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道人麵色一變,冷冷道:“三太子這是何意?”敖意道:“無他,諸位皆是玄門有數的高手,若是打起來,我這小小金船禁受不起,還請移駕船外,那時任你們打生打死,小王絕不插手!”

那金光是金船中禁製之力,不過金丹級數,雲昭道人舉手可破,但若是如此,等於與三太子撕破麵皮,四海龍族向來隻顧自家逍遙,極少涉入玄魔兩道爭鬥,得不償失,思忖片刻,點頭道:“也好,煩勞三太子放開禁製,我等出去動手便是!”

三太子又望向淩衝,見其一臉淡然,似是毫不在意,將手一揮,金光撤去,金船中門大開,“請!”雲昭道人瞧了淩衝一眼,目中滿是冰寒之意,當先踱步而去。正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有了烏老與方勝這一場戲,就有借口將淩衝當場打殺,就算事後郭純陽追究,大可推說是激於義憤,瞧不慣淩衝用奸計欺騙齊瑤兒,謀算人家的太清符經正本,有理在先,郭純陽也無話可說。

淩衝又是一番打算,雲昭道人咄咄逼人,擺明車馬要置他於死地,不如借晦明童子之力,將其反殺,以絕後患。動用太清符術以及事後毀屍滅跡,怪魚金船皆非上佳之地,淩衝也傾向於另換一處僻靜之地動手,借機試演一番自家的太清符法修為能與晦明童子磨合到幾分熟練。

烏老暗自得意,瞥了一眼方勝,卻見他被乃姐扣住,垂頭耷腦,冷笑一聲,就要跟去瞧瞧熱鬧。三太子冷冷看他一眼,低聲道:“烏老倒是好算計,今日之事小王暫且記下了!”烏老心頭咯噔一聲,強笑道:“此事原有情由,容後再稟,請三太子見諒。”眼下烏家還缺不得東海龍宮這株大樹,烏老隻能伏低做小,免得觸怒了敖意,那便得不償失。

齊瑤兒有心跟出去,卻見方凝麵如寒霜,冷冷對乃弟道:“你立刻隨我返回山門,與瑤兒成親,其後不修成元嬰,絕不許下山!”方勝滿擬親眼見淩衝屍橫當場的慘象,見乃姐動了真怒,不敢頂嘴,隻好遵命。

忽有一個尖銳聲音叫道:“淩衝!你枉自出身名門正派,卻做出這等齷齪下流之事,如此說來,你扣住賀長老的飛劍不賣給我,也是存了貪墨之意,是也不是!”卻是呂博忽然激動起來,甚至跳腳大罵。

淩衝微微停步,對他冷笑道:“別人不知你的伎倆,當我看不出來麽?你也莫要挑撥是非,若有膽量,幹脆以真身來此,大家劍下見真章,豈不痛快?”

“呂博”一愣,淩衝之言若有所指,似是瞧破了他的底細,卻又不敢肯定,隻能獰笑一聲,說道:“任你百般狡辯,也需逃不出雲昭前麵的手去,我隻看你如何下場!”

金船中忽然金鈴之聲大作,勁急非常,密如風雨,敖意臉色大變,叫道:“有甚麽魔頭混進來了!”祭起玉牌便要作法合攏禁製。金船煉製之時,龍君特意煉入一道煉魔陣法,專一克製玄陰魔頭。方才警鈴大作,唯有法力高深的魔頭潛入金船方會如此。

三太子反應不可謂不滿,但一口真氣還未噴出,整個人便僵在那裏,原來耳中傳來一個好聽之極的聲音笑道:“人家不過是好奇這條大頭怪魚,想進來瞧瞧,不必這般緊張罷?”這個聲音嬌嬌柔柔,好聽到了極點,如糖如蜜,恰似一股春風吹入心池,令人心神迷醉。

三太子被這聲音軟糯糯一叫,隻覺神魂顛倒,不知東西,連禁製也忘了關閉。那聲音不知起自何處,卻在每一人道心之中回響,頗有**氣回腸之意。烏老、方勝、乃至雲昭麵上皆有陶醉之色,露出淡淡微笑,似是回憶起了甚麽暖心之事。

金船廳中那些獻歌獻舞的歌姬與一幹蝦兵蟹將卻都一聲不吭,軟軟栽倒,七竅中流出血來。方凝悶哼一聲,身畔一道寶光飛起,垂落一道五色天幕,五色流轉之間,竟又化為無色。寶光寶幢之中一聲清越劍鳴,震得方勝與齊瑤兒雙雙一晃,又恢複了清明之色。

雲昭道人麵上微笑,目中卻一片冰冷,頂門驀地開裂,現了天宮法相,已煉成了百餘尊尊神齊齊現身,高坐雲端,齊頌道家寶誥之音,如九天神祇行法,滌**妖氛,有天宮法相庇護,才勉強從那聲音中解脫出來,麵色一寒,罵道:“邪魔外道!”

