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壯士斷臂之計下(上)

武鬆斜睨著那漢子,隻見他有九尺以上身材,比自己還高了半個頭,身體魁梧,如同泰山一般,隻是長得十分醜陋,特別是一對眼睛,便像那鎮守鬼門關的神荼和鬱壘。

武鬆想到那大漢長得像神荼和鬱壘,不禁心中發笑,“那豈不是將他跟自己等同了!”

神荼和鬱壘是什麽來曆呢,相傳在黃帝時代,有一棵延綿萬裏的桃樹,樹幹有一道門,是通往鬼門關的,把守這門的二人便是神荼和鬱壘,他們長得異常醜陋,還帶了一隻猛虎。

但凡有不聽話的惡鬼,他們就抓了,用來喂虎,後來黃帝令百姓把兩人的肖像畫了,張貼在門上,用來鎮壓惡鬼,不讓惡鬼進門,這就是最早的門神了,武鬆在天神村被村民畫了肖像,用來作為門神,想到這漢子長得像門神,不禁心中自嘲。

俗語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張懷受了他家老爺的委托,請武鬆過來,此刻有惡漢擋路,看來這一場是鴻門宴,請他來的不會是有好的意思了。

武鬆自然是不會害怕,隻是有點訝異:“我在孟州府沒有什麽仇人,唯一有過節的便是施恩了,雖不能說一笑泯恩仇,可也不至於會找我麻煩,這漢子來的突兀!”

“金蓮,為我斟酒!”

武鬆大刺刺的席地而坐,幹脆背對著那大漢,潘金蓮隻要在武鬆身旁,她什麽都不怕,乖巧的為武鬆斟酒。

武鬆連喝三大碗,潘金蓮停住了,“繼續!”,武鬆往酒碗一指,潘金蓮也不多想,繼續斟酒,方才說“無三不過望”的張懷也不加阻攔,任由武鬆喝了十幾碗。

便是潘金蓮也看出端倪,張懷請武鬆來,估計這裏就是終點,他跟那惡漢是一夥的,“宴無好宴果然不假!”,潘金蓮也不自覺的想到。

“漢子!可否請我喝上幾碗酒!”大漢的聲音十分沙啞,如同天上那烏鴉,可不尖銳,又如行雷,十分響亮。

潘金蓮聽了,不自覺的抖顫一下,酒潑灑在桌麵上,“有二郎在,我還怕什麽,真是膽小!”潘金蓮心中罵著自己,忍不住看了武鬆一眼,武鬆正溫柔的看著她,對身後的大漢的話語聽而不聞,她吐吐舌頭,便如同做錯事一般。

“漢子!我讓你請我喝幾碗酒!”身後的大漢聲音帶了幾分的憤怒。

武鬆冷笑道:“你要喝酒便自己過來倒,莫非還要老爺親自送給你不成!”

“你去給那位爺倒酒去!”張懷對著一名下人吩咐道。

武鬆抓起一塊肉,大口的嚼著,嘴角不禁露出了冷笑,“張懷的舉動就算傻子都能看出你們是一夥的,好,既然你來的痛快,我也坦然!”

武鬆貌似不為意,大大咧咧的在喝酒吃肉,其實眼睛的餘光早就留意了四周,耳朵也是聽得清晰,在小道旁的大樹後有一人隱沒。

“怪了,這大漢來跟我尋事為何隻埋伏一人?是他對自己武功太過自負,還是樹後那人竟然藏了什麽暗算的手段,嗯,我自己倒不擔心,就不要傷了金蓮便好。”

想到潘金蓮,武鬆身體微微一側,方便自己能夠看到那漢子。

下人斟了一碗酒,捧了一碟熟肉端過去給漢子,動作十分恭敬。

大漢接過酒碗隻喝一口,“噗!”,酒水被他噴了滿地,罵道:“這酒是臭的,隻適合給豬喝!”

“漢子,我好心給你端酒,你怎麽罵人了!”下人發作道。

武鬆微微的笑著,也不發作,反倒美美的喝了三大碗酒,大漢指著武鬆道:“為何他喝得滋味,定然是你的手臭,把酒汙染了!”

大漢說完,猿臂一伸,便打下人的臉麵,下人雙臂一擋,大漢順勢抓了他雙臂,往前一拉,下人重重的摔到地上,直痛得呻吟不斷。

武鬆是武學大家,一看便心中了了:“大漢跟下人是同一門道的,他們方才這一擋一拉都是同一師門招數!”

“好漢不必動怒,讓小人給你斟酒!”張懷故作驚惶,忙不迭送的為大漢斟去一碗酒。

潘金蓮嘴角微微一動,想說話,可話語吞進肚子裏,沒有說出來,武鬆低聲道:“大漢不會打張懷,他那身板摔一下,沒半年也起不來!”

武鬆看張懷的動作,知道他不懂武功,也料想潘金蓮是擔心他給大漢摔一跤,心中不禁有點感慨:“金蓮為人太過善良,明知道他們是一夥的,還去擔心那人,她這性子容易吃虧,看來還真如她說的,要將她用腰帶綁在腰間才行。”

“二郎,你笑什麽?”潘金蓮看得武鬆笑得十分得意,竟然帶一絲的頑皮。

“金蓮,你猜那大漢是什麽人?為何要在這跟我們為難?”

“打虎武鬆!”

潘金蓮說得十分簡單,武鬆一下子仿佛撥開雲霧見青天,“不錯,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孟州府是英雄地,我在江湖上薄有名聲,估計是那漢子不服氣,要跟我較量,這就不需要有什麽仇怨了!”

江湖上冒名而來較量的,十分常見,也不需要理由了,便如天下武功的發源地少林寺,每日也不知有多少人上去較量,想要一戰成名。

“方才張懷說,他家主人是邀請了許多豪傑,要是跟我較量,邀請了觀眾,這十分合理,可為何樹後隻隱藏了一人?有點怪!”

