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因彭長老的餘毒已解,加之此前又換得不少大藥,故是沒有急著回去,而在赤陸一待就是二十載。

隨著海量外藥投入,他氣道修為日益精深,自忖再打磨個數十載,就可嚐試斬卻未來之身。

此刻手中紫清大藥所剩不多,翻開功薄一看,這次積累善功比上回更多,且分身那處亦有善功加入其中,可以回去再換得一批大藥。

於是他神意一動,又遁返至陰神靈窟中。

方至這處,卻感覺心中多了一絲感應,起意一喚,不多時,一道濁氣自虛空顯現出來,落地變化為一個道人,恭敬對他一揖,道:“彭向拜見上真。”

張衍目光投去,此刻能察覺到此魔頭身上每一絲念頭變化,這等感覺極是清晰,分明是已然順服。

因為這些年在赤陸之中,沒有再多有理會這頭玄陰天魔,當然,這也是他有意為之,想試著一看最後會是什麽結果。

而以現下情形來判斷,隻要那魔頭不曾化解他此前種下的手段,那麽隨著時間推移,終會為神通所製。

這可以算是一個好消息,如有一頭可以駕馭的玄陰天魔在身,那做起事來也方便許多。

不過轉念到這裏,他卻是隱隱把握到了這裏間關竅。

這魔頭之所以如此輕易就臣服於他,或許也有其自身意願在內,因為被困此間,或許某一天會被哪個同類吞去,唯有跟著他出去才有無限可能。

魔物可不在乎什麽主從之分,其存於世上的目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壯大自身,那麽隻要跟著他走若能達到這等目的,其便會毫不猶豫依附上來。

他想到這些之後,便言道:“稍候開得關門,我出去之後,你可隨後跟來,隻外間有禁製阻截,能否過關,看自家運數了。”

雖然這魔頭的遁潛之法比原來高明許多,但外間禁製厲害,其也未必能夠出去,他不會刻意去相幫,青華天畢竟在青碧宮善功之製的監察之下,至少在表麵上他要撇開彼此之間關聯,成則好,不成則罷,他也不會有多在意。

彭向道:“在下願意一試。”

此刻外間,關隆兆十年前未曾見得張衍自裏出來,本還以為遇得什麽意外,後來去書一問,得知討妖詔不曾回正氣殿,猜測張衍當還在裏間,故今時時日一到,仍是按照規矩,重將禁製打開。

張衍等了沒有幾個時辰,就見青銅大門裂開一絲縫隙,就身化清光,自裏遁行出來,到了外間,見有金光壁障擋在身前,便就現身出來,在近前立定。

關隆兆自上空而下,盯著他幾眼,神情嚴肅無比,把手一招,道道金光照下,著落在張衍身上,見沒有任何魔濁之氣顯現出來,這才表情稍鬆,打個稽首,言道:“道友果是無恙,得罪了。”

張衍言道:“倒是讓道友掛心了,魔頭亦有智慧,見貧道又是到此,便四處躲避潛藏,不易剿殺,故是耽誤了一些時日。”

關隆兆一怔,隨即讚歎道:“道友手段當真了得。”

以往下去清剿魔物的修士其實大多也隻能固守一方,能在十年中保全下性命就已不錯了,哪裏有像張衍一般能令魔頭主動退避的。

張衍往青銅門某處方向看了一眼,提醒了一句,道:“這二十年來,我與魔物反複較量,此輩也有所變化,關道友下回再開關門,當要小心了。”

關隆兆在這裏鎮守千年,可以說是青碧宮中對魔物最為熟悉之人,一聽他這話,就知這些魔物在與人對抗之中手段又有所長進了。

這也是魔物真正令人畏怖的地方,其在與人爭鬥之中,會變得越來越是厲害,最終也不知道會成長到何等地步。

除非令其與現世完全隔絕,否則這是無法阻止的,可這是不可能之事,靈窟之中濁氣越積越多,就像那不斷高漲起來的水流,堤壩也必須隨之越築越高,可若不設法分流削減,終會有崩塌那一日,這幾乎是一個難解的死劫。

想到這裏,他也是無奈歎息了一聲。

張衍也是看出了他在憂慮何事,不過他認為這根本無需多想,這並非是他能克製魔物,也不是因他非是餘寰諸天之人,而是青碧宮那位大能既將諸界所有濁氣都匯聚到一處,那麽必是會有自己的考量。

他道:“貧道去往封敕金殿交還詔旨後,說不定還會再來此地打攪道友。”

關隆兆一訝,看了看他,道:“道友還要來此?”