木千山打定主意,等淩衝與雲昭道人真動起手來,就以秘法知會神木島,請祖父派遣長老前來阻止。不論這兩個有何仇怨,在坊市之上動手,誰死誰傷神木島皆脫不了幹係。

倒是嶽白石老神在在,還巴不得雲昭一掌打殺了淩衝那小賊貨,及至魔音灌耳,亦是先恍惚了一陣,才駭然警覺,運用火行道法護住了自家心神,伸手將木千山拉在身後,叫道:“是天欲教哪位娘娘鳳駕到此?神木島嶽白石有禮了!”

神木島與噬魂道結下深仇,連帶對其餘魔教門戶亦極了解,在場之人倒是他最先反應過來,此是天欲教秘傳媚術,專門呼人心魄,若是修士道心不堅,一經聽聞,一身元陽便被人采補了去,端的狠毒異常。

那聲音一經入耳,淩衝便知不好,晦明童子已搶先發動,本體化為一圈寶光,懸於他腦後,遍灑肌體,才將那魔音驅逐出去。暗道一聲:“好險!這靡靡之音,怕是天欲教的不世高手到了!”

果然那聲音又道:“嶽老兒倒是還有幾分見識,識得本宮的出身,不過本宮偏不告訴你名號,你自家來猜一猜啊?嘻嘻!”暗中那女子加注了幾分法力,聲音更加搖魂**魄,嶽白石已知來人道行遠在自家之上,不敢再分心旁騖,隻全力運轉心法,護住心神,還要分力出來護住了木千山。

怪魚金船脫出坊市,卻仍在東海之上遊弋,此人運用魔道神通,必不敢持久,等神木島高手發現端倪,追趕下來,自可安然脫身。為今之計,乃是不令木千山有何閃失,不然木清風心切愛孫,非活劈了自家不可!

那女子想來見嶽白石守禦的辛苦,也懶得再去挑逗,話音一轉,訝道:“小小一艘怪船,居然有兩件法寶掌握在兩個小家夥手中,你們師門倒也真是舍得啊?瞧你們笨手笨腳,難能發揮法寶的十成威力,不如送給姐姐如何?”

那女子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方凝頭頂竟是七玄劍派的鎮派法寶無形七玄劍,而淩衝所用亦是一件法寶,隻是寶光重重,刻意掩去了本體,一時瞧不通透。她語氣嬌媚,就似情侶之間鬥嘴撒嬌,聽在耳中宛如百爪撓心,方凝與淩衝還未怎樣,敖意卻先中招,滿臉諂笑,叫道:“好!都給姐姐!”手中操控金船禁製的玉符一送,掉落在地。

敖意出了這番洋相,在場眾人卻無心嘲笑,一個個抵禦魔音侵襲,已是十分辛苦。最為愜意的怕是淩衝,晦明童子本體陰陽符用了太清符法煉魔部法門,專克魔音,護持道心,方顯玄門正宗對魔道的克製之力,煉魔部法門幾乎每一樣符術皆能死死克製一道魔教神通,因此太清門覆滅,最為興奮者乃是魔教中人。

淩衝懶得多言,心神一轉,五色劍光飛起,用上了撿起雷音的手段,劍光轉折之間已來至呂博麵前,呂博麵上還在假作痛苦之色,目中全是狡獪之意,及至劍光襲來,似乎不及抵擋,被一劍梟首,頭顱落地。

淩衝卻皺了眉頭,暗叫不妙,果然呂博屍身連帶頭顱陡然化為一道血光,飛出廳堂,轉眼無蹤。此是魔門中碧血箭的歹毒功夫,以本身精氣元神燃燒,化為一道神通,中者無救,但自身也要魂飛魄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隻是呂博元神早被人竊據,暗中噬魂道之人借他之力施展此術,卻是毫無顧忌。

淩衝正要命晦明施展道術,震退暗中女子,方凝卻搶先一步,向那無形劍光一拜,叫道:“請老祖出手伏魔!”一個憊懶聲音道:“不過是脫劫級數的小魔崽子,你也應付不來?枉費老祖瞧上你的資質,以為你能有甚出息。罷了,瞧在跟著你還能瞧見這一場熱鬧,老祖便出手一次罷!”

