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十日後,一架飛舟落在沉香殿殘破的廢墟之上。

其上一名粉衣少女見到這峰上狼藉一片,入目皆是殘磚斷瓦,原本柳綠桃紅的樹園也隻剩下了枯枝敗葉,竟似荒廢了許久,她驚得張開朱唇小口,雙目中一片茫然,喃喃道:“我隻離開了兩月,沉香殿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她身邊那女子一襲白衣,五官精致如畫,在那裏站在那裏,直如一朵出水白蓮,遺世獨立,她卻是臉色平靜,道:“嬌師妹,我見其餘峰頭上的宮闕仍在,何不尋了你同門來問下究竟出了何事?”

嬌師妹似是已經沒有了主意,聽了這話,忙不迭點頭,正要催動飛舟,卻見遠處有一女子駕法器而來,這女子見了她,驚呼一聲,道:“嬌師姐,你可回來了。”

嬌師妹也認出了來人,待對方落下雲頭,忙上去一把抓住胳膊,搖著問道:“齊師妹,快說,這裏,這裏究竟出了何事?”

齊師妹看了看周圍,雙目一紅,涕泣道:“那日殿上來了一個凶人,倪師伯稱此人是殺害紅塵師姐的元凶,也不知何故殺上山來,倪師伯便率眾位師姐妹與此人鬥了一場,怎奈此人實在太過凶惡,我等布下亂星大陣仍是抵擋不住……”

白衣女子美目閃動,突然出聲道:“等等,你說隻有一人?”

齊師妹抹著眼淚,點頭道:“正是,這位師姐,你是沒見那個道人,他隻一抬手。就有無數黑色浪珠滾過。眨眼間就是柱倒屋摧,器毀人亡,實在是凶焰滔天。”

白衣女子看了看周圍這副殘破模樣,不由將手中長劍抓緊了一些,她蹙起好看的細眉,自語道:“看這模樣倒也不似法寶所致,隻以一人之力便可夷平這裏整座宮闕,莫非是神通不成……”

她在這裏沉思。卻聽嬌師妹突然一聲悲泣,道:“倪師伯……”

原來是她與倪倩英感情甚篤,聽聞她死狀淒慘無比,是以忍不住悲從中來,向一旁跑了開去,跪在崖前大哭出聲。

白衣女子美眸中一片清冷,似是旁人情緒變化絲毫影響不得她半點,她向那齊師妹問道:“這位師妹,你可知此人是何來曆?”

齊師妹搖頭道:“我等也不知,聽聞曾有師妹見過他與紅塵師姐言笑甚歡。想必也是熟人,可數知內情的幾位師姐妹俱都死此戰中了。”

白衣女子問道:“屍骸可在?”

齊師妹說道:“雖有不少同門屍身被屋瓦蓋在下方,可這幾日我等已盡數尋了出來掩埋了,她們雖然身死。卻還能去塵世中轉生,隻是可憐倪師伯連元靈都未曾逃出來……”

白衣女子又問:“你可知此人是往何處而去?可曾看清此人相貌。”

齊師妹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似是往東方而去,至於相貌……”提到張衍相貌,齊師妹卻不再想先前說得那樣含糊,而是用心描述了一番。甚至身著打扮都是說得極為詳細。

白衣女子輕輕點頭,又轉身向嬌師妹那裏走去。

見她過來,嬌師妹哀聲道:“倪師伯被那人所殺,連七絕樁也被奪了去,此物在我沉香教手中失去,本該替師姐尋來,可師姐也見到了。我教如今這等慘狀,怕是有心無力,若是再有大敵來犯,還不知該如何抵擋。”

白衣女子靜靜望著她,道:“師妹節哀,你若不嫌棄,我可送你一道靈符,你可帶著願意的師妹入我元陽派門下為徒。”

“什麽?”嬌師妹驚喜抬頭,道:“竟能入得元陽派的山門麽?”

白衣女子輕輕搖頭,道:“入山門卻不可,我所說得,乃是我元陽派弟子在派外所開的洞府。”

“哦……”

聽說不是元陽派正門,嬌師妹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雖做不得元陽派的真正弟子,但若入了此門,卻等若是庇托在了元陽派門下,也算是靠得大樹了,今後再也不必提心吊膽,出得山門也可自稱元陽弟子,不再讓人小覷,忙擦幹淚痕,朝著白衣女子萬福一禮,道:“多謝辛師姐成全了,小妹願意去,並代眾位師妹這裏謝過師姐了。”

白衣女子淡淡說道:“舉手之勞,師妹不必多禮。”

她取了一道靈符出來交到嬌師妹手心裏,道:“持了此物,你可自去五煙山徑源仙府尋一位裴師姐,就說是我引薦。”

嬌師妹接過靈符,卻又似想到了什麽,訝異道:“師姐要去哪裏?不回山門了麽?”

