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拾柒睜眼醒來時, 飛機已經平穩降落到安川,時隔一年她才再次回來。

拾柒看著窗外景象,腦海裏還不斷浮現出做夢時的場景,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夢總會蘇醒現實不會, 拾柒飛機剛降落,她跟江擇走出大廳, 林梅掐著點兒似的給她打來了電話。

林梅:“柒柒呀, 下飛機了嗎?”

拾柒果然是隨了林梅,她說廢話的屬性確實點滿。

拾柒無奈的笑笑:“媽, 要是我沒下飛機, 怎麽會接電話?”

林梅是個火急火燎的性格, 知道自己女兒可能找了男朋友後, 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拾常友,還把他嚇了一跳。

但林梅從不會在自己女兒麵前丟了麵子, 她說:“柒柒,我沒讓你爸去接你,他在家裏做了一桌子好菜,你帶著你的小男朋友回來吃飯吧。”

即使麵前沒有鏡子, 拾柒也能想象出來, 自己現在尷尬的模樣。

她歪頭看了看江擇,發現他也在看自己,拾柒趕緊別過頭去。

她尷尬的小聲說:“媽,你別說了。”

不知怎麽的拾柒從來不想遮掩兩人之間的感情, 可真對上林梅時, 她又真正的慌到不行。

林梅沒放過她:“沒事兒, 沒事兒, 就當是帶朋友來家玩。”

林梅:“跟小朋友講不用緊張, 你爸媽又不吃人。”

“反正我是不會帶人回家的。”拾柒幹脆破罐子破摔,丟下一句話就掛掉了電話。

林梅的說話聲音很大,即使是在手機裏,也能清楚聽到她在說什麽。

走在拾柒旁邊,江擇自然是聽到了,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他不禁失笑,問她:“我要跟你回家?”

“不要。”拾柒小聲說著,心裏卻滿是想要他答應的期待。

她每次低頭扣手指,壓製著自己的樣子,總會讓江擇心裏隱隱不忍。

江擇手摸著她的發絲,還是那個哄小孩的口吻:“不逗你了,我去,又不是沒見過。”

拾柒把開心偷偷藏起來,可忍不住勾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

剛剛江擇說的話,又重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她忽然發現哪裏不對勁:“你見過我爸媽?”

江擇沒瞞著她,點了點頭,看她疑惑的樣子,溜圓的大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江擇清冷的聲音默默開口:“柒柒小腦袋瓜在想什麽?”

江擇:“上高中的時候,我不是經常去你家找你,偶爾會碰到叔叔阿姨。”

拾柒:“那我爸媽知道你?”

江擇笑了,他還以為她早就知道。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你家那個單元好像隻有你一個高中生。”

拾柒:!!!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江擇見到她父母預想的還早。

不過拾柒還是不解,如果按照自己媽媽的性子,如果她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一早她沒來問自己。

她問江擇:“你當時怎麽跟我媽說的?”

江擇笑笑沒隱瞞她,牽著她的手腕邊走邊說:“阿姨大概看出來我在等人。”

江擇:“她問我在等誰,我沒有隱瞞,就說我在等你。”

“然後呢?”拾柒問他,按照林梅那個性子,估計會問江擇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吧。

看她好奇的一直追在自己身邊問,莫名有種小孩要糖的感覺,江擇偏升起個壞心思想要逗逗她,故意裝作很為難的模樣,半天才說:“你猜猜看?”

拾柒的小臉皺在一起,期待了半天結果一場空,也沒啥比這個更慘的了。

見她是真有些不開心了,江擇也沒再逗她:“我說你是班長,張數平讓我找你補課,要是我不聽他就會叫我家長。”

雖然叫家長這種話,放在哪個家長上麵,也不會不相信。

但拾柒有些摸不著頭腦,就算是這樣,以她了解的林梅卻不會輕易相信,畢竟拾柒上學這麽多年,還沒有過被叫家長的經曆,所有她並不會感同身受。

所以肯定沒有這麽簡單,江擇一定還說了什麽話。

拾柒:“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見瞞不過拾柒,江擇妥協了:“我還誇獎了一下你,以及阿姨的教育方式,然後短暫的自我反思了一下。”

果然...拾柒就知道,隻有誇獎才會讓林梅短暫的失去頭腦。

這麽一想,她高中時也不止一次擔心過,江擇和林梅撞上的話,會引來些不必要的麻煩,然而從未出現過,她還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沒想到是早就被江擇輕鬆應對。

從前拾柒一直以為江擇是個急脾氣的人,遇見什麽事就會像在學校時那麽衝,卻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麵。

拾柒:“沒想到你還挺會應對家長。”

江擇回她:“被你們江校長磨礪出來了。”

他說起江閻良,反倒是提醒了拾柒,雖然知道說到他爸,江擇總會不開心。

可是三年過去了,他從來沒回過安川,如果這次回來不去看一下江閻良的話,江擇嘴上不會承認,但心裏也一定會後悔。

拾柒還是沒控製住自己,問他:“阿澤,不去看看江校長嗎?”

