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此前一直把那門中鎮派之寶攜在身上,這原是準備拿來對付靈崖上人那三身之術的,隻是後來因無法順利到得其人麵前,才決心力成六轉,這刻聽得秦掌門提及,便就將此寶自袖中拿了出來。

秦掌門心意一引,將之取來。

嶽軒霄與梁循義二人把目光投來,見其掌心之中,懸有一龍眼大小的玄色氣珠。

在二人感應之中。此物渾然幽深,似是包容無限,再細細一察,仿佛天地諸物都在往裏沉陷。

梁循義隻是望了一眼,就覺神魂莫名有股疲憊之感,不由心下一悸,似是覺得此寶極是危險,於是他不動聲色退開了幾步。

秦掌門言道:“此寶名喚‘虛元玄洞,乃是我溟滄開派祖師太冥真人所留,有吞奪乾坤之能,因其威能太大,怕後輩弟子難以駕馭,故在其上共是施加了三層禁製,若對付靈崖一人,隻需一層禁製解去便可,但要破去那玉崖,則需得開了兩層禁製,且至少要兩位凡蛻修士共同施為,方可祭動,隻在運使之時,為免那第三道封禁解開,不可受得分毫外力相擾,不然後果堪憂。”

梁循義方才聞得此物能破玉崖,本是心下存疑,認為溟滄派既有此寶,那為何先前不用,直接壞了東華洲,那也無需再戰了,而現在才是明白,原來還有此等緣故在內。

他試著問道:“若是第三層禁製解開,那會如何?”

秦掌門平靜言道:“若真當那一步,則這一界盡化虛無,重歸天地渾冥初始,而我輩修士,神魂俱滅,一個也逃脫不得。”

梁循義聽得此言。雖麵上神情不變,但心中卻是忌憚更深,同時也暗自搖頭,忖道:“此戰便是溟滄一方敗北。有此寶在,玉霄也決計做不得真正贏家。”

張衍看了看天中那方玉崖,考慮了一會兒,言道:“敢問掌門真人。此寶祭出之後,要壞那玉崖,需得用時多久?”

秦掌門回道:“約莫三刻左右。”

張衍目光微閃,道:“那即是說,靈崖若是見勢不對。還是有機會甩下一切,脫身而去的?”

秦掌門頜首言道:“確有此等可能。”

張衍再是一思,就在這片刻之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神色一肅,對秦掌門打一個稽首道:“掌門真人,弟子有一請。”

秦掌門伸手虛托,道:“渡真殿主但說無妨。”

張衍立直身軀,言道:“周師曾有言,這‘真一玉崖’表堅裏虛。外厚內空,弟子以為,若是能破開一隙,突入其中,自內裏攻破,那‘虛元玄洞’或許隻需解得一層封禁便可。”

秦掌門道:“渡真殿主可是要借此機會,了去過往因果?”

張衍點首言道:“正是,弟子當日拜在周師門下時,就曾答應過,有朝一日若得機會。必要誅殺靈崖,覆滅周族,以靈崖之能,若見玉崖被我溟滄至寶克製。不定會會飛升他去,若是如此,此願便難以達成了。”

周崇舉乃是上代靈崖之主嫡脈後輩,不過其母家卻並非世家中人,而是師徒一脈傳人。

當年玉霄從派內掃盡師徒傳承,各殿支脈族人出力甚多。而他天資高絕,門中同輩無人可比,他少時曾有言,若未來能執掌山門,定要設法興複師徒傳法之道。

而周族上下唯恐他坐上靈崖執主之位後於己不利,於是設法壞了他道基,阻了他長生之路,這才使得他後來不得不投奔溟滄派,並立下誓言,終其一生,要設法覆滅周族。

張衍入道以來,著實得了周崇舉不少幫襯,不管是身為名義上的弟子,還是從過往恩情上考慮,都要為這位師兄完得此願。

秦掌門沉吟一下,道:“隻是如此施為,便能得手,渡真殿主自家也可能深陷其中,恐難有機會出來。”

張衍笑了笑,言道:“弟子心中有數,既是踏上道途,自不會輕賤自家性命。”說完此話,他又傳音幾句過去。

秦掌門聽了,認真看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道:“渡真殿主既有把握,我也不阻你,隻是如何破開那玉崖,卻需仔細斟酌一番。”

嶽軒霄閉目片刻,隨後睜開眼簾,出聲言道:“若我以太卓劍全力劈斬,的確能破開這玉崖一隙,不過此寶能收複合攏,故這破口隻能開得一瞬,如無人相擾,以張殿主的修為,入內當是容易,可靈崖要是察覺到,那多半會出手阻攔。”

梁循義這時出聲言道:“此事我靈門亦可出力,嶽掌門隻要能斬開那玉崖一隙,我可將冥河之水送入其中些許,若靈崖不想玉霄靈機盡被**,便需立刻著手化解,那絕然顧不得再做他事了。”

嶽軒霄再是感應片刻。隨即抬首言道:“此法可行!”

