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三番點破

吟風弄月,武鬆不懂,聽聽詩詞歌賦他總是願意的,武功之道更是精通,如此看來,這個端陽大會也不是什麽鴻門宴,隻是當時候在都監府內,未免有點拘謹不甚暢快罷了,這也沒什麽,不暢快就走吧,反正去了,露個臉,便不算失約。

至於張玉蘭怎麽安排,他也是瞬間有了主意,既然馬管家委托了自己,送去客棧總是不好的,萬一有損失自己也是沒有忠人之事。

幸好張玉蘭跟葉夫人熟悉,而且帶了個小丫頭,到葉家住也不算什麽,唯一擔心就是李逵,若然她真有良方治好老太君的病,李逵感謝她還來不及呢。

想到這裏,武鬆感到豁然開朗,心情大暢,立即行禮道:“張小姐,眼疾的良方是什麽?”

張玉蘭答非所問的反問道:“都頭方才還沒回答小女子的問題。”

“什麽問題?”武鬆奇道。

盈月立刻道:“小姐不是問都頭,為何小牛不用耕作,隻是老牛在耕作?”

武鬆啞然失笑,這種事情本來平常至極,可對於張玉蘭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卻是變成了離奇的事情。

“小牛沒有氣力,不能耕作,也算是老牛舔犢情深,不願意小牛去耕作,便如大人也不會讓幾歲孩童幹活一般!”

“原來是舔犢情深!”張玉蘭對著武鬆嫣然一笑,武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好笑的,隻得心中苦笑,自己是堂堂八尺男兒,已經三番四次開口了,張玉蘭仍舊沒有回答,估計這千金小姐是要性子到了,才回講出來。

武鬆本來對張玉蘭是十分敬重,此刻看來,覺得她跟跟一般的富家紈絝子弟沒有什麽區別,不免有了輕視之心。

張玉蘭幽幽道:“小女子自幼便深閨,到了十四歲,才第一次出門,心中雖有俠義之心,卻未能有俠義之舉,實在可惜,便是看到如此的景象,也是覺得新奇....”

武鬆聽了,對她倒是有了幾分的憐惜,自己看不起她,其實她也是無可奈何,路並非自己走出來,也由不得她走出來。

不禁想到南唐李後主李煜,國破時候,敵人已經攻入皇宮,他作的詩詞仍舊是花花草草,宮女太監的,以前對這人十分鄙視,此刻才感到其中深意,他一生麵對的便是這些東西,不寫這些能寫什麽,反過來也是顯得他可憐。

“張小姐,每個人的際遇都不同,你羨慕別人的生活,別人何嚐不是羨慕你的生活,便如圍城,牆外的人想進去,牆內的人想出來...噗...”

武鬆不禁笑了出來,自己怎麽無緣無故說起了錢鍾書的《圍城》,可也想起了那在西門慶獅子樓賣場的張惜惜,她紅紅的臉蛋,當時自己就覺得她跟《圍城》裏麵的唐曉芙有點相似,自己還說她是未過門的妻子,當時她要離開陽穀縣到東平府了,那一晚真是風光明媚。

“都頭真是文采風流,形容得如此貼切,小女子一生在張府,便是困在圍牆內。”

“小姐,以前你是困在圍牆內,便是出來,也是前呼後擁的,此刻竟然能有兩天的悠閑時光,何不盡情享受,做一些自己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武鬆聽了盈月的話,也附和道:“不錯,唐人雲,偷得浮生半日閑,也是極大的福氣,你是偷得四個半日,應當滿足了,你有什麽想做的,武鬆便讓葉夫人,小煙陪你去做。”

“是不是想做什麽都行?”一向端莊的張玉蘭竟然露出小孩般的喜悅。

武鬆不禁一怔,她今天怎麽了?以前的她是不敢表露自己,還是在這盈月麵前的她才有真性情!

