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花歎息一聲,不理淩衝,向殿中說道:“你來了多久?”劍光聚斂,一位道人之身現形,正是郭純陽的一尊分形幻影之身,說道:“不久。”姬冰花麵有慍色,喝道:“為何不出手!”

郭純陽分身搖頭道:“不能出手。花容數中當有此劫,誰也解救不得。”姬冰花氣勢一泄,郭純陽神算之術天下無雙,連星宿魔宗的太微星主也要甘拜下風,既說花容無救,必是無救了。

姬冰花頹然道:“那你算算素衣如何?”郭純陽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又道:“經此一役,玄女宮南下之事再無阻礙,你可放手施為了。”這尊分身麵色木訥,渾不似郭純陽本尊那般詼諧。

姬冰花寒聲道:“那妖族大聖是何來曆?”花容死在那妖族大聖之手,此仇非報不可。郭純陽分身搖頭道:“此事你還是莫要知道的好,免得節外生枝。”

姬冰花哼了一聲,道:“那廝不顧麵皮出手,此仇必報!”郭純陽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又對淩衝道:“你殺了兩個待詔大妖,這很好。玄女宮之事你不必再管,我還有事吩咐你。”

淩衝已隱隱察覺師傅要吩咐之事,正要開口,忽覺玄女宮中一陣大亂,便住了話頭。過得片刻,一位弟子急匆匆闖入正殿,叫道:“師傅,高玉蓮師姐忽然出關,打開宮中禁製,逃出宮外去了!”

此言一出,姬冰花麵如寒霜,喝道:“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速速去追,格殺勿論!”高玉蓮一直在宮中閉關修煉,自也躲開與淩衝相見,不想忽然出走,這般行徑等同於叛門而出,難怪姬冰花大發雷霆。

郭純陽擺手道:“不必大動幹戈,眼下還是搬場之事最為緊要。淩衝,高玉蓮之事便交托給你。”淩衝驟聞高玉蓮叛門,眉頭一挑,乃師又這般吩咐,以太乙飛星符陣推算一番,已有頭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說道:“是,此事弟子定然辦的妥當!弟子就此告退!”向兩位老祖請辭,姬冰花不知他師傅弄甚麽狡獪,不過一對老小狐狸湊在一處,總沒好事,勉強將高玉蓮之事壓下。

淩衝足踏北冥海水,仰頭見一座碩大玄女宮悠悠開拔,往太玄本宗而去,眨眼走得沒了蹤影,正要掉頭,忽然心頭一動,喜道:“師兄來了!”

果然葉向天高大的身形破空而來,微笑道:“師弟道行精進,可喜可賀!”當年葉向天領淩衝上山入道,彼時葉向天方自金丹,淩衝不過是毛頭小子,三十年過去,師兄弟二人已雙雙修成待詔,仙道有望,回首過往,也不禁有唏噓之感。

師兄弟兩個相視一笑,尋了一處冰山冰窟,相對落座。二人皆是待詔老祖,對凜冽寒風絲毫不以為意,也不必生甚麽火來取暖,神通流轉之下,冰窟之中自然溫潤如春。

葉向天道:“我奉師命,來你助你行事。”淩衝喜道:“有師兄相助,定能成功!”葉向天道:“對手也非同小可,你我還需謹慎行事。”頓了一頓,又道:“師弟你修成待詔,本門道統才算有了著落。”

淩衝苦笑道:“師兄千萬莫如此說,小弟何德何能,本門道統存續,還要師兄幫襯。”郭純陽當眾立他為下代掌教,而非選定葉向天,淩衝深知葉向天非是爭權奪利之輩,尤其太玄在郭純陽治下,門中也無甚麽勾心鬥角之事,畢竟這一位掌教手腕太過厲害,誰能鬥得過他?

不過淩衝也極希望葉向天能助他治理門中瑣事,畢竟這位師兄亦是天資絕世之輩,日後純陽有望的。葉向天淡淡一笑,說道:“師弟可知本門曆代飛升九天仙闕的祖師有幾人?”

淩衝一怔,苦笑道:“小弟不知,還請師兄解惑。”葉向天道:“本門傳了八代,自創派祖師以來,隻有三人得以飛升上界。不過……”淩衝追問道:“不過甚麽?”

葉向天道:“不過那三位祖師隻怕都已隕落了。”淩衝默然。太玄派以劍法稱雄,弟子好勇鬥狠,不顧生死,卻也想不到連飛升上界的祖師仍是這般不計後果,居然盡數隕落。

葉向天道:“因此似大師伯與二師伯這般老祖,明明有機會飛升,卻不肯去上界,便是此因,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淩衝心頭一震,不敢置信道:“難不成上界有人專與本門飛升的老祖為難?”

