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

縷縷夜風在夜幕中吹出些微褶皺,黎明之前,夜色最為沉重,荒野之上,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群山之中風波剛散,仍有

比鄰群山的‘藍山縣’則還有著燈火搖曳。

“呼!”

“吸!”

喬乞兒心思舒緩,有著些微恍惚,半睡半醒也似,向著夜幕之中唯一有著大片亮光的城池走去。

夜色沉重,又背著一人,他走的並不快,腳步卻很沉穩。

他走的很快樂,全然沉浸在安奇生傳授給他的‘行走坐臥’的小竅門之上。

砍柴為生的他走路自然走的太多,隻是卻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喜歡上走路的感覺。

可此時,他卻沉醉了。

他能夠無比清晰的感知到,隨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著,自己的身體也在發生著某些細微,卻真實的變化。

自己,在變強!

走路,也能變強!

“地仙道......”

喬乞兒的背上,安奇生心思沉凝,修複這具身軀遺留問題。

此界之人的身軀強健更勝人間道許多,然而也仍是血肉之軀,血肉之軀該有的一應俱全。

他此身被雷火所焚,身軀近乎碳化,五髒筋骨幾乎全毀,縱然是安奇生,在不借助靈氣的情況之下,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恢複原狀。

“前,前輩,這,這就到城中了。”

許久之後,似是察覺到安奇生身軀不自覺的律動,喬乞兒也從沉浸之中清醒過來,不由的腳步加快許多。

卻是這種滋味太過令他迷醉,忍不住走的極慢,極慢。

正因如此,藍山縣距離山中本也沒有多遠,他卻走了數個時辰。

“嗯。”

安奇生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卻也不如何在意。

他也曾以腳丈量大地,這種滋味自然再了解不過。

喬乞兒的腳力本就不差,有著安奇生指點的敲門,行走起來自然更快,沒多久,就來到了藍山縣外。

“這,這是有敵襲嗎?”

看著藍山縣城牆內外走動的人影,喬乞兒嚇了一跳,旋即又想起了之前山中的動靜。

藍山縣離得這般近,察覺不到那才有問題呢。

事實上也正如他所說,藍山縣幾乎徹夜未眠,整城的人都提心吊膽了一整夜。

城牆之上人頭聳動,如臨大敵。

直到天色漸亮,才放鬆了戒備。

饒是如此,喬乞兒也不敢此時進城,征得安奇生的意見之後,將他放在不遠處的林子裏,自己又來來回回走了一夜。

直至六輪大日齊升,天光徹底大亮之時,見城門有著人走動,方才背著安奇生入了城。

“呼!”

回到城西自己的小院子裏,喬乞兒方才鬆了一口氣,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疲憊方才回到身上。

上下眼皮打架,卻是再也堅持不住了。

夜裏半是亢奮,半是驚懼不敢睡,此時安全了,自然也就撐不住了。

“前輩,我,我撐不住了。”

強忍著疲憊給安奇生煮了一碗粥,喬乞兒這才回房睡去。

安奇生自無不可,一天的休憩,他也勉強恢複了些,走動雖然還有些勉強,卻也不必被人背著走了。

他於院子裏以最為緩慢的步子慢慢踱著,心思卻一刻未停,種種訊息如潮水般在心頭湧動著。

往日裏這些事他多是交給三心藍靈童,隻是此次入夢似乎有些異樣,這藍皮小家夥仍在心海之中沉睡未醒。

加之元神自斬後的虛弱,這個過程自遠沒有之前來的快。

不過,走了半路,他也漸漸理順了地仙道,亦或者說南瞻,大周的一些情報。

大周分道,州,府,縣,以分封治天下。

帝主龍盤中樞,俯瞰天下,以七十二道主鉗製天下,牧守萬民。

七十二道主,即是國中之宗,又是封疆大吏。

七十二道之下,又有六百四十八州主,每一位州主之下,又有少則數十,多則百二的府主。

府主,皆為一門之主,門人弟子不在少數,可謂豪雄。

府中諸縣,皆為府主所執掌。

正因如此,偏遠之地,甚至多有不知帝主者,甚至不知大周者也比比皆是。

帝權之分散,可謂是安奇生見所未見。

“大周帝庭......”

安奇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自然知曉要維持這樣的統治,所需的是什麽。

唯有絕對無法違逆的力量,才不會在乎權利的分散。

這位大周帝主,亦或者當年創建這一體係之人,必然是對於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

或許,真的是承上天之權柄降世之帝子所創?

“啊......”

安奇生心中思量之時,心海之中傳出一聲短暫的呻吟之聲。

幽暗心海,如月明鏡之下,藍皮小怪物翻身坐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神情恍惚的驚呼之聲:

“怪,怪物先生。你,你,你已這般虛弱了嗎?”

