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複明三法

邵非想跟武鬆是忘年之交,自己已經抬出了先祖的名堂,謙虛推讓不單止小窺了武鬆,也辱沒了先祖。

他用兩個手指輕輕勾搭在老太君右手脈搏上,客廳裏眾人都屏住呼吸,隻等邵非想說出所以然。

邵非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裱花,右手在把脈,左手輕輕的撥弄著茶杯蓋。

“嗯!”

邵非想輕輕的搖搖頭,“嗬--”眾人臉上一陣失望,也沒有人願意問他到底是什麽情況,沒人忍心把瞎眼老太君的失望打破。

“有點寡!葉孔目....”邵非想抬起頭,葉孔目慌忙過來微微躬身道:“邵老有什麽吩咐?”

“這茶味道太過清淡,也不夠香,可以替老夫換一壺酒麽?汾酒也不錯,能有點鹽炒鬆子就最好了!”

“艾--”

眾人舒了一口氣,原來邵非想剛才搖頭歎氣,說一聲“寡”,是說茶的味道寡,要喝酒。

武鬆生性好酒,對茶是沒有興趣的,聽了邵老的要求,倒是十分認同,他是一分酒一分勁力,邵非想是一分酒一分本領,也是有的。

葉孔目是個坦直的人,既然有邵非想有要求,立刻說道:“小人家境並不寬裕,確實沒有買到什麽好的茶葉,失禮了!”

“葉孔目此言差矣,茶跟酒一樣,並非越貴越好,隻會買貴酒貴茶來喝的,那些人叫庸俗,如同牛嚼牡丹,真正好的酒,好的茶....”

“嗯---嗯---”

眾人耳邊聽到一陣如同野獸的喘息聲,不用想,也知道是李逵了,隻見他一對紅眼透著殺氣,胡子全部都豎起來了,邵非想白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害怕,倒是唐牛心中悸動,難受得很,連忙轉過臉麵,不敢看李逵。

武鬆知道李逵就要發作了,立刻過去,緊緊拉著他的手。

葉夫人連忙跟小煙進廚房,端來了一壺上好汾酒,還有一盤鹽炒鬆子。

邵非想翹著二郎腿,喝一口好酒,“嘖--哎--嗯--”,隻見他微微皺一下眉頭,眼睛半開半合,嘴巴一動一動,搖頭晃腦的,也不出說話,隻是發出陣陣的口水聲,兩個手指輕輕捏起一顆鬆子,放到嘴裏,“哎--”歎了一口氣,“好酒,好酒!”

“咕咚!”

“噗!”

原來是武鬆看著邵非想那陶醉的神情,忍不住酒癮大作,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嘲笑他的自然是潘金蓮了,也隻有潘金蓮知道他的性情,看著邵非想的動態,知道他一定有這個反應,眼光隨之到了他臉上。

潘金蓮似笑非笑,雖然有點小嘲弄,可心中也是十分痛惜,在這個情景,她知道武鬆心癢難忍,可自己也不能拿酒給他喝啊。

李逵用力一甩手,可是手被武鬆拉著,動彈不得半分,心中罵道:“你這個糟老頭,給我娘親看病,還如此的滋悠,竟然喝起美酒,若然待會沒點好事情發生,我定然把那酒壺和盤子都要你生吞了!”

“嘿,大夥莫怪,方才老夫給老太君把脈,隻是做個樣,什麽都沒把出來....”

“哇!直....”

李逵一聲大吼,突然嘴上一陣鮮甜,原來是武鬆隨手拿起一個雞腿塞進他嘴裏,“噗!”小煙用力的捂著嘴,一雙杏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她是花枝亂顫,一隻手無意間扯住了唐牛的衣袖,唐牛心中一陣甜蜜,方才的心悸完全沒有了,雙腳慢慢移動,靠近了小煙。

“武都頭在天神村說過,他是一分酒一分氣力,十分酒後,那神力也不知從何而來,老夫的醫理是小時候學的,已經忘得八九成,可奇怪的是,喝一分酒,便記起一分,喝十分酒便記起十分,哈哈,哈哈哈!”