白衣女子道:“此番門中大比,我本欲借仇師兄的七絕樁一用,仇師兄也允了我,既是被此人取去了,我也不能坐視不管,自當前去向他討回。”

嬌師妹一驚,猶豫了一下,道:“辛師姐,此人好像極為厲害,你……千萬小心。”

白衣女子麵上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麽,便化作一道白色遁光飛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天際。

此時相隔萬裏之外,張衍正坐在一處飛舟仙市之中,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金蟾跳躍不停,賓客大聲酣呼,時不時扔下一把金豆。

這時珠簾一掀,君玲兒從外盈盈走了進來,見到張衍時她未語先笑,道:“我當是哪位仙客大駕,指名道姓喊了奴家過來,原來真是舊識,張仙長,不知此次又看上舟市上何物,奴家好早作準備,管叫仙客滿意。”

張衍微微一笑,開門見山地說道:“既是舊識,我不繞彎子,此番我欲出海,需購置一艘渡海大舟,你這裏可有門路?”

他此去東海路途遙遠,茫茫海上數月不見一處島嶼也是常見,海中還時常有妖怪奇獸襲擾,隻靠自身之力飛遁顯是不可取。所以購得一艘海飛舟代步乃是當務之急。

君玲兒聞言一怔。隨即嫣然一笑,道:“稟仙客,此處倒是從未有過販賣海舟的先例,不過……”

她橫了張衍一眼,掩嘴一笑,道:“仙客倒是問對了人,東海上有一戶殷姓大族,乃是數一數二打造海舟世家。其族長與我家舟主乃是至交好友,倒是可以請我家舟主寫了書信過去,定不叫仙客空走一趟。”

張衍點了點頭,這飛舟仙市本就是靠大海舟搭架而起,若說不知海舟何處尋覓,那是玩笑話了。

不過他本意要得也不是普通貨色,而是極為難尋上等海舟,否則他大可以去東海的舟市上隨意擇上一艘,君玲兒顯是有著一顆玲瓏心,一眼便看懂了他的意思。是以說了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來。

如殷氏這等擅長製器的世家大族,地位非同一般,若不是有人情關係引見上門,絕對不會來搭理你。

既如此。張衍也投桃報李,將一隻錦盒推了過去。

君玲兒也不打開,很大方地將此物收了起來,笑道:“請仙客稍候片刻,我這就去請舟主寫了書信過來。”

她欠身福了一禮,轉身出門。張衍又把目光投向下方,不過此女並未讓他等候太久,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便回轉了過來,玉手捧起書信,將其輕輕奉上。

張衍拿過一看,發現此信共有兩封。一封是寫給殷氏家主的,另一封卻是寫明了殷氏所居之處地處何方,並附有一張簡易地形圖,兩封書信都是一人書寫,字跡娟秀,隱含淡香,顯是出自一年輕女子之手,雖說看得出這女子辦事極為細致,可張衍眉頭還是微微一皺。

君玲兒見了,輕輕一笑,道:“仙客切勿誤會,這封書信雖是我家娘子所寫,但舟主書信,向來是由她代筆,決計不會誤了仙客的大事。”

張衍微微頜首,將此信收入袖囊,又對君玲兒點了點頭,隨後縱身而起,一道長虹出了仙市,直往東海之濱飛去。

殷氏所居之處名為三陽嶼,是一處內湖島嶼,此處山清水秀,風光秀麗,張衍半月之後方才到了此處,徑直持了書信去拜訪殷氏族長。

張衍言語中未曾說及自己乃是溟滄派弟子,是以此老也並未太過放在心上,隻以為又是那仙市舟主的人情,客套幾番之後便回轉了裏間,隻命自己長子出來繼續招呼張衍,自認為也算是給足了臉麵。

此人名為殷治守,三旬年紀,明氣二重境界,見張衍已是玄光修士,修為遠在自己之上,因此言語中倒是對他很是客氣。

“道友想要海舟,又是急需的,我這裏倒是有幾份圖樣,可拿去看了,若有喜歡的,我立刻下料打造。”

張衍接來看了看,見這圖樣俱是描影成形,一拿到手中,隻需拿靈氣一催,便生出一個海船虛影來,接連看了幾艘之後,他奇道:“為何這些海舟都是這般不起眼?”

殷治守嗬嗬一笑,道:“道友這卻不知了,外海奇獸遍布,妖修多如繁星,這飛舟旨在堅固耐用,不易引人注意便可,豪舟闊船隻是那些妖王治下的海商才會使用,往往出行時都是千帆競海,結成大隊舟楫,是以不懼那些妖獸之流。”

張衍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造一艘海舟需用時多久?”

殷治守緩緩說道:“不長,多則半年,少則三月。”

修道人壽元長久,這些時間倒是等得起,不過張衍卻不耐煩等著麽久,聽嚴長老的口氣,此去路途也是頗為遙遠,如今已是一年過去,他不想再平白浪費幾月時間,如是因為這個原因錯過甲子四候水,那是後悔都來不及,便道:“敢問府上,可有現成海舟?”

殷治守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倒是有一艘,隻是……道友當真要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