一聲劍鳴猝然響起,攪動道心心湖,如玉碎噴珠,盡是琅琅道音,與雲昭道人的天宮元神所發寶誥隻能維係自家道心不墜不同,這道音響徹虛空,穿流形神,竟是不分虛實,在場眾人吃道音一響,眼前幻境魔影盡去,重複清明。

三太子啊的一聲,連忙拾起玉符,老臉通紅,好在無人注意,暗暗鬆了口氣。隨即大怒,將玉符又狠狠捏碎,一道精芒飛起,繞出船中,眨眼不見。卻是發動了龍君藏於玉符中的禁製,召請龍宮高手前來圍剿!

無形七玄劍劍鳴一起,暗中之人悶哼一聲,似是吃了大虧,頗有些氣急敗壞道:“原來是無形前輩在此,多有得罪,告辭!”餘音嫋嫋,卻是急急退去。

淩衝化身劍光要追,就見方凝身前凝出一道五色劍光,一個十來歲童子模樣,穿的花花綠綠,手足各戴幾串金圈的家夥,笑嘻嘻攔在路上,叫道:“你這廝十分有趣,居然不怕我的劍音驚神,玄魔兩道有命的法寶老祖都曾照麵,卻不知你的底細,不如現身出來,咱們耍耍如何?”卻是對晦明童子起了好奇之心,欲要一探究竟。

天下之間法寶出世,必有異象,此界的法寶多是有名有姓之輩,跟隨各自主人,連四處遊**的都少,何況是新的家夥出世?比起那天欲教的娘們,自然是晦明童子更令無形老祖生出興趣了。

晦明童子也非好相與的,當下便要現身出來,卻被淩衝喝止,說道:“莫要露了行藏,隻逼他讓路,方才那人必有圖謀,我要瞧瞧他們葫蘆裏賣的甚麽藥,莫要與無形夾纏不清!”

淩衝雖然修為弱小,到底是太清門掌教,掌教之命不敢不聽,這是烙印於晦明童子元靈之中的東西,比核心禁製還要來的牢靠。當下淩衝頭頂現出一派星光,一條星力鎖鏈如龍如蛇,橫空狠狠抽來!

無形老祖怪叫一聲:“咦?運使星力?你這家夥是星宿魔宗的法寶?不對!你誑我!”口中浪叫,被這一記星光鏈鎮住,不由自主閃開一條通路,淩衝捉住良機,一道劍光搖曳而去。

無形老祖叫道:“追!今日非要查清楚這家夥的底細不可!”說的好似手下無數精兵,發號施令一般,實則卻是自家撇下方凝,一股無形波動緊隨淩衝身後。無形劍不愧號為“無形追魂,神鬼難測”之寶,這一發力,連一點劍光影子都不見,渾不知去向何處。

方凝氣的頓足大罵,無形劍脾性古怪,被供奉在祖師堂中,不理外人。還是七玄教祖見她練劍頗有天分,才命無形劍追隨護持,免得中途夭折。無形劍還不情不願,一路上碎嘴不已,此番一走,她也無計可施,一腔怒火都撒在了方勝身上,一巴掌甩了過去,將方勝拍的原地轉動幾圈,兀自一臉的懵相。

淩衝追出金船之外,卻見天高雲闊,坊市的九宮龜殼已在萬裏之外,隱約是一小塊黑點模樣,晦明童子神通一掃,叫道:“那娘們在雲端之上!”淩衝當即抬目望去,就見一朵極大的雲彩恰好遮住大日,緩緩漂浮。冷笑一聲,說道:“看來不必我們出手,神木島與龍宮也坐不住了!”

就見海水中分,海浪翻騰之間,升起一隊彪悍人馬,個個披掛整齊,為首亦是一位龍子,手中一對金色寶錘,叫道:“何方妖孽,膽敢在東海撒野?我乃龍宮二太子敖申,本王錘下不死無名之鬼,還不報上名來送死!”

淩衝以手加額,看來這位龍宮二太子空有一身武力,但腦子很有些貴恙,也不知那大太子如何,倒是有些同情起東海龍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