幾個女人聽了都覺得十分有趣,潘金蓮更是調皮的向武鬆眨眨眼,“邵老這點本領也是學你的!”

武鬆倒是不以為然,總覺得邵老這一舉動未免有點故弄玄虛,估計是在自己那次喝酒後比試氣力後,他才開始那樣的,想到這裏不禁搖頭,若然有現代話說便是“裝逼”,不過古代有學識的人大多是這樣。

葉孔目是一臉茫然,他為人端正,根本不相信這種胡話,特別說武鬆喝一分酒有一分氣力的話,他是打死不信。

邵非想一手拿著酒杯,慢慢的喝著,一手替老太君把脈,良久,鬆開了手。

“先生!”為了母親,李逵算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有禮貌,“我娘親的眼疾怎樣了?能治麽?”

“嗯!”

邵非想沒有回答,隻是胡亂的“嗯”了一聲,武鬆感到李逵身上一動,知道他要使用另一隻手對付邵非想,便立刻猿臂一伸,把他另一隻手也抓住,低聲道:“凡是大夫都要望聞問切,此刻才用了‘切’還有望聞問沒使用呢。”

“哦,哦,哦,不錯,不錯,大夫都是那樣!”李逵的頭像點頭蟲一般,拚命的點著,好像很“懂”的樣子。

邵非想還真如武鬆說的那般,抓起老太君的手,輕輕的掰弄著老太君的手指甲,看了良久,又點點頭。

“先生,我娘親的眼疾怎樣了?能治麽?”李逵又忍不住問道。

“嗯!”

邵非想仍舊不回答,李逵聽從了武鬆的話,沒有再發作了。

邵非想用兩個指頭,輕輕把老太君的眼睛張開,畢竟是眼疾,此刻在觀察眼睛,大夥更加的緊張,沒人敢出聲打擾。

“油燈!”

邵非想伸出左手,小煙立刻乖巧的點了一支油燈過來,邵非想把油燈移近老太君的眼睛,老太君眨了一下眼睛,“邵老,刺眼!”

“嗯!”

邵非想把油燈拿下,李逵又問道:“先生,我娘親的眼疾怎樣了?能治麽?”

“嗯!”

“哇!你這個糟老頭!老爺問你三句,娘親問你一句,你就嗯嗯嗯的,如同出恭一般,你是沒本事就不要在此消遣老爺!”

李逵破口大罵,若非給武鬆緊緊抓著雙手,早已經衝過去痛打邵非想了。

“鐵牛!休得無禮!”老太君嗬斥道。

“娘親,你看不到那鳥人的廝樣,明明沒有本領,偏偏在那故弄玄虛,這種江湖郎中,鐵牛是見識多了!”

李逵仍舊大罵不止,邵非想冷笑一聲道:“老太君的病是肝氣上衝造成的,老夫看大多是因為你經常在外胡作非為,老太君日夜以淚洗臉,才落得此病!”

“對啊,對啊,是鐵牛胡作非為,令母親日夜擔心,才得了這個病,你怎麽知道的?”

李逵直接承認了自己的作為,聽起來十分滑稽,可沒人願意笑話他,都被他對老太君的真情感動。

“看你此刻的作為便知道!”

“知道了便如何?能治麽?”

“這幾天是什麽大夫給老太君下過藥?”

潘金蓮慌忙道:“邵老,是奴家不知好歹,自以為是,胡亂給老太君用了一些草藥,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邵非想冷冷的看著潘金蓮,也不說話,直把潘金蓮看得心裏發慌,李逵卻在旁邊焦躁不安,良久,他才慢慢道:

“開始你給老太君抓了一些疏肝明目的藥物,一共吃了五天,對吧?”

潘金蓮心中一怔,嚇得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亂用藥,令老太君病情加重,可她不懂撒謊,顫聲道:“不錯!”

“這三天,你日夜一趟,給老太君滴開眼草的汁液,對嗎?”

眾人聽了,都十分驚奇,邵非想今日才來葉家,他到底如何隻得那麽清楚,莫非他是活神仙,掐指一算,便知道過去未來!

