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氏一怔,回頭一望,忙是恭敬行了一禮,道:“見過上神。”

應曦道:“你到哪裏去?”

智氏道:“方才有一名修道人途徑此地,其人身懷秘術,在下以為,可以讓其留了下來,教授部族子弟學會一些護身法術,故這邊前去尋首正,也好說服他留了下來。”

應曦疑惑道:“如今還有修道人麽?”

智氏道:“當是有的,蠻荒之上靈機充沛,一些人懂得粗淺道術並不出奇。”

應曦道:“是這樣啊,”她忽然偏頭瞧了瞧智氏,後者笑道:“上神在看什麽?”

應曦想了一想,一搖頭,她隻覺的對方好像有什麽地方與往日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什麽。

智氏咳一聲,道:“上神若無事,那在下便先告退了。”

應曦道:“好啊。”

她對自己部族子民很上心,來了外人,她過去一望,很快找到了君無啟,並好奇看了幾眼,但是怎麽打量,那人都很平常,抿嘴一想,忽然眸光一亮,將張蟬贈予她的那隻是寶壺拿了出來。

此寶物甚是奇異,她發現每日隻要有合適之物投入進去,到了第二天往外一倒,就會變成另一件小物件,通常時候都是極為有用。記得之前得了一枚問路石,隻消朝人一丟,若是對方心懷敵意,那麽立刻就會被驚動。

君無啟本是坐在樹蔭之下,這時心下生出些許感應,哪還不知有人在窺望自己,明白這應當就是此地神祇回來了,這時卻覺有一物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卻神色如常,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應曦見問路石投去之後,並沒有在此人身上見得任何異兆,覺得沒什麽問題,就拍了拍手,放心離去了。

君無啟隱晦得望了望那遁雲離去的方向,隨後往四周一望,他能感覺這處部族與先天至寶有因果牽扯,故是今後一段時日,或許還要先留在這裏。

應曦回到了自家神龕後,並未入內,而是在外圍著轉了兩圈,再自香囊中抱了一枚大印出來。

此次得了守輿之職,她便得賜了此物,不過比起這個,她倒更看重那隻香囊,此中內藏乾坤,什麽東西都好這裏裝進去,若是舍得法力,便是藏納一座小山都是可以,尤其是外表端得華麗異常,算得是她身上最為顯眼的一件東西了。

她雙手用力捧起大印,口中念動法訣,便見一道虹光飛出,照落在那神龕之上,須臾,這座本來一人高下的石砌神龕慢慢生出了變化。

先是從地表之上慢慢隆起一個土台,不久化變成了一座飛簷翹角,儀製威嚴的神廟,外間更是撐起兩座威武石闕,上有龍獸攀附,仔細看去,其似是活物,雙眸半開半閉,身軀隨呼吸微微起伏。

應曦知道已是成了,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收了將大印收了起來。

新拔起的神廟,所占之地比原先神龕足足大了百倍,按照肇恒說法,神祇需俱威儀,要讓生民既敬且畏,同時還要可以威懾對抗異類妖邪,一處堅牢神廟必要之時還可讓子民入內不躲避。

應曦把後半句聽進去了,她雖然對自家原來神龕很是滿意,可是要有一處可以依托的地方,那麽再出現暝人那等巨怪,就不會那麽被動了。

其實按照她這職位,已然算是三千正神之一,下麵應設有“主佐”、“繳衛”、“才府”三個屬官,另外,還需在自家轄界上分布六個置署,每一處至少要有六名廷門吏以及三百名神卒力士,合計將近兩千名神從,這算得算得上一個齊全的“守輿”班底。

可惜現下神祇數目不多,每一處都需有人鎮守,恨不得一人看顧數處,自不會有人來給她驅用,莫說是她,這次冊封的最高七品上神,也沒有任何屬吏。

肇恒也清楚這等情況,故是每一人給了不少空白告身名牒,讓各人自行擢拔招募了。

若得心思活絡之人,立刻就能發現,這其實就是變相封土了,一些人就算當時不覺,過後也能慢慢回過味來。

經此一事,不知不覺間,竟是有大半神祇的心思不由得偏向了肇恒,甚至原來靠向三位巡遊的人也是有了異動,這與立場無關,純粹是利益使然。

應曦一落身,到裏逛了一圈,望著空空蕩蕩的神廟,她有些發愁。

肇恒規定,半載之內,正神身側至少要有一個屬官,到時自會有晝巡官過來查看,而她現在身邊一個可以使喚的人也沒有,隻能想辦法去找尋幾個了。

她已經想好了,三個神職之中,有一個是給智氏留下的,等其百年之後,就封其一個神位,至於另外兩個,隻能去找異類了,暫時將就了。

於是她從神廟之中退了出來,駕起一團彩雲,往尚湖方向趕去,不久之後,便就遠遠望見了瀟仙身影,後者獨立湖泊之上,已是換了一身服飾,此刻大袖深衣,高髻霞帔,一人挽著一隻編織精細的魚簍,時不時有一團隱隱約約的精魄躍入其中。