拾柒的話像是石沉大海,江澤並沒有回應她。

就像是沒有聽到這話,他牽著她走在前麵,拾柒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攥著自己手腕加重的力量,能感覺出此刻他的心情並不好受。

江擇回安川完全是因為拾柒,他不想再跟江閻良扯上任何關係。

但他也承認,當初江閻良生病時他是真的慌了,又得知他手術後身體恢複的不錯,隻懸著的心才能放下。

可這些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不會讓江閻良知道。

出了機場江擇叫了輛車,他說:“我先送你回家。”

“那你去哪兒?”拾柒問他。

江擇:“找個賓館。”

“過年就在賓館住?”拾柒並沒有說出來,她知道他的固執,過去在洛北的三年,如果沒有拾柒陪他,估計他連哪天是過年都不在意。

拾柒握著江擇的手:“要不今年去我家過年吧。”

“不了。”江擇微笑著,拒絕的卻很果斷:“等回學校我和你一起,在安川好好玩玩。”

拾柒:“那你呢?”

江擇沉默了半晌,才說:“我去看看我媽。”

這是江澤第一次在她麵前主動提起家人。

江擇的媽媽,拾柒從未聽說過,哪怕是在安川實驗時,也沒聽說過校長夫人。

他不想說,拾柒就沒有問,江擇承諾的陪拾柒回家,也隻是把他送到了樓下。

在自己家單元樓門口時,就算過了好久,她和江擇同時出現,還是把記憶帶回了幾年前,時候,他經常會來她家樓下找自己。

一直到了拾柒家樓下江擇才把行李箱交給她:“能拿動?”

拾柒點點頭,雖然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可她還是沒忍住撲在江澤身上,緊緊抱住了他。

江擇摸著拾柒的腦袋,他一直哄小孩兒的口吻說:“走吧,我看著你上樓。”

拾柒想問他,卻被他先一步堵住口。

江擇:“我大概會去看看我爸。”

拾柒上了樓,路過三樓樓梯間窗戶時,她往樓下看了眼,江擇還在下麵,抬頭看著她。

他跟她招了招手,示意趕緊回家,不需要過多的言語,拾柒晃了晃手機,下麵人就懂了她的意思。

江擇以為拾柒到家了,他才轉身離開。

他永遠不知道,每次都是拾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太久沒有回家,拾柒開門都有些生疏,鑰匙還沒翻找出來,門就先一步打開了。

林梅早就聽到樓下動靜,悄悄窗戶口觀察了半天,見拾柒終於到了門口,連忙過來給她開門。

接過來拾柒手裏的行李箱,林梅看著門外,找了半天也沒看到第二個人的影子。

她問拾柒:“小夥子沒跟著一起上來?”

廚房裏,拾常友的聲音傳出來:“梅梅,我跟你說了幾遍,小孩子的事咱們不插手。”

林梅:“我還不是擔心你女兒。”

洗完手,圍著圍裙的拾常友從廚房裏出來,他的笑藏都藏不住:“還讓我看看我閨女,有沒有胖了點。”

拾常友:“柒柒,爸爸剛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

林梅也終於把注意力,拉到了拾柒身上。

她問拾常友:“咋看著咱閨女長高了呢?”

拾常友點點頭:“我看著也是高了點。”

林梅:“洛北是養人...”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又繞回到江澤身上。

林梅:“你那個小男朋友害羞了?”

“媽——!”拾柒扯著嗓子喊了聲,表示著自己的不願意。

拾柒:“一年了,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就不能多心關心我。”

“關係你關心你。”林梅夾了塊厚實的排骨到拾柒碗裏:“多吃點,看你在洛北待的,不見長肉還瘦了。”

“學習就是辛苦。”拾常友一邊給她們娘倆剝蝦,一邊也忍不住試探。

拾常友:“柒柒,談戀愛也要看清楚人,有的人表麵很好,背地裏卻不是什麽好人。”

他神秘兮兮的說:“前陣子我就聽單位的人說,你們高中那個校長,不是得了癌,就是曾經辜負了老婆,遭了天譴。”

一說這種事,林梅立馬來了興趣:“那個江校長不是很好嗎?”

拾常友搖搖頭:“他對學生好,不代表對家裏好。”

拾常友:“我一個同事之前跟他家一個小區,這個江校長從來不顧家,又家暴他老婆。”

拾常友:“有次他打了他老婆,他老婆就跑出去了,那天下著大雨,他老婆剛出門就被大車撞死了。”

拾常友說的有些不忍:“最可憐的是,他家的小娃娃還跟出去了,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媽倒在血水裏...”

聽到最後,拾柒已經沒了吃飯的心情,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子,一樣的疼。

她終於明白了,明白了,江澤的一切,這些孤寂高冷和不近人情,全不是他逞強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