“當然是!”武鬆回答得很輕鬆,這張玉蘭心地善良,應當不會做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毫無顧忌。

“小女子自小便有江湖夢,這兩天便跟著都頭仗劍天涯,行俠仗義!”

武鬆聽得十分尷尬,自己是天下好漢,說出的話自然不能反悔,天下不平的事許多,每日都有發生,可真要去找尋,卻未必能遇到。

“張小姐,不是武鬆有意推遲,這行俠仗義的事情不是說來就來,說有就有,其實你向大夥派發福袋,也算是行俠仗義,那天晚上,你為腿木頭車的漢子解困,也是行俠仗義,你放過玄清也是行俠仗義。”

張玉蘭聽了,點點頭,武鬆說的是沒錯,可也不禁有點失望,旋即她又高興起來,“都頭,在你未成名之前,每天都做些什麽?”

“未成名之前?”武鬆撓撓頭,“很小的時候跟大哥去買燒餅,沒有賣燒餅的時候便是為了生計到處找食物,後來學了武功,下山後也沒挨過餓,也沒....”

“也沒打輸過,一下山便成名,對嗎?”張玉蘭飛快的接口,立刻感到有點失態,輕輕的用衣袖掩了臉麵。

“大概如此!”武鬆說得輕巧,語氣卻是充滿了自豪,他學成下山後,大小陣仗也不知經曆多少次,除了跟魯達打成平手之外,還真沒輸過。

“對了,都頭,你說以前都為了生計到處找食物,那時候你都是找什麽食物?”

“什麽能吃就找什麽!”武鬆胡亂的四顧,往小溪一指,“小溪裏有魚蝦,便捕魚蝦,看到泥鰍黃鱔,青蛙也抓,水蛇也抓,便是癩蛤蟆也抓。”

“癩蛤蟆也抓?”張玉蘭和盈月臉上都露出極為奇怪的神情。

“對啊,把皮剝了,便沒毒,用來煮粥可好吃了!你們富人是不知道,我們窮人,隻要能吃的都會吃,總好過吃樹皮吧。”武鬆往田野一指,“你們看到那阡陌上長的綠草麽?其實是艾草的一種,叫田艾,采摘了也是可以用來做煎餅吃。”

“都頭,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張玉蘭對著武鬆作福道,她穿了男裝,卻行女子之禮,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張小姐請說,能做到的,武鬆沒有不去做!”

盈月似乎很懂得主子的心,立刻道:“我家小姐便是想請都頭把方才說的兒時玩意做出來,聽起來也覺得十分有趣。”

武鬆不禁苦笑,這些哪裏是什麽玩意,自己小時候若然沒有這些事物早餓死了,不過富人家自然覺得新奇。

“捕捉魚蝦不難,可是要做田艾的煎餅沒有炊具,沒有麵粉有點為難。”

“這有什麽的,奴婢立刻去準備!”

盈月十分乖巧,立刻便往孟州府大街走去,既然如此,武鬆也無所謂了,他知道這些富家小姐不過想自己動手過過癮。

“張小姐,那勞煩你去采摘田艾了,武鬆負責捕捉魚蝦!”

果然張玉蘭聽了十分高興,“這個自然可以,就怕小女子做得不好!”

“沒有不好的,你隨我來!”

武鬆帶著張玉蘭,來到田間阡陌,蹲下身子,指著上麵的青色植物,“張小姐,這便是田艾,你要采摘的盡量找些嫩的,老了吃起來有渣,約莫是你的手捧起來滿了便可!”

張玉蘭輕輕摘下一棵,笑道:“都頭,是這種嗎?”

