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兄!”

李丁措手不及,被其一下衝了出去。

萬沒想到一眾人中看起來最為沉穩之人,此時卻似第一個迷了心誌?

但下一瞬他就發現了不對。

張師兄不是要抓那女子,而是要殺了她!

嘩啦~

氣流呼嘯似潮水漲起,五指彈抖,在空中發出好似鞭子抽打虛空的清脆響聲,似要將那女子心肝脾肺腎一把掏出來!

這一手,李丁極為熟悉,分明就是張師兄最為擅長的抓心手。

以他的爪力,莫說是血肉之軀,即便是鋼鐵都要捏的粉碎了!

“嗬嗬.....”

惡風撲麵,青絲飛揚,那女子卻不慌不亂,隻輕輕一退,就避開了那凶惡一爪。

一擊不中,那黑臉中年麵色微變,繼而沉腰坐胯,扭身擺臂,一拳平擊而出,低吼之聲破腔而出:

“殺!”

麵上,卻哪裏有半絲被迷惑之意,隻有森寒的殺意!

這一連串動作飛速發生,讓喬乞兒等人看的眼花繚亂,正想說什麽,突然麵色一變。

卻隻見廟外那女子素手輕抬,就將那黑臉大漢的手腕死死握住,任由後者如何掙紮都動彈不得。

更被其隨手一甩,渾身筋骨炸響似雷鳴。

那黑臉中年麵色大變,終於明白自己碰到了硬茬:“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一身功夫未見得有多高明,可能如此輕易將自己拿捏住的人,自己根本不可能得罪才是。

“好毒辣的功夫.....”

女子微微抬眉,清亮的眸光之中盡是冷淡厭惡之意:“無怪乎,能做出那般喪盡天良之事!”

女子的聲音仍舊婉轉動聽,但在場所有人聽到卻都隻覺徹骨冰寒。

如被鋼刀貼麵,瞬間所有人全都從魅惑之中清醒過來,繼而全都麵色大變。

“張師兄!”

一眾人色變驚呼,更高大青年更是一步跨出,抬手就掀起凶惡氣流,向著那女子狠狠的拍了過去:

“妖孽!還不快放開我張師兄!”

“妖孽?”

那女子聞言,麵色卻是一沉,一手仍捏著那黑臉中年的手腕,另一隻手抬起,如鞭般抽了出去。

隻是一下,那高達八尺多的大漢就離地而起,兩百多斤的身子如稻草一般飄飛,直將這破廟牆壁都撞碎,跌入夜色之中。

隻掙紮了兩下,濺起的灰塵都未落下就沒了動靜。

“李師弟!”

一眾人目眥欲裂,驚怒交加,卻是再忍耐不住,就要一擁而上。

卻聽那黑臉中年發出一聲大喝:“全都住手!”

“張師兄!”

李丁最為冷靜,伸手拉住兩個同伴,麵色難看:“姑娘是人,還是妖?”

“有何區別?”

女子手掌一抬,那黑臉中年如遭雷殛般跌倒在地,整個人竟好似無骨頭般軟了下去。

“不知我等在何處得罪了姑娘,竟惹得姑娘你下如此惡手!”

李丁看了一眼黑臉中年,語氣沉痛。

卻是看出這黑臉中年的武功已被廢了。

女子麵無表情的看向黑臉中年:“是你自己說,還是讓我來說?”

“嗬嗬~”

黑臉中年痛苦呻吟兩聲,慘笑出聲:“你身懷殺意而來,還有什麽好說的?要殺便殺!”

說著,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來,傷重已極。

“便讓你死個明白。”

女子眉目含煞,眸光冷冽:“半年前,本姑娘途徑安寧府,曾於一破廟之中見一女鬼,身懷血虐不甘之氣,已殺了附近獵戶,采藥人不下數百......

我此來,就是要取爾等人頭,前去超度那亡故冤魂。”

“惡鬼殺人,你不去殺鬼,偏來尋我等晦氣?”

一身材矮小的青年忍不住發話:“我等久在門中,安平府已有十多年不曾去過,更與什麽女鬼沒有幹係......啊!”

那青年話未說完,就被一石子打在嘴上,整個人跌在地上,口鼻冒血。

“本姑娘說話,輪得到你來打斷?”

那女子冷眼掃過眾人,在安奇生身上逗留了一瞬,似也被其傷勢驚到,頓了一頓,才看向那眼神似有飄忽的黑臉中年人:

“張邇,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

黑臉中年神色痛苦,似是回想起了什麽,語氣有著一絲顫抖:

“是她?不,不對。那,那隻是一隻妖而已,凡我人族,見妖皆可殺之......”

感受著女子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殺意,張邇終於止不住慌亂,心思飄忽回到了十數年前。

那一年,他曾夥同幾人虐殺了一隻小妖。

可那,隻是一隻妖而已。

這些年,他收斂心思,潛心練功,以求拜入‘群星門’中,卻哪裏想到,陳年舊事竟然惹來了這般殺神。

“妖也未必都該死,也不該如此死法!”

