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堯此時正於幽界之中觀望諸天,其中大半注意力,卻是放在了布須天中。自張衍舉大法力接下太一那番衝撞之後,他也是隨時提防人道修士對他們動手。

正此查看時,忽見有數股龐大氣機挨近,他不覺一凜,連忙一辨,登時觀得來人身份,心中先是一鬆,隨即又是皺眉。

他料到太一道人此番失機之後,應是會找上門來,可現下其不單單是自己親至,居然還與無情道眾與先天妖魔一同到來,卻也令他大生警惕之心。

他與恒景、嫮素三人商量了幾句,就一並遁身出來,在虛空之中立定,打個稽首,言道:“諸位到此,來意為何?”

太一道人先自遁光之中走出,還得一禮,道:“今翻我等為商議一要事而來,這才貿然登門,還望三位魔主不要見怪。”

遲堯不客氣道:“有何事,道友便在這裏說吧。”

太一道人麵上不以為意,道:“敝人與諸位道友今日上門,是要請諸位與我合盟,一齊向人道施壓,允我幾家於布須天中共演道法!”

遲堯神情平淡道:“我若回絕又如何?”

恒景、嫮素二人在旁處並不作聲,可他們已是做好了動手準備。

太一道人卻絲毫沒有不滿之色,嗬嗬一笑,道:“道友要是不願與我合盟,我等也不會勉強,不過道友,你便不答應,又何妨與我同去試上一試呢?”

遲堯看了他一眼,道:“此話何意?”

太一道人言:“不過是隨我等走一遭,為我助長聲勢罷了,若是人道受此施壓,同意了我此番建言,那是最好,若不是同意,人道也知我之態度,不敢輕易啟釁,道友到時若覺不妥,那隨時可以撤走,絕不勉強。”

遲堯聽了,不由得考慮起其中的可能性。

太一這裏意思就是不要求結盟,隻是一起向人道施壓就好,要真是能夠達到目的,他們也能同享其利,要是不成,也可以全身而退,隻這般看來,對他們來說委實非常有利。

恒景於神意之中言道:“遲堯魔主何不應了他,左右隻需附和幾聲。”

遲堯卻沒有立刻作答。

恒景道:“遲堯魔主莫非不準備答應?可是有什麽顧慮?”

遲堯回緩緩道:“人道是不會同意此事,而我三方聯手,最好情形,也不過逼迫其等退去昆始洲陸,而不得人道允許,或是未能成就自家道法,就是占下了布須天,也無法合天於此。”

恒景一思,道:“也對,逼得人道退去昆始洲陸,周還元玉我等可就無法拿到了。”

遲堯道:“這卻不礙,元玉落世,需因果攪動,隻要我等約束弟子不去昆始洲陸上,也就不會引動此物現世,是故人道想憑此勝我是不可能的。”

嫮素道:“那麽遲堯魔主之意,我等是該得了道法,再做此事?可是人道未必給我這麽長久時候。”

遲堯道:“故此我才沒有一口回絕太一。”稍稍一頓,他又言:“再則,我方才心中有感,此時過去或是有些不妥,或許眼下還不是時候。”

嫮素道:“那此事可要問過赤周魔主?”

遲堯思索許久,搖頭道:“不必了,赤周魔主便是知道,也不會來過問此事,既然眼下不妥,那就不妨拖上一拖。”

他自神意之中退出,看向三人,道:“我等可以與諸位同去,但卻有一個條件。”

太一道人言:“道友請講。”

遲堯道:“我等近日在精研一門道法,正是在關鍵時候,若能成功,對抗人道更有底氣,是以想待得功成之後,再做啟程。諸位若覺耽誤時候,那請自去,我三人允諾決今回不會前來插手此事。”

太一道人皺眉道:“威壓人道,就該勢若雷霆,若是久等下去,此輩可能就有所布置了。”

其實他也是怕時間等長了,人道先有動作,這些域外魔物到時肯定隻會坐視,那就難以營造出三方合力的架勢了。

遲堯望向白微、陸離二人,道:“便無有我之事,恐怕兩位元氣也還未曾恢複,萬一動手,勝算平白少了幾分,又何必急於一時?”

太一道人回轉頭道:“幾位道友如何看?”

白微其實聽得遲堯等人在精研一門道法,著實有心壞得此事,並不想讓其等如此順利,可他也知這目的難以達成,故索性沉默以對,不作表態。

殷平這時卻道:“恕我直言,人道之勢已然淩駕於任何一方之上,若是久候下去,貴方莫非不怕其等先來攻打諸位麽?”

