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道:“陶道友以為何時合適,貧道可與道友同往東萊一行。”

陶真宏考慮了一會兒,道:“縱那天妖非在全盛之時,但要捉來,也非是容易之事,陶某需用二三十載恢複法力,那時就可與真人前往。”

張衍點首道:“此事不急,陶真人籌備穩妥之後,再做計議。”

與陶真人道了別過之語,他便就把法力一收,識念就從通靈玉璧之中退了出來。

此回之所以如此做,卻也並非無由,先前他與秦掌門也是有過商量。人劫即將到來,非但自身實力要提盡力升上去,也要設法增加友盟之能。

如是還真觀、平都教這類宗派,自身就是十大玄門之一,本就有一套路數,按部就班行走便可,外人也無從插手。而如陶真宏、李岫彌等人卻是不同了,縱然是一宗開派之祖,但立門尚短,根基又淺,下一輩弟子未曾起來之前,其實反是自身拖累。

就如玉陵祖師那等人物,因有山門羈絆,也險些難以飛升,後能成功,也是得虧兩派博弈,大勢所趨,在某種情形來說,也是出於無奈。

陶真人與張衍交誼不淺,又曾欠下過人情,而今在溟滄派授意之下幾次與玉霄動手,乃是最為值得信任的外宗洞天修士,似這等人物,若逢劫戰,必是溟滄派這一邊助力,值得出力扶持。

回陽洞天之中,司馬權閉目而坐,侵奪了吳汝揚神魂後,他得了一些不甚重要得零碎識念,若不理順,卻易影響他日後修行。

大約五日之後。他退出定坐,化陰風飛起,往洞天一處邊角飛去。落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山峰之上。

此間有一座修葺精麗的廬舍,入內轉了一圈。出來時,手中卻是拿了一枚雕琢精致的符牌。

此是吳汝揚所煉,若非是洞天之主,唯有拿了此物,才可出入洞天,本是這老道為自家弟子門人所留。

要是司馬權未曾得了,那麽出去之後,也就難再回來。

隻是他眼中並無多少興奮之色。雖是占了此地,但總覺得十分雞肋,此處是玄門洞天所辟,內中皆是清靈之氣,而他修持,最好是在滿布地陰濁氣之所在。

這方天地倒也不是不能改換,隻是如此一來,卻是太過耗費法力,便是成了,還需時時維係。與其如此,那還不如多祭煉一些六陰魔蟲出來。

更何況,要維持洞天亦需耗費功行。他也不願意在這裏投入多少心力。

起手掐指拿訣,運功轉法,感應得洲中分身,他就要自裏遁了出去,可僅僅隻幾個呼吸之後,卻是動作一頓,冷笑道:“倒把你等忘了。”

吳汝揚此來鬥法,攜有有“望氣”、“落陷”、“渡空”三圈,因與陶真宏等人對鬥之時。因他占據上風,故這三件真寶到了最後也未用出。

此前吳汝揚神魂被侵占之後。這三件寶物卻是與七八件法器一道,在司馬權法力鎮壓之下蟄伏不動。因太過順利,他差點將之拋諸腦後,此刻卻是想到,這畢竟是三件真寶,又豈是一點小術可以製服的?其當是假意乖順,實則在暗中等待機會。

他此刻一旦出去,這些真寶也必是跟著脫走,那麽是吳汝揚為他所殺的真相定會敗露,玉霄派必會千方百計來追殺於他,這明明是可以避開之事,他自然不願再招惹麻煩。

眼下這句話一說,三道光亮一閃,自他身上飛了出來,就要往遠處遁走。

他哪會容許其等走脫,袍袖一舞,四下黑煙騰起,便就裹住。看著這三圈在裏掙紮不停,他冷笑一聲,伸手一拿,就一隻隻抓了回來,並冷聲道:“你等最好老實一些,否則我以魔毒汙穢寶胎,也非是什麽難事。”