“不錯,邵老,奴家到底哪裏出錯了,請明言!”

“你沒錯,做得很好!”

邵非想臉上露出緩和的笑容,潘金蓮腳上一軟,差點摔倒在地,隻聽得邵非想繼續道:“老夫就不知道娘子竟然有如此本領,能用這等藥方?”

“那是奴家在大戶家當丫環的時候,看到過禦醫開這藥方,便記下來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胡亂的為老太君醫治,此刻心中揣揣然。”

“老夫為老太君把脈,從脈搏來看,十分平穩,老太君心中鬱結已經緩和,指甲上沒有蠟黃之像,肝中燥火也是消退,看眼睛,可知曾用過開眼草....”

“哼!你這糟老頭在胡說八道,讓鐵牛來揭穿你的把戲!”李逵大聲說道:“娘親用了什麽藥,自有唐牛來告訴你,你便在那胡亂說一通,讓大夥以為你真有本領,天下便是再厲害的神醫,也不可能知道一個人曾經吃過什麽藥,若然那藥真如你說的那般有效,為何我娘親還是不能視物?”

李逵開始說的話,大夥都不以為然,天下之大,奇人異事甚多,名醫通過把脈,能猜到病人曾經吃過什麽藥,這一點也不稀奇,但凡藥都有獨特的藥性,懂得的人還是能夠判斷出來,可他的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出了大夥的心聲。

“嗯!”邵非想點點頭,“藥是用對了,可能不能痊愈又是另外一番道理。”

“邵老,這是什麽道理?你倒是說明白!”武鬆也是聽得不耐煩了,他知道潘金蓮為了這個事情身心受到折磨,李逵也是狂躁不已,大夥的生活都被這個事情搗亂了。

邵非想卻是十分滋悠,你們越急,他越是淡定,沒有回答武鬆這個問題,倒是掐起兩個拇指,在老太君鼻梁和眼睛中間一按。

“哎呀!痛!”老太君被他一按,是痛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叫了出來。

“直娘賊!”

李逵如何還能忍受,一條手臂給武鬆抓著身體是不能前進,他用另一隻手從口中扯下那雞腿,徑直向邵非想的腦袋扔過去。

邵非想已經是古稀之年,李逵的勁力又是極大,若然給那雞腿打中,估計便會當場斃命,武鬆反應極快,右腿飛起,啪,踢在雞腿上,把雞腿一下子踢出了天井,消失得無影無蹤。

“武鬆!你為何接二連三的護著這老騙子,為何不讓鐵牛教訓一下他!”

“怎麽會這樣?”

李逵突然停住了叫罵,身體怔怔的立在原地,方才的聲音是老太君說出來的,聲音不大,也隻有李逵能夠聽到,他對自己母親的聲音十分敏感。

大夥看他突然如此舉動,也是愕然,尋著他的眼光看去,隻見老太君舉起自己的一雙手掌,約莫在眼前一尺處,臉上的神情既是驚訝,又是喜悅。

“鐵牛,娘親又能看到事物了!”

老太君的這一聲,把眾人驚呆了,李逵慌忙跑過去,武鬆知道他不會再行凶,也沒有再抓著他,李逵倒是粗中有細,他擔心老太君為了讓自己不再為難邵非想,故意這樣說。

他伸出一個指頭,放在老太君眼前一尺處,老太君自然知道自己兒子的心事,立刻道:“一個!”

李逵再伸出兩個指頭,老太君立刻道:“兩個!”

“哎呀!娘親,你眼睛好了!”

李逵大喜,立刻對著邵非想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邵老,是鐵牛無禮,你要打要罵都可以!”

“李大哥,邵老又如何能跟你計較呢!”

武鬆立刻把李逵扶起來,他知道邵非想這種有學識的人,都愛那樣,就是做事神經兮兮的,到了全世界人都誤會他了,他才出手,不過這也沒什麽,能治好老太君就可以了。

邵非想搖搖頭,“老夫也沒有治好老太君,打你幹嘛?便是治好了,也是武夫人的功勞。”

“沒治好?”