似是回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女子的臉色越發的冷冽:“如你這般人,比妖更該死!”

張邇臉色難看,嘴唇蠕動兩下,卻還是沒有開口。

“你不說,那便再也不用說了!”

白衣女子似也沒了耐心,素手輕抬,肉眼可見的流光自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抽你魂魄,自去謝罪吧!”

抽魂?

李丁等人徹底色變,感受著四周氣息驟然變得幽冷,隻覺毛骨悚然。

三合樓在安寧府算不得大門派,可也是有著底蘊的,對於常人接觸不到的修行者也知曉一二。

但就算不知道,從這女子的話語之中也可聽出什麽來了。

抽魂,這絕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

“不!”

流光驟起的刹那,發自靈魂的戰栗讓張邇再也無法淡定,臉色難看且驚懼的開了口:

“我,我說,我說!”

他的聲音幹澀,本就黝黑的臉色更沒了人色,在眾人或驚疑或漠然的眼神之中低頭開口:

“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隨家中二叔在安平府三合樓總舵學藝.....學藝艱難,縱有著關係,也需有三年雜役,三年苦工,才能做個學徒,那是我做學徒的第九年......

那近乎苦行僧的生涯結束,把持不住的我就與同門自多放浪形骸,酒色不離,幾多玩樂。

數月後的夏末傍晚,一與我一同學藝的幾人中有位師兄尋上門來,言詞詭秘的說著有著不同尋常的樂子玩......”

張邇陷入了回憶之中,時而皺眉,時而苦痛,時而猙獰,時而平靜。

“......自古狐妖多美豔,話本評書之中從不少著類似的**之事,聞聽有狐妖蹤跡,我等如何能不心動?......”

“那一夜,我等幾人......”

話至此處,一眾人也都明白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包括李丁,喬乞兒在內的幾人,臉色也是幾次變化,看向張邇的眼神,也越發的不對起來。

震驚、鄙夷、驚訝、難以置信......諸多情緒不一而足。

那被打掉了門牙的青年更是震驚的不可思議。

三合樓勢力不算大,可那是放眼安平府,於一縣一地而言,那就是龐然大物!

如他們這般人,是從不缺女色萬物的,隻是他絕想不到,往日裏看似不近女色的張師兄,居然有著這般大膽的經曆!

那可不是人啊......

李丁等人已是震驚,喬乞兒則直接瞠目結舌了,想都想不到,世上還有人會這麽玩。

“你倒是會避重就輕!”

那女子卻是厭惡至極的冷笑一聲,一揮手,將張邇打的口噴鮮血:“憑你這點微末功夫,連受籙都不曾有的廢物,那狐妖雖是小妖,又豈是你這般廢物能傷?”

破廟之中寒氣陡盛,女子身後,突然閃現出一道若隱若無的白影。

那白影似人似妖,身形明滅不定,麵色清秀絕美,縱此時麵色怨毒凶惡,竟也有幾分魅惑之意。

讓一眾人心頭一跳。

“嗚嗚~”

白影現身之刹那,破廟已似變成了冰窟,讓一眾人身心盡僵,縱有無盡恐懼心頭起,卻也退讓不得。

“妖,妖鬼.....”

“完了......”

“真,真的有鬼,有鬼......”

李丁等人全都身子一顫,隻覺手腳冰涼一片,心生恐怖。

“你,你......”

張邇卻是如遭雷殛,身子篩糠也似的抖了起來。

他想奪路而逃,卻已被死死束縛在原地,似乎掙紮都無法擺脫。

“夫子曾有言,人麵之下有著獸心,此言實有偏頗!你之心,比獸卻惡了太多!”

女子攔在鬼影之前,聲音冷淡飄忽:“小青,你的仇人就在身前,隨你處置吧。”

“嗯?”

靜觀了許久的安奇生見得這女鬼,心中卻不由的微微一動。

人間道本就為皇天界的靈機所改易,其與地仙界本有極多的共通之處。

魂靈離體必遭天地間怨憎煞氣所侵,縱元神成就也難長久堅持,尋常魂靈無法堅持。

這妖鬼修為未見得多高,如何在近二十年裏保持靈智不失?

安奇生心中思量之時,那鬼影清秀麵上越發猙獰起來,看向張邇的眼神似要滴出血來:

“當.....當年。我.....我為報恩而來,身已有孕。這幾人不知如何看出我的跟腳,以官人,腹中胎兒為要挾,騙我喝下化妖散......”

說到此處,鬼影已按耐不住的發出一聲尖銳鬼叫。

“啊!!”

在那張邇絕望而不甘的眼神之中,現出猙獰鬼身,就要將其吞入腹中。

叮~~~

張邇本已閉目待死,卻突然聽到一聲清脆至極的鈴聲,身前的鬼氣突然就消失不見。

心中驚悚,睜眼,卻見那狐鬼驚恐的躲在那麵色凝重的白衣女子的身後,瑟瑟發抖。

而她們所看向的夜色之中,有著一道若詠唱般的嘯聲由遠而近:

“無常勾魂......”

“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