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入道的驢子,自然是靈性十足。

安奇生見怪不怪,他反掌扣住那枚銅鏡,心中已浮現出這枚銅鏡之中的諸般資源。

混一門隻是個小門派,人丁稀少,也無轄地供養,宗破人亡之下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好東西。

不外乎是一些丹藥,靈米,靈泉,以及一些世俗金銀而已。

不過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卻有不小的用處。

念動間,他屈指一彈,銅鏡之上的禁製已被其意誌掃破,一粒龍眼大的丹藥騰飛而出。

那驢子一抬頭,將丹藥吞下,頓時舒服的一顫:“啊兒啊~”

這驢子得了好處,也不盯著安奇生了,拍打著尾巴就尋了個牆角臥下。

緩慢咀嚼著。

“怪物先生,你真的想好了?”

藍靈童又鑽了出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安奇生,心中有些擔憂:“還是因為這小老頭引來的麻煩?”

“他們如何能逼我做選擇?”

斜躺在搖椅之上,仰麵朝天,此時天空湛藍,萬裏無雲,高天之上,唯六輪大日綻放光輝。

普照光陰,澤被萬物。

也似有人橫臥高天雲外,俯瞰蒼茫天地。

地仙道法理森嚴,無窮靈機如若天網般縱橫交織在一切細微之地,任何人身處其中都如落蛛網。

要想破局,就不得不入局。

“總歸,還是要小心些才是。”

藍皮小怪物長歎一口氣,隻覺自己一生裏歎的氣都不如跟隨這位怪物先生之後來得多。

“那是自然。”

隨手將‘微塵鏡’塞進袖口,安奇生緩緩垂下麵皮,陷入深層的入定之中。

他很謹慎。

遠比三心藍靈童所想的要謹慎的多。

麵對一位能夠‘穿越時空’卡死自己入夢節點而至,幾乎將自己扼殺在入夢之前的存在。

些微的大意,或許就會萬劫不複。

安奇生從不看低自己,卻也不認為自己萬載修持,就要比他人億萬萬年道行來得更高。

沒有人,天生無敵。

......

呼呼~

流光一道破風而至,落於荒山之上,神光散去,現出身形,卻是一身材昂藏,高鼻闊目的中年人。

其人著素黃衣衫,背負長刀,手托羅盤四周,隻見遠處群山萬壑之間,有著大片廢墟,似地龍翻身也似,大片山林都被埋在泥土之下。

“十數日之前,那人氣息分明已絕,怎麽會......”

中年人微微自語聲一頓,卻是看向身後:“陰魂不散。”

咻~

一縷劍光自東而至,倏忽間已落在另一座山頭之上,卻有劍光繚繞,不見身形。

便是話語傳出,也如劍鳴一般,有著失真,難辨其原本模樣:

“林兄,要擺脫我,你還差了些火候!”

“藏頭露尾。”

中年人冷哼一聲,眸光之中似有火焰燃燒,心中殺意湧動幾難抑製:“敢假冒我平波樓之名行滅門之事,卻不敢報出家門,姓名嗎?!”

林白眉心中殺意沸騰。

“哈哈哈!”

劍光繚繞間,傳出一道長笑之聲:“我本是平波樓中人,何談冒名之說?再者說,那混一門主,本就是死在你林白眉的‘驚龍刀’下!”

“笑話!”

林白眉死死盯著來人,冷冽目光似要撕裂那繚繞其身外的劍光:“天下無來曆不明之高手,你究竟是誰?!為何冒我之名覆滅混一?!”

“混一門滅於我何幹?”

劍光主人冷笑連連:“某家不過是路見不平,阻你殘殺混一門殘存門人罷了。”

“你還派了他人去殺那混一門人?!”

林白眉心中一怒,再不能忍。

他固然不喜混一門,卻也斷不能容忍有人假借自己之名,行此殺戮之事。

轟!