大夥心中一沉,這明明看到老太君是可以辨認李逵的手指,怎麽說沒有治好呢,要是真是如此,老太君真是可憐了,七十歲的老人家,還要接二連三的接受這等打擊。

“娘親明明可以看到我的手指頭!”李逵不解道:“莫非邵老是故意在說反話?鐵牛為人不懂聽弦外之音,你若要怎麽懲罰都可以。”

“老夫豈會說什麽弦外之音,是治好了便治好了,是沒治好,便是沒治好。”

邵非想伸出五隻骨瘦如柴的手指頭,放在老太君麵前一尺以外,“老太君,你能看到老夫的指頭麽?”

老太君把臉麵往前一伸,點頭道:“五個!”

“邵老,娘親可以看到啊!”

李逵慌忙道,邵非想搖搖頭,“那是老太君把臉麵向前了,她此刻能看到的不過是眼前一尺左右的事物。”

“一尺也好啊!”李逵說道:“第一天最好的時候,娘親也不過時能看到半尺,今日之前連半尺也沒看到。”

“能看到半尺的事物,也算是複明麽?老夫方才誇下海口,說喝十分酒有十分本領,難道老夫的十分本領便是能令人看到一尺的事物麽?”

“那你多喝點!”李逵慌忙把一壇酒拿過來,放到邵非想麵前。

大夥看了,都搖頭苦笑,倒是小煙十分精明,“邵老,你方才說便是治好了,也是武夫人的功勞,也就是說,你是有治好的方法,對嗎?不過這方法有點困難?”

邵非想點點頭,武鬆立刻道:“請邵老指點,便是有困難又如何?天下便沒有沒困難的事情,就是你想吃飯,也要去砍柴燒火,淘米下鍋!”

“嗯!”邵非想點點頭,“老夫方才按的是老太君眼上的‘天應穴’,這穴道無論是《素問》還是《千金方》都有提到,其實在扁鵲的醫術也是經常說到這個要穴....”

大夥是聽得不耐煩,也聽不明白,隻想他直接說個道理出來,可是這種老夫子便是如此,說什麽都要有理有據,大夥隻得耐心聽著,幸好邵非想說話上算是有點趣味,不至於令人討厭。

“天應穴也叫阿是穴,說來好笑,能懂得這個穴道的人,基本可以知道病人身上哪裏有病,這個穴道掌管身上的每一處痛處,便是說,你哪裏有病,按中了,就會痛,病情越重越是痛處,當然,每一種病,要用不同手法去按,沒有幾十年寒暑,是沒有這個功力,以前扁鵲跟人治病,一按這個穴道,那人首先喊一聲‘啊’是因為痛,扁鵲便說一聲‘是這裏出問題了’,所以就叫阿是穴。”

大夥聽了,不禁覺得好笑,想不到一個那麽重要的穴道改名字改得如此隨意。

“方才老夫按的是掌管老太君眼睛的地方,老太君覺得刺痛,便是眼疾嚴重,這個穴道堵塞了,要治好這病,必須把這個穴道打通。”

既然他能夠說出方法,證明小煙猜想的沒錯,武鬆立刻問道:“邵老,如何打通它!”

“這個穴道甚是奇特,便是你這樣按下去,要是不怕痛的,按的位置又對了,久而久之,也是有效果,方才老夫一按之下,老太君的眼睛便清晰了些許....”

“邵老,是要每天替老太君按那穴道麽?”潘金蓮連忙問道:“若是如此,請邵老教奴家手法,奴家天天給老太君按,哎呀,我真笨,邵老說要幾十年寒暑才能學會,那隻有勞煩邵老了,隻要能治好老太君,無論邵老讓奴家做什麽,奴家也是願意的!”

大夥聽了潘金蓮說得情真意切,都十分感動,隻是邵非想搖搖頭:“並非如此,方才老夫這一按已經盡力了,便是天天按,也不會有多大效果。”

“嘿!邵老,你倒是把方法說出來!”武鬆忍不住大聲說道。

“都頭不必抓狂,老夫有三個方法可以令老太君複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