遲堯卻沒有回言。

他三人身魔主,都是不死之身,哪怕現世之身俱被消殺,也能於反天地內重生,除非遇上了那鎮壓之法,可人道那邊,唯一有此能耐的就是陰陽純印,現在歸入人道手中沒有多久,不可能祭動出這般威能,所以他雖然有所提防,但也不是十分畏懼。

太一道人這三位魔主態度堅決,也無可奈何,勉強同意下來,道:“既是這般,等到道友功成之日,望能告知我等一聲。”

遲堯打個稽首,道:“功成之日,便是我動身之時。”

就在遲堯應下的那一刻,玄淵天中,張衍卻是忽然睜開雙目,方才有一瞬,他心頭有一絲險兆浮現。

他心下一轉念,現如今自己已是夠調用布須天偉,世上能威脅到他的事物可謂少有,而此刻卻突然有感,那隻能是自己先前推斷應驗了。

太一道人迫於他的威勢,應是在鼓動其餘三方勢力對敵人道。

實際上這也是此僚必然反應,區別隻在於其能否做到而已,現如今看來,這等可能極大。

他暗覺可惜,這恒止之法隻能在布須天運使,所以自己隻能坐等敵手上門,否則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不待對方準備好,就先一步殺上門去了。

而雖得上乘手段,可若真是三方來攻,他一人也應付不過去,於是神意轉動,喚得旦易等人。

待彼此神意匯合之後,他先是說起那天機混淆之事,“諸位道友,那未來變亂貧道已是找到症結所在,隻是當年布置之人並無任何行蹤留下,還不知是何人所為。”

旦易尤為關心此事,他問道:“此事可會引動什麽變亂?’

張衍道:“隻那兩具化身,當不致如此,便是其等再入現世,也不難將之料理了,可此中是否有其他手段尚且難說,隻能見一步走一步。”

乙道人言:“如此說來,那背後之人當也是一位大能了?這卻奇了,到底是哪一位做了這番手腳。”

張衍道:“十有八九是如此,此人功行不知如何,可道法修為,不定還在貧道之上。”

旦易三人聽了,不由神情一凝。

張衍實力自是無需多提,可對那背後之人的評價卻這般高,那就是前所未見的大敵了。

不過他們這裏倒未有去考慮什麽上境修士,因為有這般修為之人,根本無需用到這些手段,所以此人應當仍是同輩修士。

傅青名想了一想,道:“現在現世之內,僅存下來的真陽大能不過眼前所見這些,不會再有他人。張道友以為,這人會否是早已故去,隻是想通過某些手段再度還生?”

張衍道:“亦不是無有這等可能,隻是此中手段詭奇,許多情形不在常理之中,無論如何,貧道下來會盯著此事。”

其實他心中也是存有一絲疑問。

他能窺見那布須天裏玄妙,那是正麵擋下了先天至寶衝撞,可自第一紀曆以來,隻有太一金珠這先天至寶現世,這一位又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是不是這裏還有其他途徑?

他微微搖頭,這裏情形複雜,目前思量不透,可放在一邊,先言正事,他道:“方才貧道參法之時心潮湧動,那三家很可能又在籌謀什麽於我不利之事,隻不知何時到來,需得現做好防備了。”

旦易神色一肅,道:“我等也是料到此事了,近日皆在排布禁陣,以應不測。”

張衍見他早有防備,也是放心,他方才望到布須天中玄機,自忖還有一些玄機需待參悟,故是再言幾句之後,便就把神意退了出來,繼續入定持坐。

隻是七八日後,他心中又生感應,此回卻是應在昆始洲陸之上,待看去時。卻見地底之下,莫名其妙多了大股魔頭,正在向地表之上湧現。

他心下一轉念,認為這說不定就與那先前那異變有關,於是舉目一掃,觀至過去。

哪怕是魔頭,也是有其來曆的,個個能找到源頭,他考慮通過其孕生年月,看能否追查到一定線索。

但看了下來,這些魔頭存在時日都是較為短暫,隻是數年之前方才生就,便是存身久些,也至多是百年,絕大多數是這數十年出誕出的,這並無什麽出奇之處,似那些強橫魔頭也不可能從清濁屏障之中出來。

而在這時,他忽然目光一凝,發現一絲不對,此中有一個魔頭,既無過去,亦無未來,隻他方才顧落到其身上時,卻又一下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