張衍點了點頭,無論是少清澎太卓玄清劍,還是冥泉宗這九幽冥河,皆不在那玉崖之下,隻是各自用處不同罷了,有這兩寶開道,要是一切順利,自己當能到那玉崖之中。

他打個稽首道:“那便有勞兩位了。”

見計議已定,四人便是各是收回了神意,對比方才,也隻是過了短短一瞬。

嶽軒霄將太卓劍拿出,持在手中,凝神運法,神情肅然,鄭重無比。

要斬開玉崖不是簡單之事,需得他全力施為,而先前他以此劍觀照未來,十劍之中,卻隻有半數成功。

而一擊斬下,若想再次施為,至少需得調息三四時辰。

他們是耽擱不起這麽長時間的,是以此劍斬出,必得一舉功成,否則就意味著失敗。

梁循義則是稍顯輕鬆,對他來說,送一道冥水入內,並非什麽難事。

張衍則是落在玄武背上坐了下來,入定調息,務求在入得玉崖之前把功行保持在完滿境地。

與此同時,真一玉崖之內,那少年道人坐於高崖之上,手中拿捏法訣,正緩緩運化這方世界。

隻過去這麽片刻,北冥洲、中柱洲兩洲已是在此間隱隱現出一絲輪廓,各自落定在北、西兩方,這得益於此前二度定壓洲陸之舉,故收取雖緩,仍說得上順利。

唯獨東華洲還安然處於下方,此是因為其中同源之氣差不多已是耗盡,縱然不久之前再度渡入氣機,可為時尚短,還無法挪動。

他心下轉念道:“等我將三洲之地盡數收入進來後,東華洲便也難逃掌中,若是不出什麽變故,可在一天之內做成此事。”

此刻遠處縱然來一道遁光,亢正真人飛至近前,在崖上落下,伏身一拜,請罪道:“弟子路上遇得少清嬰春秋阻截,以致耽誤了行程,未能救出同門,還請上人降罪。”

他先前受命前去找尋餘下同門,到時便可用靈崖上人所賜法符挪至到這玉崖之內,下來便不再出去,遷羽量勝之術也就傷不得他們了。而等玉崖煉合這方天地之後,更是無需在意此點了,但是到了最後,仍是隻有他一人能得以逃出生天。

少年道人一擺袖,言道:“罷了,此事並非你不盡力,尚幸我周氏一門和洲中人種都是得以保全,待此界盡歸我所有後,過個千餘載,便可恢複元氣。”

亢正真人諾諾稱是。

少年道人看向下方,見張衍等人並無任何動作,好似在等待什麽,不覺有些詫異。

不過此時,他已是招數盡出,眼下所能做得,隻能是盡快煉化這方天地,餘下之事,也是幹涉不得了。

而此刻九洲之上,由於靈門轉投溟滄這一方,後者得以騰挪出來大量戰力,在短短兩刻之內,周雍、周如英、吳豐穀、吳雲青這四人俱是戰亡。

至於太昊、南華、元陽、補天這四家,隻有寥寥一二人逃脫,不過便不刻意去尋,其人也一樣會斃命於遷羽量勝之術下,故無人再去在意了。

隻是這時,天地之中異變卻是引起了諸人注意,頓令其等意識到,或許此一戰未曾到落幕之時。

孟至德正思忖下來該如何做時,卻聞得耳畔有聲響起,聽有片刻後,他對天中一揖。

隨後轉過身來,對眾人言道:“諸位真人,掌門真人方才傳言,天中那物自有他與渡真殿主處置,命我等莫管其餘,速回門中,盡全力收取地氣。”

眾人凜然應命,片刻之後,道道清氣虹光九洲之上縱起,往龍淵大澤方向行去。

嶽軒霄運法大約有半個時辰之後,那一柄太卓劍之上綻放出道道清華,那一股無可匹敵的鋒銳氣機,仿佛隻要舉揚起來,便能劃破青天。

他微睜眼目,抬起首來,往天看去,衣袖飄動之間,整個人也變得若隱若現,好似要從世間遁離出去。

這刻他渾身精氣神魂已是攀升到了頂點,若是一個把握不穩,再往上踏去一步,便很可能遁出此界,去往彼方。

像是過去許久,又好似過去一瞬,他身形又變得無比凝實,目中光芒也是前所未有的銳利。

下一刻,但聞一聲響徹天地的劍鳴,一道彌天劍氣振揚而起,仿若貫穿過往未來,霎時斬落在了穹宇中那團靈光之上!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