三圈聞這話,果然一靜,不再動作。

司馬權知這些玄門法寶不可能為自家這魔頭出力,是以也未作指望,隻要不來添亂,也可容得其存活下去,但要離開,那是休想了。

將之一一封鎮之後,他再度拿動法訣,過得許久,身形驟然不見,再出現時,麵前卻是一片茫茫大海。

遠處有一道黑影疾快飛至,卻是那分身過來,便任由其落入自家身軀之後。

往四周探看了一番,卻發現此回是落在了西海之上,心下忖道:“不如就把洞天出入門戶放在此處,我不去攝取靈機,想玉霄便是察知,也隻能感應大略方位,不知具體在何處。這不過洞天無人支撐,也就存個數百載,與其任由它荒廢了,我倒是可以把一些中意弟子喚入其間修行。”

轉念過後,他索性在此坐定下來,運功一月,將出入門戶立在了此處,界關乍開即閉,並未泄得多少靈機出來。

他滿意看了幾眼之後,就卷一陣陰風,很快回到了西南地底。

方至宮鼎之中,他便交代道:“去把方心岸喚來。”

未有多久,方心岸來至他麵前,經曆了師門之變,又在外間修煉了這許多年,他心性比往日已是沉穩了許多,他依足禮數,跪下一拜,道:“弟子見過老師。”

司馬權看他功行,比上回所見又精進不少,這麽一比,他收入門中的弟子卻是無一人能比得上,更是認為自家擇選未錯,便道:“你修習的乃是玄門功法,我這靈穴之中,多是濁氣,雖你也可修習,不過時日過久,難免有陰魔侵蝕,對你十分不利。”

方心岸忙道:“弟子本是南華棄徒,能得老師收留,已是幸事,又安敢奢求其他?”

司馬權道:“你也莫怕,我非是來試探你,我此次得了一處玄門洞天,可送你入內修行,故來問你一句,可願意去否?”

方心岸聞得司馬權居然肯他送入一處洞天修行。頓時大喜不已,連連叩首拜謝。

司馬權嘿然一笑,道:“你先莫要謝我。我要與你說個清楚,這處洞天乃是我從玉霄派手中奪來。為此還取了他一個洞天真人性命,那處地界隨時可能被此輩發現,你知道了這些,還敢去否?”

方心岸心下一顫,隨即咬牙道:“弟子願意。”

他天資不差,但離了山門後,唯一欠缺得卻是修行洞府,因此功行長進實則是受了拖累的。想到那些資質遠不如自家之人日後一個個會勝過他去,便就難以忍受,哪怕此次危機重重,他也不願放棄。

然而拜下之後,卻久久不得上麵回音,他也是聰明,轉了轉念,立刻抬頭,道:“弟子在此立誓,若是有玉霄派修士找上門來。絕不敢透漏半點老師之事。”

司馬權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望你記得此言。”

他卻並未將那入得洞天的牌符賜下,隻是指點了那處門戶所在。便就命其退下。

方心岸自知道那洞天所在之後,卻是一刻也不願在此多待了,回去稍作整理之後,就自那地底出來,吸了一口氣,就起了煙煞,往西海之上遁走。

時光流轉,二十年一晃而過。

東華洲中,這些年中間卻有數樁事發生。玉霄派吳豐穀成得洞天,承繼回陽峰主一職。

驪山派則因得溟滄派修士之助。掌門沈梓心卻是已是將內患平定下來,雖還有些許西河餘孽未除。但已無礙大局。傳聞其已然將門中之事暫且交由一眾同門打理,自己則是閉關安坐,以期下來能一窺洞天。

魔宗各派地底靈穴之中,六陰魔蟲又一次如潮湧出,這足以證明天魔司馬權已然恢複法力,似要卷土重來,不過這一次,其等卻未再容忍,四處查探這頭天魔下落,隻是司馬權隱藏得頗是隱秘,但有什麽事,也是遣了分身去做,是以至今還未曾尋得他下落。