其腳下一踏,四周頓時風起,漫天靈機滾動如潮間,如龍長刀出鞘,迸發出凶戾至極的刀光:

“該死的東西!”

“哈哈哈!要殺我?”

劍光之主驅起劍光如幕,遮掩百裏長空,割裂大片雲流,錚錚劍鳴拱衛之下,回以漠然冷笑:

“你,不行!”

轟隆!

群山之中轟鳴激**,狂風漫卷千裏,大片煙塵混雜著泥土沙石衝天而起。

浩**聲勢震動山川,引動千鳥哀鳴,萬獸奔逃。

劇烈的交鋒碰撞之音之下,深山之中一道道眸光也自投射而來,或冷厲,或忌憚,或憎恨。

未多時,一道虎嘯響徹寰宇。

吼~~~

......

“咕咚~”

如石落深井,喬乞兒忍不住吞咽口水,手掌都在微微顫抖著。

一錠紫金!

看著那紫中泛紅的金錠,喬乞兒恍若夢中。

大周以金為貴,以紫為極。

一錠紫金,不,這一錠紫金的十分之一,也足以買下小半外城,數十條街道,數萬棟遠比自己租住的房屋更好的房子了。

這是他隻在城中茶館說書人口中才聽到過的,傳說中的東西。

而如今,自己的麵前,就有一錠紫金。

而事實上,紫金本也不是世俗所用的貨幣,多在宗門之間流轉,是稱量丹藥與靈米,法寶與靈材的貨幣之王。

即便對於公羊焱這般的入道修士,也算得上珍貴。

“門主~”

公羊焱的聲音拉出些許顫音:“這,這都是老門主交予我保管的,不是我私藏的......”

他有些心虛,也有些肉疼。

微塵鏡內放得可不止是老門主留下的東西,還有他近兩百多年做混一門的內務大總管所積攢下來的財物。

心,在滴血。

“焱老有心了,我身上的東西丟的一幹二淨,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安奇生讓手腳發顫的喬乞兒收起這一錠紫金,也懶得理會這小老頭的小心思,轉而看向喬乞兒:

“帶我們去內城轉上一轉吧。”

“前,前輩,您要去內城?”

喬乞兒咽了口口水,手腳還是止不住顫抖,這可是紫金啊。

自己砍柴三百年,也絕賺不到這一錠紫金的萬分之一。

這讓他怎麽能淡定?

“門主,您還要留在這小城嗎?”

公羊焱一聽,卻頓時忘卻了心疼,有些焦急起來:“若那滅門凶人真尾隨而至,咱們還留在這裏,豈非是自尋死路?我.....”

話至此處,公羊焱心頭突然一震。

驀然抬頭,隻見極遠處靈機翻滾,隱隱間可聽兵戈碰撞,虎嘯龍吟之聲,登時大叫‘不好’。

真如門主所說,那凶人真的追殺過來了!

“不好......”

公羊焱冷汗滿臉,回過頭,卻見自家門主好似沒發現一般,與那小乞兒一起,向著門外走去。

頓時跺腳:“門主,我的門主!那凶人真殺過來了!你怎麽還這般,這般......”

氣的說不出話來。

“不然又能如何?”

安奇生腳步不停,隻是反問一句:“真有人殺來,城外能比有著大周敕令的城池更安全些嗎?”

大周敕令!

相傳這是一道由大周太祖親自頒布的敕令,所針對的,是天下所有修行者。

反修行者,絕不能在城池之內擅動無名,違令者,將會遭到大周第一暴力機關‘靖夜司’的絞殺!

“呃.....”

公羊焱先是一愣,隨即搖頭:“大周敕令不是萬能,一尊凝成大丹的人物,有的是手段逼我們出去!我們還是......”

“一個時辰。”

“什麽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

公羊焱一怔,就見自家門主駐足院內,伸出一指,麵色語氣一如之前平靜:

“報你滿門皆滅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