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閣門前一個侍候童子見張衍出來,躬身一揖,道:“上真,方才有一封玉箋送來,說是請上真過目。”

張衍腳步一頓,道:“拿來我觀。”

那童子忙是將那玉箋取出,彎腰俯身,雙手托於頂上。

張衍取入手中,翻開一瞧,見這是一封拜書,看最後落筆留名,卻是“宋無為”三字,他這些時日不但覽閱方誌,對即將要打交道的洛山觀著實設法了解了一番,這位宋無為乃是觀中是自掌教之下,十位凡蛻上真之一,也是修成了二重境,斬卻了過去身的修士。

他忽然有種感覺,此人或許對自己會有所幫助,便自袖中取出一玉符,遞去道:“你將此符送至宋道友洞府上,他若到來,便速來報於我知曉。”

童子恭敬道:“小的記下了。”

張衍揮了揮袖,令其退下,自己則來至館閣之前,這裏有一道清泉溪水,有朵朵花瓣豔麗自上遊漂流下來,要隻是如此,也實屬平常,每一片花瓣之中都是刻有一個蝕文,但其中內容卻是晦澀不明,令人無法理解其意。

他往上方看去,那裏是一座高峰,峰頂隻被一團朦朧雲霧所包裹,以他功行,很是容易就能強行破開,但到此地做客,卻不好如此做,便道:“來人。”

光華一閃,那陣靈顯身出來,躬身道:“上真可有什麽吩咐?”

張衍抬起袖來,朝著上方一指,道:“這上遊是何地界?”

那陣靈看了看,回道:“回上真,此處地界以前是一位阮姓真人的別院,隻是這位真人無有後輩,當年隻豢養了一些自天外擒捉回來的妖物異種,真人轉生後,看在他的臉麵上,這些異種仍是留在了此地,這些年來也是一頭頭亡故了,唯有一頭名喚曲滂的老牛還在那裏,因看它老實,是以門中仙師們也就由得其在此養老,若是它擾了上真,小人真就去好生教訓它一頓,或者將之驅趕了出去。”

張衍心下微動,問道:“這麽說來,這頭老牛並非是玄洪天出身了?”

陣靈回道:“是。”

張衍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山巔雲霧,目光略顯深遠,他沒有再去多問,沿著溪河觀賞了片刻美景,就又回了館閣修持。

到了第二日,那小童一早來報,言那位宋真人已是來了。

張衍吩咐道:“有請宋真人。”

待小童下去傳命後,他坐有一會兒,便從殿中出來,來至殿門之前,等不多久,就見一名頭插玉簪,青眉俊容的道人自外走了進來。

張衍抬手一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宋道友了,貧道有禮了。”

宋真人看了看他,也是回得一禮,道:“不敢,張道友有禮。”

張衍微微一笑,側過身道:“還請道友入內說話。”

兩人到了裏間,坐定下來,自有陣靈上來為二人奉茶。

宋真人待茶盞擺好,拿起品了一口,便放了下來,開口道:“宋某此來,隻為說一句話,”他目光凝定張衍麵上,“道友當真不該來此。”

張衍神如常,隻道:“哦,為何如此說,道友可否告知緣由?”

宋真人盯著他道:“你可知曉,在你到來之前,門中正準備拿那神物做一番文章,我門中何真人本可以借此一步登天,我洛山觀也可因此避過一場劫數,可是因你之故,這番籌謀最終未成,甚至我洛山可能因此多一個對頭,你說如此,我洛山觀之人豈會甘願將那神物交托於你?”

張衍笑了笑,道:“若無此事,貴方就會將那神物順利交予貧道麽?”

宋真人嗬了一聲,略帶一絲自嘲道:“想來也是不願的,畢竟看守百萬載,早已把此視作了自家之物。”他站起身,道:“這其中有頗多利害,道友終究隻有一人,莫要因此耽誤了。”

說完之後,他拱了拱手,竟也不再多言,就這麽轉身出去了。

張衍目送其出去,心下若有所思,他能看出這一位真實用意,明著是來勸言,實則卻是故意透露了許多消息給他,但為何要這般做,這卻值得思量了。

很有可能的是,這些消息獲取並不難,便是對方不說,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不過提前被告知,那意義便就有所不同,要是他畏懼洛山觀勢力,存了退避之心,那自是少了一番紛爭,可要是他有要什麽手段逼得洛山觀不得不就範,或者說將來雙方對上了,那也算是提前留了個情麵在這裏。

不過他早已是有了一番定計,不管其等會如何做,隻要不曾撕破臉皮直接動手,那對他影響都是不大。

轉過念頭,他把袍袖一擺,就起身回去了內室之中,依舊入定持坐。

數日之後,他正坐觀之時,忽有所感應,目光一閃,就忽忽自外飛來進來一團氣霧,其中卻見一個怪臉在裏左衝右突,卻怎麽也出不去。

眼見得這氣霧越收收小,那怪臉也是露出驚惶之,告饒道:“上真饒命,上真饒命,小人並無惡意,乃是來此送信的。”

張衍令那氣霧稍稍鬆散了幾分,淡聲道:“你是何人,又為何人送信?”