它是信息生命,對於訊息的掌握之快天下少見,剛剛清醒已知曉了安奇生的近況。

這讓它驚詫不已。

雖然之前在那‘萬陽界’之時,安奇生的處境也不好,可也遠比如今的狀態好上太多。

自己昏迷之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它雖為信息生命,想要不經過安奇生的允許窺探他的隱秘自然也是不能的。

當然,即便能,它也不敢。

“一言難盡。”

安奇生心中喟歎一聲,放開禁製讓三心藍靈童感知到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為入夢此界,他自斬元神,烙印‘造化’‘大衍天通’的兩片道一圖碎片都暫時拋卻。

遊走諸界入夢的安奇生,自然懂得能跨界出手是什麽樣的存在。

更為恐怖的是,那人出手之點,若非那‘齊寸’出手迎上那太龍法帖,自己或許就會吃個大虧。

這說明,那暗中之人對於自己的了解極深。

很難說,自己是否真的徹底瞞過那人。

“這......”

感知到安奇生心中所思所想,三心藍靈童心神搖曳,凝重已極:“怪物先生,你已經暴露了?”

“很有可能。”

安奇生心中點頭。

雖然他並沒有奢望自己的存在永遠不被人發現,可被人掀開跟腳,卻還不知敵人是誰,卻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危機。

“或許,或許就是那太龍道人?”三心藍靈童猜測著。

從那頭毀滅了整個太陽係的大妖記憶之中,可以猜測到那太龍法帖的主人就是太龍道人。

“是他亦或者不是,暫時不得而知。”

安奇生更喜歡有足夠訊息,數據支撐的推測,而非是憑空的猜測,轉而讓三心藍靈童歸攏自己更得到的三枚烙印。

“此時最大的難處,並非是背後之人是誰,而是我的道與法,是否被人發現.......”

安奇生心中泛起漣漪。

入夢人間道之時,他有感靈機有毒,開辟出太極一道,以炁種合氣場,演化出‘炁’。

以此勾連地脈,以炁封神,以地伐天。

這是他的道。

以此道,即便是在絕靈之地,他仍可踏足超凡之路。

地仙道,乃至於皇天界的環境縱如何酷烈,也絕無法與絕靈之地相比,自己以‘太極炁種’為根基,輕易可回巔峰。

然而,那背後出手之人似連‘入夢大千’神通都有所察覺,自己的‘太極道’也極有可能已被發現。

若如他猜測一般,自己重修‘太極’,無異於不打自招,之前自斬元神,棄道一圖之舉,就毫無意義了。

正因有此考量,他才沒有展露神通,而是任由喬乞兒將自己背了回來。

“如果那背後之人真的對你了解極深,知曉你的道與法......”

三心藍靈童心中一跳,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從安奇生讓他感知的訊息之中,它知曉此界的靈機必然有著問題,而若連‘太極炁種’也可能被人察覺到了。

豈非是毫無辦法了?

“哎呀呀。”

三心藍靈童越想越是焦慮,在心海之中來回不停的踱著步,愁眉不展:“怪物先生,不行,咱們就撤吧?”

它知曉安奇生的厲害,可此時處境遠比萬陽界要糟糕太多。

無法接觸超凡靈機,且自己修持之道都可能要被放棄,它屬實想不到安奇生還能怎樣翻盤。

“走?”

安奇生搖頭:“走不了的。”

如他這般人,早已不會和尋常人一般糾結於勝負成敗,然而,這不是他想退走就能輕易退走的。

那背後之人此次能夠出手,下次仍然可以。

能退一次,又豈能次次退避?

“唉......”

三心藍靈童長歎一口氣,就知道安奇生不會退讓。

它很清楚,這位怪物先生平和淡漠的外表之下,是千山崩塌於前仍要前進的執拗。

可自己不是啊!

為什麽自己偏生就落在這個怪物手裏?

想著想著,這藍皮小怪物一屁股坐下,長籲短歎:“我太難了......”

“誰又能永遠順風順水?”

安奇生心神沉凝,有壓力,卻仍有著泰然。

元神自斬,固然虛弱至極,卻也讓他本我更明,諸般情緒仍有,卻又能超然於外,不縈於心。

“你......”

三心藍靈童又沮喪又敬畏,卻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怪物先生,你,你就不懂得畏懼嗎?”

“畏懼?”

聞言,安奇生卻是心中啞然,先讓藍靈童收攏諸般訊息,方才輕歎低語,心中潮起:

“脫得樊籠,得見波瀾,本是大幸。我,又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