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棘出了摩空法舟,就拿出了張衍最早賜下的那符籙,將之展開之後,就有一道清風將他托起,往下方行去,他小心翼翼繞過地上一叢叢幽火,逐漸往火海腹地深入。

他清楚自己此刻隻是充當一個誘餌,不過有手中這枚符詔在,隻要把握好機會,也足以克敵製勝。

隻是途中他必須克服那些幽火帶來的不利影響,此物時時攪擾他的心神,胸中也是煩悶無比,以至於必須分出一部分精力來維持冷靜,沒有辦法把全副精力放在防備外敵上。

這等時候,他遠勝同輩的堅韌心性卻是顯出好處來了,盡管胸悶氣短,身軀血液崩騰,可仍是被他以絕大意誌強行壓了下去。

在過去短短半個時辰之後,他竟是逐漸適應了這等攪擾,應付起來變得輕鬆了幾分。

可便在這等時候,前方傳來轟隆一聲大響,一處地麵驟然沉陷下去,露出一個碩大空洞,而後一根赭色長須自裏伸了出來,並朝著他這處狠狠抽了下來。

任棘趕忙避讓了過去,那長須一下拍在了地上,原來橫在那處的土丘山峰頓被從中截去了一截,地表更是被抽出了一道巨大溝壑。

不過他卻在這時看到了一個機會,沒顧得上驚歎這崩山裂地之威,趁著那長須未曾抬起,就一個縱躍,往那洞壑之中鑽入進去,並往下方遁走。

隻是下去千餘丈後,他忽然發現這裏有無數細小毛須圍著自己飛舞,看著輕飄飄如雲絮,可每每撞到洞壁上時,卻是擦出了一道道深刻深痕,堅岩在其擦刮之下,竟好若腐土一般。

他心下一凜,這毛須單個或許對他毫無威脅,可眼下數目實在太多,絕然不可小視,於是把手一揮,祭出一件護持法寶。

可隨著他繼續往裏深入,身外寶光在每時每刻消磨之下,卻是慢慢變得暗淡起來,顯然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要知他此刻神通道術都不能用,隻能依靠符籙法器行事,能拿得出手的護身法寶也就這麽一件,再這麽下去,很可能未到終程就已死在了半途,但他目光堅定,緊緊看著前方,沒有絲毫動搖,不久之後,那寶光就隻剩下了薄薄一層,可他仍然不停。

就在那光芒即將熄去的那一刻,眼前陡然一闊,他發現自己卻是落在了一處被掏掘出來的開闊地窟之內,而所有毛須都是被拋在了身後。

再往下方一瞧,雙目驀然睜大,那裏卻是盤踞有一條千丈長蟲,頭頂上有十數個眼目,口器裂開至腹部,有一條長舌拖延在外,尾後則有數十根龐大觸須,而方才那出得地表的隻是其中一根罷了,很難想象,要是這數十觸須方才一同揮動,將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任棘倒吸一口冷氣的同時,也是明白過來,這凶怪方才大約隻是把他當作蟲豸一般看待,隻是想將他驅趕走罷了,在此怪眼裏,他或許在太過弱小,根本不值得花費太多氣力,不過或許也正是如此,才得以順利到此。

此刻他腦海中雖在轉著念頭,可手上動作卻是絲毫不慢,將那符詔取了出來,隨後往下一拋,霎時,一道五色光華在這地洞之內揮灑開來。

那長蟲這才察覺到不好,扭動著肥大身軀似要往地底更深處鑽去,然而未等它做成此事,那光華已然落下,並將它身軀裹住,隻是一個呼吸之後,其渾身血肉化氣蒸騰,再有幾息,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就在此怪消亡那一刻,張衍卻是察覺到一股異樣感覺,他將那善功目薄拿了出來,打開一看,發現自己原來已是入了善功榜了,不過排名很是靠後,眼下便是一些洞天修士所得善功也遠較他為多。

通常初入此榜,青碧宮會有酬賞賜下,隻需擺設法壇,就可取得,隻是他看了功薄一眼,這些東西放在洞天修士手裏或許還有幾分價值,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青碧宮如此做,不外乎是想驅動修士去獲取更多善功,而他隻要能在青華天內來回無礙,神通道術可自如施展即可,多也無益。

大殿內靈光一轉,任棘這時轉了回來,到了階前,他躬身一拜,道:“真人,那凶怪已亡。”

雖然殺死那凶怪主要靠那張符詔,可是由他來動得手,故也獲取了少許善功,如今他不靠符詔也能夠在外飛遁了。

張衍一彈指,一道靈光飛下,化作一隻金環飄懸在那裏,道:“你法寶已損,此物便賜了你吧。”

