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野修討生活不易,其等並無大戶門派庇護,更缺少上乘道訣功法,更莫提曆代師傳的法寶法器,一切隻能靠自家打拚。因此散修之輩大多好勇鬥狠,有甚好處便一哄而上,鮮有顧忌道德天理之輩,似先前圍攻太玄劍鋪,被淩衝悍然斬殺者便是例子,在正統練氣士眼中,其等比魔道妖人強不到哪去。

坊市中多了許多散修,嶽白石立時如臨大敵,每日親自坐鎮,先前出了央波襲殺淩衝之事,被木清風一通臭罵,不敢再出甚麽幺蛾子,用了鐵血手段,隻要膽敢生事,立下重手打殺,屍體扔到海中喂魚。在十幾位散修被殺之後,坊市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這些時日淩衝倒是悠閑的很,他將洞虛劍訣扔到西方七宿之中,任其演化推算,順手將庚金劍訣關於煉劍成絲的法門也一並投了進去,恰如爐中舉火,鍛冶原礦。自家則取出三昧心爐把玩。幸好此寶被淩衝帶了出來,不然被曹靖四靈星宮狠命一擊,不知要受多少重創。

如今白虎星神成就,可下手修複祭煉這尊寶物。三昧心爐被他收入洞虛真界,沉入西方七宿星域,以周天星光淬煉精純。這尊寶物飽經磨難,殘損之極,被精純星光滋潤,漸漸而又複蘇之意。

淩衝隨賀百川煉劍,已算煉寶的行家裏手,在星光浸潤之下,三昧心爐漸漸褪去鏽蝕,露出內裏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材質,淩衝沉吟道:“煉製此寶的太清長老乃是煉器的宗師,道行隻怕還要高出賀師伯一線,這三昧心爐的材質大抵是以太乙元金、首山之銅,混以先天五行精氣加以調和,方能成就法寶級數。以我如今的法力,要盡複舊觀幾乎不可能,隻能用周天星力與太清玄始之氣慢慢滋養。晦明,咱們去瞧一瞧內中那尊域外天魔法身罷!”

晦明童子猛然叫好,淩衝借他之力,喝一聲:“開!”三昧心爐爐蓋開啟,淩衝牽著晦明小手,一路走入,漸漸由實轉虛,進入其核心禁製之中。光芒一轉,麵前天地改換,已來至一處遼闊空間,有無良星辰循著不可名狀之軌跡運轉不休,星辰中央矗立一尊頂天立地的魔神,不知其高,亦不知其歲。

這尊魔神竟與人身一般無二,隻是頭生雙腳,宛如老牛,身披玄袍,與淩衝先前瞧見的噬魂道所煉諸般魔君、魔神大不相同,若非太過龐大,簡直就是一位有道之士。那魔神並無猙獰凶惡之相,反而有些仙風道骨,淩衝也是瞧得一愣。晦明童子撇嘴道:“這有甚麽,域外天魔隨心顯化,依人心種種貪嗔癡三毒之欲,顯化無窮妙相,你若是瞧過偽裝成仙帝佛陀的域外天魔,便不會這麽大驚小怪了。”

淩衝抬眼望去,周天星辰各有無數星光傳出,變化鎖鏈穿透天魔之身各個穴竅,那些鎖鏈居然有幾分喬依依天星神鏈的妙用。那具天魔法身由虛轉實,雖然高大,但全無氣息,內中元神早被煉化了去,成了一具空殼。

晦明童子道:“這廝果然沒了靈智,你瞧他頭頂那道符籙,便是斬虛定魂符了!”淩衝見天魔頭頂果有一道符籙高懸,超脫星群之上,化為一團金光烈火,熊熊而燃,瞧不分明,當即飛身而起,落在天魔肩上,細細望去,烈火之中無數符線浮光遊走不定,似乎下一刻便要穿破虛空,到達另一處未可知之地。

這團金光烈火懸於天魔首上,定住其天靈,不問可知正是那位長老下的厲害手段。淩衝歎為觀止,說道:“太清符法,果然厲害!”晦明童子大是得意,忽然懊喪道:“可惜這道符籙空餘其形,無有半分靈性,若是全盛之時,已不亞於一件法寶!”

淩衝瞧了半天,心知此符非是眼下自家能惦念的,飛身下了天魔之身,晦明童子凝望天魔之身,嘴角悄然留下兩行口水也不自知,淩衝給他一個爆栗:“此寶我留著有用,可不許你打這天魔法身的主意!”

晦明童子叫道:“我若能吞了這家夥,便能元靈穩固,說不定還能超脫法寶之上,所謂貴精不貴多,你有我在手,還貪墨這塊破丹爐作甚!”

淩衝笑道:“若是真給你吞了這域外天魔,你可斷言定然晉階麽?我有此寶在手,給陰神之身使用,正是相得益彰,這可是你說的,此寶妙用直是為我量身定做一般,不許你打它主意!”

一番話正是當初晦明童子告知淩衝此寶真性的話語,被淩衝用來反擊晦明童子,那童兒腸子都悔青了,驀地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哭天搶地道:“你這廝沒良心,虧我一心為你好……”淩衝忍住笑,一把將他抱起,笑道:“你一個法寶元靈,能有甚麽眼淚?還是跟我出去,免得你眼饞吃不著更心疼。”晦明童子大哭不止,被淩衝抱出了三昧心爐,留此寶在西方星域中沉沉浮浮。

閑來無事,淩衝便思先回轉金陵一趟,將閻王敵送與家人服用,畢竟此藥也算仙家丹藥,自家須得在一旁看護,不可隨意服食,但惟庸道人數日未歸,倒不好不辭而別。

到了第七日頭上,淩衝正在運煉法力,忽然心頭一動,啟門望去,就見西南幾萬裏之外一處海域陡然傳來驚雷震動,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又自轟然爆散,飛珠濺玉一般,有數十道靈光矯矢如龍,四下飛散開來,一部分飛入天穹雲層不見,大多卻沿著海水散播出去,眨眼無蹤。

也是淩衝道行日益精深,方能瞧見那一番異象,正不知何事時,卻見數道金光居然直直向坊市飛來,淩衝心頭一動,當即衝天而起,探手向一道金光捉去,冷不丁一旁又有一隻手掌抓來,帶起數重幻影,招式淩厲。

淩衝嘿了一聲,另一掌圈轉,使了一招劍術,以指作劍,後發先至,正點在那人掌心之中,嗤的一聲輕響,那人痛哼一聲,忙即縮手,那金光便到了淩衝手中,陡然消散不見,同時腦中卻有一個聲音如洪鍾大呂吟道:“水仙機緣,東海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