

再又是過去四十餘日後,裘衝來言道:“魏掌門,據我等推算,那神怪到來之期,應該便是在這兩日了。”

魏子宏神情鄭重道:“可能確定?”

裘衝回道:“此刻除非自家退了回去,否則不會再有什麽偏差了,其極可能落在就在羅燭天外,隻是眼下數目仍是難斷。”

魏子宏考慮了一下,抬頭道:“其當不是一頭來此,否則不會直接落羅燭天,與我等來個正麵硬拚,此多半隻是牽製我等,應是還有其餘神怪落在別處。”

裘衝緩緩點頭,道:“我與敖、成兩位道友也是如此推斷。”

魏子宏來回走了幾步,思慮半晌,隨後下了決斷,抬手一禮,道:“噩情天當要守禦,就勞煩三位前去鎮守了。”

裘衝肅容回禮,道:“我等定保全此處不失。”

魏子宏又命人將甲任等三名龍妖請來,並關照道:“上古神怪即將到來,我自禦九台宮城出外,羅燭天這裏,就要拜托三位了。”

之所以這麽做,那是因為上古神怪彼此沒有合力可能,羅燭天這裏至多隻會來得一頭神怪,若還有,一定是會去往別處,而他此回目的主要是為了保全占奪下來的界域,所以分開應敵方是上策。

甲任神情平靜道:“魏掌門放心,縱粉身萬死,我等亦會保此界域不失。”

乙賓、丙辰二人也是同樣神色自若的應下。

他們雖然方才有了智慧沒有多久,可或許是知曉自己駐世短暫的緣故,故是身上都一股不羈生死的氣度。

魏子宏知曉,此回之後,不管成敗,這三人都當會投去轉生,故又是鄭重一禮。

待三人退下後,他一擺袖,就禦動宮城,離了羅燭天,往無盡虛空行去。

兩日很快過去,便見虛空之中,有一股無邊無際的龐大虛影映照出來,其明明沒有任何具體顯形,可偏偏能夠讓人清晰辨知,而就在其到來的那一刻,就開始瘋狂掠奪冥空神精,而停留在地陸上的神怪血裔也是一個個生機漸消,隨後化作一具具幹屍,好似其本源精氣都被抽離而去。

魏子宏在宮城之中,第一時間感覺到,此回到來的隻有兩頭神怪,一頭落在羅燭天、一頭落在了噩情天,心下微微一鬆,神怪到來,非是一蹴而就的,後麵便是再來,也是在幾載之後了,若是這般,自己這裏正好往援羅燭天,請得玄武尊者先打殺一頭神怪,隨後再三方合力,將最後一頭剿殺。

隻是他心下卻是覺得,對方應當不止這麽點手段,可卻猜不透還會有什麽後招到來,隻能先應付眼前了。

而此刻五嶂天中,鄧章等五人也是在注視著這一幕,在看到己方所推動的上古神怪躍入現世,他們俱是麵無表情,這是因為他們對此回攻襲並不看好。

白微歎道:“張道人行到這一步,恐我等已是無法阻得他了。”

鄧章沉聲道:“那便看那一位了如何安排了,諸位當不會忘了那未來之象。”

眾人點頭,不管是否相信,現在要想對抗人道,也隻是寄希望於此了。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五人都是同時感應到了什麽,都是往某一處看去,卻見虛空某處,有一頭蟄伏在那裏的上古神怪陡然消失,不知挪遁去了那裏,隻是區區一個神怪變動,絕然不會引發他們感應,定是背後還有什麽牽連,所以都是紛紛起意推算。

鄧章道行最深,推算幾遍之後,已是明白了對方用意,點頭道:“原來如此。

白微連連搖頭,道:“原來我等先前所為,皆在那一位料中,並且正好借我之手掩蓋去了天機。”

遲堯冷笑一聲,道:“倒是打得好主意。

恒景也沒想到那一位的目的竟是如此,他神意傳言道:“遲堯魔主,這般算計,當真能成麽?”

遲堯嗬了一聲,道:“這卻不見得。雖然背後那人神通廣大,可兼顧來曆莫測,可現下招惹到這一位,也不是好相與的,一個不好,說不定反會弄巧成拙。”

虛空元海,兩界屏障之前,張衍那力道之軀忽然睜開了眼目,他方才忽然察覺到,反天地內驟然多了一頭本在萬闕星流之內的神怪。

以他如今道行,不用推算,隻一望天機長河,頓便明白了來去因果。

他一挑眉,難怪那背後之人要喚得遲堯等人也是過去萬闕星流之中,卻是因為有了這份因果牽連後,才能把神怪送至反天地內。

這裏真正用意,其實是為了挑動人道與他這位赤周魔主之爭。

似這等萬闕星流天地初生時誕出的上古神怪,是能夠真正寄托大能偉力的,甚至那背後那人能利用此怪在外再開一天,並將自布須天竊取來的偉力也是轉挪過去,從而令他前麵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一般情形下,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因為無論將這等神怪挪至何處,都會被他或是旦易三人殺死,可要是挪到反天地內,那就不同了,因為在那一位看來,若不通過看守兩界屏障的赤周魔主,那誰也拿這頭神怪無可奈何。

而接下來,人道勢必會找上門去要求放開門戶,若得不到應求,定會選擇直接開戰,如此其目的便就達到了。

張衍冷笑一聲,可惜的是,赤周魔主與他正身乃一而二、二而一之人,所以此局反而輕易便能化解,他當即意識一動,那頭上古神怪登時化為虛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同時以正身傳神意至旦易等人,言神怪之事他自有辦法解決,叫幾人不必為此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