至於溟滄派這處,渡真殿偏殿殿主寧衝玄,數年前有氣機外映,感得功行已至最後關口,便是回得玄澤海界之中參悟功行,至今閉關未出。

昭幽天池,潭下深處,一座常年少有人至的洞府忽然震動起來,宏聲大響在響徹四方。

元景清頂上一道清氣懸空,一路衝至百丈高的洞頂之上,而後氣機開散,卻是自裏現出一尊元嬰來,周身有千數細長道氣流旋轉飛動,發出咻咻之音。

他閉目而坐,縱不去用心感應,但隨那清流衝馳之間,卻仍能感受到四周種種氣機變化。

這一刻,隨他踏入元嬰境中,對感神經的領悟也是更深了一層。

默默體悟良久之後,他將氣息收住,再把元嬰收回體內,隨後站了起來,推門而出。

這時他神情微動,往洞府前水幕之中望去,汪采薇自流水波蕩之中踏了出來,上下看他一眼,眸光一亮,笑道:“恭喜師弟了。”

元景清打個稽首,道:“僥幸功成,與眾位師兄師姐相比,卻還少得磨礪。”

汪采薇笑道:“雛鷹初鳴,翅翼未振已聞驚空之聲,師弟不必自謙,依你資質,若修習門中五功,不定成就元嬰之日還能早些,就天資而言,除了大師姐,六師弟,恐怕無人與你相比。”

元景清搖頭道:“恩師賜我道書之上曾留有一語,‘雖登高嶽上,仰首還是山’,小弟常引為誡言。”

汪采薇不覺點首,忖道:“這位師弟能持本心,不為外物所擾,不為哀喜所動,卻是一個修道種子。”

元景清這時一揖,道:“師姐,小弟初來此地後,因自覺功行低微,無顏去見恩師,而今成得元嬰,欲去拜見,不知該如何上那浮遊天宮?”

他先前隻是在昭幽天池玉璧之前拜過張衍,並未能見得真顏,此刻築成元嬰,便是放在溟滄派門中,也可領長老一職,於情於理,做弟子的皆當親自前去拜見。

汪采薇言道:“此也是應該。”

如今此輩弟子皆成元嬰,她也是頗覺欣慰,自香囊中拿了一張法符出來,道:“浮遊天宮在我溟滄派靈穴正位之上,常年圍繞靈眼而動,外間有罡風來去,往來需有法符護身,師弟你拿此符,可送你前往渡真殿前。”

元景清接了過來,道一聲謝,說了兩句話後,汪采薇便就離去,他回得洞府稍作整理,換了一件衣袍,就出得昭幽天池,行去龍淵大澤,四周巡弋弟子見他身攜門中通行符令,又是元嬰修士,俱都退讓一邊。

入得山門後,他先是看了一眼麵前無邊無際的大澤雄水,就乘起罡風,往上遁走,

不久之後,見得一座龐大宮闕在雲中若隱若現,此時已覺罡風越來越大,便把法符展開,霎時一道光亮裹住全身,轟隆一聲,穿去重雲之中。

他隻覺眼前一花,已是落在了一處石壇之上,前方是一條斜上坡道,他一理袍服,步行上去。

到了上方,他往四周一瞧,見有十餘道人在兩處石蓮台之上端坐修持,個個身上法力都浩大渾厚,看不出何等境界,隻感覺其中隨意一人站了出來,皆可輕鬆將他拿下。

他心下一驚,忖道:“莫非此間之人,俱是煉就元嬰法身之人?”

他也知門中大師姐劉雁依、田坤二人功行最高,已至元嬰三重境中,就在這渡真殿中修行,可一次見得十餘個如此修為之人在此,心下難免震動。

這時上方一個皓首老道往他這處看來,言道:“渡真殿山門重地,不經傳喚,不得擅入,下麵是何人到此?”

元景清打個稽首,道:“玄元洞天門下元景清,欲來殿中拜見師長。”

這老道一聽,神情立時和緩下來,問道:“你可是劉真人門下麽?”

元景清方要答話,一名長須及雄的道人走了過來,笑道:“顧真人,此是我那小師弟。”

老道一怔,道:“原來殿主弟子。”他不敢托大,立時站了起來,衝元景清打個稽首,言道:“元道友有禮。”

不單是他,身後十餘個道人也是一個個站了起來,與他客氣見禮,

元景清一個個回禮,最後又對傅抱星一禮,道:“見過師兄。”

傅抱星笑道:“我方才收得汪師姐書信,知師弟想是來拜見恩師的,為兄正巧有一些功行之上的疑難要請教恩師,你便隨我一同入內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