那鬼臉道:“主人名字請恕小人也是不知,隻得奉命來此告訴上真一樁事。”

張衍沒有出言,隻是目光平靜看來。

那鬼臉一個激靈,不敢遲疑,眉心一開,就有一道光簾投下,上麵有許多文字閃現出來。

張衍拿眼一瞧,這裏說得卻是不久之前那宋真人所言之事,不過更為詳細,而且前因後果都是說了清楚,好似這一切都是其親身經曆。

那鬼麵放出這光芒之後,目光就變得呆滯起來,待光華一收,其便身軀一顫,化作青煙飄散,未有幾個呼吸,就徹底消失了,從頭到尾都不留下任何痕跡。

張衍未去做什麽,這是那書信主人早便做好的布置,此人功行當是不弱,玄洪天中能做得此事之人,左右也就那幾個,至於目的,眼下線索太少,尚還不明。

他心下思忖道:“原來洛山觀本是安排何仙隱與持妄天天女合為道侶,由二人共參神物,如此哪怕無了看守神物的名分,有持妄天為友盟,也能保得玄洪天太平,而何仙隱要是憑此此物僥幸有所成就,那徹底無需畏懼外敵了。”

這本是一個好算盤,隻可惜其等並非是祖師所言有緣之人,注定得不到此物,否則那玄石也不會在被請出之後又自家轉了回去。

宋真人先前隻是提了一句何仙隱,並未去言與那持妄天天女之事,想來終究是自家同門,故隻是點到為止。

正思索之時,小童在門外道:“上真,萬真人來了。”

張衍把首抬起,道:“有請。”

不多時,萬真人邁步進來,與他敘禮之後,便安坐下來,遞出一枚玉簡,道:“此是有關那澈延山主的一切記述,真人可拿去看了。”

張衍收了下來,淺淺掃了一眼,將之擺在了一旁,笑道:“聽聞貴方要辦貧道幾件事,卻不知到底是幾件,可否說個準數,也好讓貧道心中有個計較。”

“這……”

萬真人不禁有些猶豫,洛山觀拿出這些借口來,明顯隻是為了為難張衍,而要是把具體幾件說準了,眼前真人要真是都做成了,那他們豈不是作繭自縛?這也並非是他杞人憂天,張衍作為太冥祖師指點來此的有緣之人,誰知道身上會否什麽厲害手段?

張衍見他一副為難模樣,更是加深了心中判斷,笑了笑,道:“若是不可,也是無妨,貧道隻是隨口一問罷了。”

萬真人微微鬆了口氣,拱了拱手,道:“多謝道友體諒,有些事萬某一人還做不得主,”頓了下,又道:“不過萬某回去,會想辦法說服同門,給道友一個準信。”

張衍神情之中卻是一派灑脫,道:“無礙,貧道過幾日很可能去那凶妖蟄伏之地探查,隻我並非貴方之人,來去有所不便,不知可道友這裏可有往來憑信麽?”

萬真人這次倒是大方的很,道:“早已給道友備妥了。”他自袖囊中取了一枚玉碟,遞了過來。

張衍接過玉碟,拿在手中看了幾眼,對方給得如此痛快,此物恐怕不止憑信那麽簡單,當還有隨時監察他行蹤的作用。

不過這卻無有關係,在玄洪天勢力範圍之內,他也並不準備做什麽,而去到天外後,那便用不著此物了。

萬真人見把物件都是送到,就提出告辭,張衍也不挽留,起身相送,隨後轉回府內坐下,將那玉簡拿起,意識入掃一轉,這裏記述還極為詳細,包括那澈延山主的修道年月,功行幾何,又有什麽神通手段,底下又有什麽樣的實力,通常居於何處都是一一羅列。

不過既明了洛山觀的目的,他自不會再沿著這條路走,因為如此下去是注定無有結果的,至於這玉簡上麵的消息,也並非無有價值,至少讓他知道這澈延山主定然有些問題的,要是日後萬一對上,也可做到心中有數。

倒是澈延山主所在那處下界,正有一個洛山觀所言的“旁脈別支”在那裏,他正好趁此機會前去走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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