葉向天道:“我也問過師傅,不過他老人家不肯對我明言。此事乃本門秘辛,師弟心知便可,莫要泄露。”太玄派飛升祖師盡歿,若是傳揚出去,對門中弟子打擊太大。畢竟大家辛苦修行,隻為飛升長生,若知飛升之後竟是這般下場,免不了離心離德。

淩衝點頭道:“小弟省得。”葉向天道:“為兄的跟腳你也知道,若非恩師點化,如今尚是一株太陰火樹,渾渾噩噩,不知大道。為兄尋思,既得此身,總要去九天星河之中遨遊一番,方不負修道一場。因此門中之事,我是懶得去管的。”

淩衝一噎,葉向天既生此誌,也不好攔阻。葉向天又道:“至於師傅老人家,待你修成純陽,能鎮壓門戶,便會讓位於你,之後麽,想來亦是要仙遊天地而去的。”

淩衝苦笑道:“師傅與師兄都做甩手掌櫃,卻把一攤家業甩給了我,自家去逍遙!”葉向天說了一句:“未必便是逍遙……”驀地住口。淩衝心頭一動,欲待細問時,隻聽葉向天道:“我此來師傅隻吩咐我聽你調遣,不知是何事?”

淩衝放下其他心思,略一沉吟,將用太乙飛星符陣推算出之事道來……

北冥某一座冰山之上,正有一對男女盤坐修行,正是應嘯的門徒應寒劍與寒蕊兩個。自那日黑龍敖震遭難,已有數年光景,應寒劍頭頂現出一線先天純陽氣機,竟已修成了待詔。寒蕊周身亦是劫數之意籠罩,不知渡脫了幾重劫數。

區區數年,二人竟是道行大進。應寒劍心滿意足上望,頭頂一麵天龍旗祭起,又有一頭黑龍元神遊走其中,不斷噴出團團寒氣,融入其肉軀,滋養元神。

應寒劍美滋滋想道:“若非冒險下界,怎會有這等奇遇?敖震元神被天龍旗所製,渾渾噩噩,我有師傳法訣在手,命其噴吐本命元氣助我煉法,方能短短時日便修成待詔,倘若此旗能交我煉化,純陽道果可期!”

但他也知中飽私囊之事僅盡於此,乃師為了謀奪敖震元神,謀劃了千年,又不惜苦功祭煉了天龍旗,將黑龍元神煉入,立成法寶,斷不會將此重寶賜給他祭煉。

寒蕊亦自收功,望著天龍旗滿是豔羨之意,說道:“若是師傅能將此寶借我幾年,那該多好!”應寒劍冷笑道:“簡直妄想!師傅為了此寶,費了多少心血?此是他老人家成道之寶,豈是你所能窺視?不過,趁著這幾日,你還可多煉化些那孽龍的本命元氣,至於能煉化多少,要看你自家造化了!”

寒蕊大喜叫道:“多謝師兄!”應寒劍微微冷笑,他亦是存了私心,拖寒蕊下水,畢竟黑龍精氣無窮無盡,兩人修煉也盡夠用,寒蕊偷偷煉化黑龍精氣,必然為自家隱瞞遮擋,也不虞師傅察覺出甚麽。

應寒劍正自得意,天龍旗上黑龍元神陡然盤縮成一團,龍首仰起,發出震天怒吼,無盡憤怒之中似乎還帶著絲絲膽怯之意。應寒劍罵道:“鬼叫甚麽!”揚手一道法訣打出,催動天龍旗禁製鎮壓黑龍。

哪知那黑龍兀自咆哮連連,目中凶光閃爍,一對龍目作赤紅之色,竟似要擇人而噬一般!應寒劍心頭一突,還以為敖震元神蘇醒,要掙脫天龍旗禁製,忙連噴數口本命真氣,指望天龍旗能將敖震元神重新鎮壓。

正手忙腳亂間,隻聽有人歎道:“可憐亦是天龍血脈,卻落得這般下場,生死兩難!不若舍了元神,成全了我這師弟,豈非一樁功德?”

冰山陡然裂出一道縫隙,轉眼擴成一條甬道,直通外界,又有無量天光射入,兩條人影自冰川甬道中飛入,當先一人周身星光披拂,居然是太微垣之太弼,另一人周身戾氣橫生,一雙眸子呈赤金之色,一入冰窟,立時注在黑龍元神之上,瞬也不瞬,露出貪婪之極的神色,竟是如今的迦樓羅化身蕭厲!

在他二人之後,又有一道遁光飛入,卻是一位女子,喝了一聲:“蕭郎!”正是叛門不久的高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