任棘欣喜收下,道:“弟子多謝真人賜寶。”

張衍言道:“若非你大膽衝入地穴之中出手,這凶怪未必會死的如此幹淨,這是你該得之物,”

任棘再是一拜,他方才便就明白,這當是一次考驗,自己若無過人膽魄,半路折回,雖未必會身死,可下來想也不會得到多少看重了,幸好他未曾退縮,如今不僅是收獲了一件上好法寶,且經此曆練之後,心神也比以往更是穩固,所得好處可謂極大。

張衍揮袖令他退下之後,又看了眼那善功薄,目光閃動了一下,既然自己能看到這排位,那關注此物之人想必也一樣可以看到,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是否能容忍自己在這裏從容獲取善功。

一如他所料,此刻另一邊,薑熬也是發現了善功薄上的變化,他神色凝重道:“那張道人已是入了善功薄,我等需要快些了。”

螢道人淡淡言道:“我早便說過,到了這裏,直接找上門去便可,耽擱得越久,此人法力便就恢複得越多,可薑道友卻偏偏不願。”

薑熬略略皺眉,他之前沒有立刻找上門去,那是為了設法了解張衍此來目的,這是必須要弄明白的,否則不利於他們下來行動,相反在得知此之後,還能做出相對應布置。不過他卻沒有反駁,而是略過這一節,直接言道:“這位張道人眼下正要前往亂漩流空,找尋昔日失陷在同脈修士,亂漩流空古怪異常,裏麵也有不少妖魔,要是放了此人進去,說不定此人出來後便就沒了拘束了,薑某以為,要盡可能在此之前將此人截住。”

另一名白道人言道:“這消息可靠麽?莫要是此人故布疑陣。”

薑熬道:“應是不假,那張道人對自己去處似無有隱瞞的打算,且被遮去感應之後,此人也不可能知曉我等會來找尋他。”

在來此之前,他已是用動用善功,請得青碧宮之人動用法寶遮蔽去了這一方天機,是以張衍是不可能察覺到任何警兆的。

螢道人言道:“我等距離他甚遠,追上怕是不易。”

薑煞沉吟了一下,道:“無妨,我可動用追光雲翼,提前一步趕至此人前方。”

“追光雲翼?”

螢道人有些吃驚,道:“薑道友竟然連這般寶物也有麽?據熒某所知,再多善功也換不來此物,至多隻能借來一用罷了。”

薑熬歎道:“隻要能為巨融師兄報仇,這些代價又算得了什麽呢。”

熒、白兩名道人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這恐怕隻是表麵上的原因罷了,隻是背後之事他們也無意去多想。

白道人言道:“那就照著薑道友的法子做吧。”

薑熬一探手,自兜囊之中拿出兩枚燦若流光,形如蟬翼的法寶出來,口中默念幾句,此物一振,化為道道金線,將三人一裹,隻一閃之間,就自原處消失無蹤,

待三人再度出現時,已是站在了一處與方才截然不同的陌生地界上。

薑熬自兜囊中拿出輿圖對照了一番,道:“若無差錯,我等當已是在那張道人前麵了,這裏是其去往亂漩流空的必經之路。”

在他說話之間,一道燦光從他身上飛起,隻一刹那間就沒入天穹不見。

螢道人抬頭望了望,心下感歎道:“這追光雲翼果是飛遁至寶,若能掌有此物,餘寰諸天當可任我遨遊了,真是可惜了。”

他覺得薑熬似乎太過急切了,這法寶可不止能用來趕路,還能用來逃遁,要是將此寶留作後手該是多好。

薑熬豈會不知留下此物更好,可他這一回是傾盡所有一搏,根本沒有考慮給自己留後路。

他晃了晃輿圖,沉聲道:“從圖上看,這附近有數頭大妖,我等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白道人心下一動,言道:“薑道友是想使其為我所用?”

薑熬道:“此人既然要獲取善功,那麽路途之上的妖魔當是不會放過的,我等把這些妖物引來,等他與這些妖物交上手後,我等再殺了出來,那把握當是更大。”

熒、白兩名道人都是表示讚同。盡管他們嘴上信心十足,可心中還是十分謹慎的,要知這次對付之人可是能一拳震斃巨融的,若是伏擊不成,可就是徹底得罪了此人,日後必是後患無窮,是以最好能將之打殺在此。

薑熬又是取出一枚朱紅色的玉果,並將之擲入了地下,未幾,就有一股奇異香味蔓延開來,他招呼一聲,就與熒、白二人往遠處退開,等了沒有多久,就聽得遠遠有陣陣嘶吼之聲傳來,他道:“妥當了,下來我等隻需耐心等那張道人到此便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