“不錯,不過最好找些嫩一點的,隻要在陰涼點的地方,甚至在泛起的泥土下,石頭喜愛,那些最好。”

武鬆看著她采摘了一陣,也是有板有眼,便放心了,自己到小溪旁,捋起褲子,按著在天神村采石場的法子,用泥土築壩,截住了一段約莫一丈長的小溪,雙掌合攏,作了瓢子,把都一一潑去,所謂竭澤而漁,自然十分方便。

小溪也沒有大魚,可小魚小蝦不少,還有些小鯰魚,小泥鰍的,武鬆用柳條成一串一串的,約莫穿了有五六十串。

此時張玉蘭已經摘了許多田艾回來,按著武鬆的指示,隻是摘下上麵鮮嫩的部分,然後再溪旁洗幹淨,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的她,倒也做得似模似樣。

盈月更是乖巧,雇了兩名漢子,帶來了各式炊具,還有砧板菜刀,兼職把整個廚房都搬來了。

武鬆在柳樹下點了篝火,把一串串的魚蝦插在一旁,慢慢烘烤,張玉蘭吩咐盈月把帶來的食物全部分給田裏勞作的農民,說吃武鬆做的便可。

武鬆也不含糊,用菜刀把田艾剁碎,和上麵粉,做了兩份,一份是甜的,一份是鹹的,用銅盤盛放,煮熟後,如同過年蒸出來的年糕,隻是綠油油的,十分好看。

武鬆把兩種味道的糕切成長方形的小塊,用油鍋慢慢煎炸,直到外麵微焦,便上桌了。

此事的魚蝦小串也是做好,香脆鮮甜,在柳樹下,喝上美酒,十分愜意。

“都頭,想不到這等下欄小食,原來那般滋味。”張玉蘭和盈月都讚歎道。

武鬆微笑道:“隻是你少吃所以覺得美味,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但凡窮人家做菜的本領都會比富人要厲害,甚至媲美名廚。”

張玉蘭對這理論是聞所未聞,“都頭,這是何故?”

“富人家的食物都是信手拈來,不懂珍惜,烹煮大多按照固定的法子,窮人不同,凡是食物都要物盡其用,自然會有很多創意,如同吃一個雞,富人做來,或做湯,或炸,或蒸,窮人不然,雞頭雞腳雞骨頭,可以做湯,雞腸子,雞心,雞腎,可以用來炒菜,雞油也可以用來煮飯,變化可多了。”

張玉蘭聽了十分以為然,她信念一動,“都頭,隻是吃酒品嚐小食未免太過寡悶,不如你我吟風弄月。”

“哈哈哈!”武鬆大笑道:“若然張小姐作詩作詞,武鬆聽了也是十分高興,反過來,你要我作詩作詞,那就難了,基本不可能!”

武鬆是直爽的人,也是穿越過來的人,他胡亂說一些北宋以後的名家詩詞固然可以震懾當場,可他不願意。

“小姐,你唱曲子好聽,為何不展示一番?”

盈月興致勃勃的說道,張玉蘭輕輕的看了她一眼,臉上雲淡風輕的,盈月立刻雙手捂嘴,武鬆也不禁偷笑,“張玉蘭是什麽人,她是千金小姐,豈能像一般戲子那樣表演於人前呢。”

“都頭,盈月倒是提醒我了。”張玉蘭微微笑道:“別人是吟風弄月來下酒,我們可以換個方式,小女子一心想要豪俠,卻難以做到,都頭何不把自己行俠仗義的事情說出來,正好下酒了!”

盈月十分乖巧,立刻拍手道:“小姐的提議很好,都頭說一個江湖上的故事,小姐便說一個她的故事,這樣最是雅致了。”

“你呀,就是鬼主意多!”張玉蘭罵道,可是沒有任何生氣。

武鬆沉吟道:“江湖上的故事大多風腥血雨的,說出來未免掃興,要找比較祥和的來說,也算不得是江湖事跡....”

“都頭,奴婢聽人說,你在景陽岡上打虎,在豹頭山上殲賊,便是說這兩個故事,也足以喝上十斤好酒。”

“噗!你這丫頭真是伶牙俐齒,還能喝十斤好酒了!”武鬆笑罵道,“不過你願意聽,我便講吧,事先說明,我講故事能力不高,沒有說書先生說得好,隻是把當時的情景說出來而已。”

“便是如此,也十分精彩!”

“好!”