尚湖這裏沒有凡民,其也不負責對敵妖邪魔怪,可身上職責卻也同樣重要。

早在十萬神祇入世後,三名巡遊便就意識到,光靠他們自身,想要維持這廣大疆域,那人手定然是不足的,於是他們就打起了異類神魂的主意。

瀟仙在這裏的職責,就是設法搜羅荒原湖泊之上的異類神魂,將之納入精瓶之中,日後可將之煉化為神卒。

如今蠻荒疆土中。似她這般的神祇,大概有一十二人,隻是她似乎更得肇恒看重,乃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被封為八品“采情使者”的神祇。

應曦到了近前,道:“瀟仙姐姐,小妹今來,是特意向你討要幾個異類精魄的。”

瀟仙螓首微點,將魚簍一撥,拿出一隻精瓶來,以法力送來,輕聲道:“這裏是三百音白精魄。”

音白是居住在尚湖之中半鯨半人的異類,性情溫和,氣力巨大,其精魄也是十分凝實,哪怕不去收取,其自身也會化成某種陰邪鬼物,殘害周圍生靈,故她取了其等去,也算是一舉兩得。

應曦苦惱道:“略多了。”

她可管不了那麽多神祇,要是兩三個還好,三百個,想想就要頭疼。

瀟仙沒有收回去,隻是平靜無聲看著她。

應曦經不住她目光,頓時一怯,乖乖收了下來。

這次她不急著回去,在這裏賠著瀟仙說了一夜話,這才道別出來,隻是出得水麵後,卻發現湖岸邊有一道金色神符飄懸在那裏,這卻是肇恒親賜,據聞有辟退邪祟妖魔之能。

她不由得想起先前聽到的一些傳言,說是肇恒之所以對瀟仙如此照拂,那是因為看中後者的容貌品性,有意納其為神妃。

她也不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可卻不希望成真。要知人神不通,在柎部之中,如今除了智氏獨特,能夠看到她以外,部族中人並無法與她交流,若是瀟仙走了,那她連個作伴的人也沒有了,而且她覺得這位姐姐做了神妃,恐怕會比現下更是不快樂。

未有多久,她便折返了守輿神廟後,此刻正是天光泛起之時,她驚訝發現廟宇之前的空地上已是黑壓壓圍滿了人。

以往這裏隻是一個神龕的時候,可謂香火寥寥,若是無事,部族生民不會前來,似族老之流,更是少有見得,通常都是遣自己子弟代為,可現下這堂皇神廟一立,卻是使得所有部族之人齊來參拜,而且個個誠惶誠恐,衷心敬畏。

應曦隻覺一聲聲祈願之聲傳入耳際,卻發現大多數人都是祈盼神明不要對自己往日的不誠心降罪,她也是哭笑不得。

到了近午時分,部族生民才方離去,這此祭品極多,不但牛馬牲畜,還有她較為喜歡瓜果,至於五穀仍是未曾見得,因為智氏到來後,才方才開始開墾天地,現在還未到收成時候。

她一吸氣,將供品都是化作精氣吸入法身之***案上隻剩下一堆灰末。

將這裏收拾幹淨後,閉了神廟大門,將那裝有三百精魄的精瓶取了出來,去了瓶塞,就有一團團晦澀氣機跑了出來。

她睜大眼睛,祭起神印一照,便見那些精魄隻要被光落中,就立刻變作一個個玄甲持矛,頭戴輕盔神卒,不過幾個呼吸,就全數顯形出來,並齊齊一拜,同時道:“拜見守輿。”

應曦十分興奮,她嗯了一聲,一拍站在最近前的神卒,“你便是繳衛了。”

那神卒當即神色一肅,本來呆板麵容變得靈動幾分,身上也多出了一枚神章,合手一拜,沉聲道:“職下領命。“

同一時間,應曦隻覺身軀之中的法力被削去了幾分,並轉挪到了此人身上。

現下神道未全,似這般煉化精魄,其等法力暫且隻能從封主身上借取,好在尋常守卒也無需多**力,她封得神位之後實力大大增長了一節,現下送了出去,將來也可收了回來,倒也不用太過吝惜。

正在她想著該派這些手下做什麽事時,忽然外間似有異動,往外一看,卻吃驚有一枚火流星自北方而來,劃過天際,並在南方轟然落下。

霎時間,天搖地動。

幾乎同一時刻,布須天某處偏離界天內,白微神情一凝,從定中出來,他推算了一下,神色一肅,“紀曆轉變,天道常行,此等征兆,這分明又有我輩先天之靈出世了,”他望去某一方向,目光灼灼,“我等無法去道疆土,其萬萬不可讓人道修士收服去。看來得設法將之接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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