張衍笑了一笑,道:“在青華天行走,善功自是越多越好,隻是斬殺妖邪卻未必能比得上鎮壓魔物。”

關隆兆不覺恍然,如以善功酬賞來看,無疑清剿魔物數目最多,這是因為世間少有人能做得此事,如今張衍有這等手段,那自不會放過這裏,無疑對他也有好處,至少可以減去幾分重壓,於是欣然言道:“道友若能再來,關某可是求之不得。”

張衍在此與他別過,就回到摩空法舟之上,隨後心下一察,發現那彭向的潛匿之術確實厲害,居然真被其逃出來了,不過這也與關隆兆把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有關。

想了一想,便於意念之中傳去了一道諭令,要其先行蟄藏起來,隨時等待吩咐。下來又把找來曲滂和任棘問過幾句,就催動法舟過了陣門,再次回到敕封金殿之外。

他向外觀去,見這裏遁光法駕穿梭不絕,遠處望去,照映出無數星屑碎虹,比自己上一次到來時更顯噪喧。這般情形,恐怕不止是戊覺天之爭了,他在陰神靈窟這些時日中,定是又發生了大事。

自法舟下來,跨步入奉還殿中,竇道人早是立在那裏等候,笑嗬嗬一揖,道:“張衍上真,彌真人在此等你多時了。”

張衍忽有所覺,往一側方向看去,見是一名相貌俊秀的修士站在那裏,道:“彌道友可是有事麽?”。

彌載煦很是生硬的對他一禮,道:“張道友,前回說定,若攻下那處地界,所得大藥你我各取一半。”他自袖中取出一隻石罐,往前一推,此物便橫空飄來。

張衍收了下來,卻並沒有急著離去,對方要是隻為此事而來,那大可交至他分身手中,此刻親自送來,事情做得毫不委婉,那說明或還另外有事。

果然,彌載煦當真是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一不請他去別處商談,二來也不來套問交情,就這麽直接言道:“我接了數張詔旨,都是剿滅妖修宗派,隻是找不到合適聯手之人,張道友可願出力麽?”

張衍略作思索,他也是察覺到餘寰諸天內似又發生了什麽事,目前他以修行為主,不會摻和進去,若遣分身倒是無礙,道:“貧道尚有要事,道友若是認為可以,我仍會派得分身前來相助。”

彌載煦上回與張衍那分身聯手對敵過,知道後者便是一具分身也是極為厲害,果斷言道:“就這麽定了。”

待在此說定時日,他半絲多餘話也無,就這麽轉身離去了,給人感覺卻很是無禮。

竇道人笑嗬嗬道:“彌真人性子著實實在了一點。”

張衍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說起來與這等人處事反而簡單,況且對方乃是妖修,自也不必去計較太多。

竇道人把袖一抬,自裏也是拿了一隻玉匣出來,道:“上真,此是宮中允諾給予上真的償補,還請收好。”

張衍袖袍一揮,就收了進來。

竇道人言道:“上真此次回來,可有意親身往盂珍會一行麽?”

盂珍會諸界之盛會可不是短時之內會結束的,至少也會延續數十載,此時此刻,仍有許多修道人在往那裏趕去。

張衍笑了一笑,沒有回答。他有分身前去,已是足夠了,此刻修行才是第一要務,餘下之事都要往後排靠。

竇道人見他如此,也就識趣不提,打個稽首,便告辭退下。

張衍先是去往奉還殿交還詔旨,將善功俱是換成大藥,細細點了下來,加上彌載煦和青碧宮送來的大藥,數目已著實不少,便以他現下修行之法,也足夠再用個七八十載,如此,待這些外藥用盡,就可嚐試斬得未來之身了。

思索過後,他祭動青雲符,轉入正氣殿中,見那清剿討妖詔又是化作金龍在那裏盤旋。

前番他清剿魔頭雖是卓有成效,可魔物殺之不盡,不是憑他一人之力就可平靖的,一招手,又是拿了下來。

他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轉到琉璃玉璧之前,查看近來諸天之事。

略略看下來,近來唯一大事便是戊覺天天主之爭,此界一如之前,仍在爭鬥不休,諸天各自插手,也不知何日安寧,

不過有一樁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名持詔修士被殺,出手之人乃是一名妖修,這一次青碧宮倒沒有坐視,而是立刻遣出修士前去追剿,並將這妖修斬殺在外。

張衍玩味一笑,從此事經過來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背後是有人指使的,青碧宮想來也該知道,可偏偏就沒有下文了。

結合上次那事來看,如今餘寰諸天之內,似乎有一股亂潮正在醞釀,背後隱隱牽扯到諸界天主,而青碧宮對此卻隱隱有些力不從心,這般下去,難說什麽時候就會有一場變故發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