武鬆點點頭,便將自己在景陽岡下如何喝了透瓶香,然後不顧店家勸阻,一人一棒,上了景陽岡,最後把吊睛白額擊殺了,這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驚得盈月目瞪口呆,“都頭,你不是人,你是天下天神下凡!”

張玉蘭倒是十分平淡,“嗯,擊殺猛虎,可以為民除害。”,似乎她對武鬆徒手打死老虎這個事情也不是太過驚訝。

這是武鬆第一次看到聽了自己的事情能如此平淡的人,不禁對這個張玉蘭又多了幾分好奇。

“小姐,都頭已經說了自己的故事,輪到你來說故事了。”盈月笑道。

“好吧,就是小女子說的故事沒有都頭的精彩,要是太過平淡,請不要介意。”張玉蘭微微欠身,她說故事的語氣跟尋常說話的語氣稍有不同,更加的動人,並非說女子那種固有的嬌媚動人,而是她說的話語自有一股吸引力,武鬆覺得十分奇怪,這感覺也是似曾相識。

“小女子便說一個雪梅招親的故事,相傳在月宮裏麵有一支仙花,因緣際會,被仙子摘下,失手掉落凡間,這一落,正好落在安南國,落在皇後寢宮,皇後便感應了仙氣,懷胎十月,誕下公主。”

“公主長成後,落落大方,許多國家的王子都來提親,公主隻有一個條件,便是誰能說出她的前生,便嫁予誰,自然,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能說出來。”

“皇帝和皇後十分焦急,那些王子又不是神仙,豈能知道過去未來,公主如此不就一直終老也沒有人來迎娶嗎,可公主都是笑著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終於在一年冬天,來了一位南方的窮書生,姓黃,名華貴,他到了皇宮,福至心靈,說公主本是月宮裏的寒梅,落入凡間。”

“公主大喜,問道,你可知道是誰把這寒梅折斷的麽?黃華貴道,這個事情便不必去強求,所謂各有前因莫羨人,既然是天注定,接受便是,公主是落入凡間的仙人,便安安心心的在凡間生活,何苦去追問天上的事情呢?”

武鬆和盈月聽了,不置可否,這個故事淡然無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武鬆心中笑道:“女孩子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喜歡一些情愛的故事,大概都如此了。”

“凡是下嫁於人的姑娘都是折翼天使,她們在家萬般寵愛,嫁予他人,卻要萬般勞累!”武鬆歎道。

張玉蘭聽了,微微欠身,給武鬆作福道:“小女子待天下女子多謝都頭的理解!”

“什麽理解不理解,我隻是說事實而已。”

盈月倒是沒興趣聽他們客氣,“都頭,快說你在豹頭山的故事!”

武鬆也不推辭,立刻把攻打豹頭山的事情說了,盈月聽得手舞足蹈,張玉蘭聽完,淡然道:“都頭,方才斃虎隻是一時之勇,事前並無除惡之心,這個事情才是真正俠義的行為,打虎武鬆揚名,便從這事開始!”

武鬆聽了,深深作揖,十分以為然,原來方才她對自己打虎不置可否,是這個道理,看來張玉蘭真是難得的女子。

“那請張小姐再說一個故事。”

“嗯,方才小女子問都頭為何老水牛耕作,小水牛卻可以悠閑的吃草,那便尋著這個故事說去吧,說一個舔犢情深的故事,隻是這故事涉及到仁宗皇帝的一些私事,便在此處說了,隨著楊柳風飄逝,不能再作停留。”

“小姐放心,盈月聽完便忘記了,而且是一幹二淨!”

武鬆倒是說道:“張小姐,張都監是朝廷命官,這故事涉及仁宗皇帝,還是不說的好,隻要不說,便不會擔心有泄露的危險。”

“都頭高義!”張玉蘭微微欠身道,“隻是都頭方才一再問小女子眼疾良方,小女子已經兩番點破,都頭仍舊不明所以,隻好把故事說明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