“這酒也是臭的,隻適合狗來喝!看來也是你手臭的原因!”

大漢大手一伸,張懷早已後退幾步,便如能料敵機先一般,大漢的手掌向前一打,卻是打了個空。

武鬆心中笑道:“這一招配合得十分不協調,張懷不過是個沒有武功的糟老頭,你竟然一掌打不到,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你們是在做戲。”

“好漢,那沒辦法了,我好心請你喝酒,你卻說我的手是臭的,你自己過去斟酒吧!”管家神色自若的說著,鎮定得令人驚訝,一點都不像剛剛被人威脅過的樣子,武鬆和潘金蓮也是不以為意了,反正知道他們是一夥的。

武鬆看了潘金蓮一眼,眨眨眼,意思是:“準備招惹到我們身上了!”

果然,那大漢淬了一聲,罵道:“老爺喝酒從來都要人來伺候,既然男人的手是臭的,便讓那娘們給老爺倒酒!”

若是尋常,有人出言侮辱潘金蓮,武鬆是立刻要發作的,此刻明知道那大漢是故意的,他倒是忍住了,隻是不住的冷笑。

“好漢,使不得,那是那位爺的妻子,豈能.....”

“嘿!別的男人當麵調笑自己的女人,也不敢發威的,看來打的是胭脂虎了!”

胭脂是女人專用的,古人常用胭脂馬比作**的女人,就是人人能騎的意思,說武鬆打的是胭脂虎,也是這個意思,母老虎專門指男人的老婆,胭脂虎在這裏便是指潘金蓮了,他說武鬆打的是胭脂虎,意思是他隻能對老婆發威,也說潘金蓮是**的女人,是一語雙關。

“哈哈哈!”武鬆仰天長笑,突然臉色一沉,嗖,跳了起來,指著大漢罵道:“兀那漢子,你令張懷多番周折,無非是要跟我較量,男人大丈夫要打便打,沒那麽磨嘰,本來拳腳較量點到為止,最多折斷個手腳,今日,你辱我妻子,便不能放過你!”

張懷聽武鬆直接說了他跟大漢是一夥的,也不說話了,隻是站到一旁,地上那痛苦不堪的下人,也是站了起來,不作聲。

“好!武鬆,你倒是說得豪爽,老爺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孟州府無人不佩服,倒是你來了,人人都說你武功天下第一,哈哈,這世上豈能有兩個武功第一的人!”

武鬆轉過身,雙手輕輕撫著潘金蓮的肩膀,柔聲道:“金蓮,你到那邊乖乖的站著,不消一陣,我便將這幾人打倒。”

潘金蓮臉上一紅,點點頭,“打倒了他們便回去,也不要再計較了。”

“你說不計較便不計較,隻是痛打一頓便算!”本來武鬆是動了殺機,可麵對潘金蓮的柔情,他心軟了。

“哇!武鬆,你好欺負人!”

大漢大喝一聲,氣得一雙怪眼蹦出火花,他對自己的武功向來自負,武鬆到了孟州府,人人都稱讚打虎武鬆,他本來就不服氣,此刻武鬆還把他視若無睹,特別是潘金蓮那句“打倒了他們便回去,也不要再計較了”,仿佛他們幾人便是一定要給武鬆打倒一般。

“二郎,他來了。”

潘金蓮看得那大漢衝過來,小聲的提醒道,武鬆點點頭,微笑道:“不礙事!”

他也不回頭,待腦後聽得風聲,才一腳飛出,料想定然將大漢踢倒,正要跟潘金蓮說兩句笑話,腳上卻是一空,沒有踢到人,心中也是一驚。

他這一腳雖然沒有出盡全力,可是打個出其不意,天下能躲開的,還真沒幾人,武鬆知道這大漢並非泛泛,立刻轉了身。

大漢也是不敢怠慢,若非自己身手敏捷,還加上一點運氣,武鬆方才那一腳還真是能把他撂倒,若然給自己第二次機會,未必就能躲開。

“嘿!”

大漢低喝一聲,雙拳如風直打武鬆臉門,武鬆看他出拳章法有度,也不敢小窺,展開“玉環步”向後閃躲了幾下。

大漢連出三拳雖然打不到武鬆,可看到武鬆隻是懂得躲閃,不能還手,信心立刻上來了,“看來方才那一招已經是武鬆的平生絕技,他此刻是黔驢技窮!”

想到這裏,他心中高興,連忙搶上幾步,便是他這幾步讓武鬆看了個通透,武鬆心中歎息道:“這大漢的武功不錯,論招式不會比林衝楊誌差多少,可是步履輕浮,雙眼雖然狠辣,可是精光不能收斂,估計是沉迷女色,壞了本源的緣故!”

“金蓮,你數著,三招,便將他打倒!”

武鬆笑道,潘金蓮不敢數出聲來,可心中還真是暗暗的數著。

“一!”武鬆沒有聽到潘金蓮數出聲來,他倒是自己數起來了。

“一”字剛出口,他雙拳直打漢子的臉門,漢子慌忙低頭躲開,誰知道武鬆這招是虛招,雙拳還未使老,立刻收回,轉身便走。

大漢心中惱怒:“原來這武鬆十分狡猾,口中說得豪氣,原來是要我以為他真有什麽高招,讓我分神了,此刻連老婆都不要,便逃走了!”

“哪裏逃!”大漢一聲怒吼,大步向前,武鬆知道他的招式不差,要在招數上贏他需打得幾十招,那便不能顯出他打虎武鬆的本領,隻是要三招將他擊倒,便要讓他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大漢的弱點在腳上,他下盤不穩,稍一動作,立刻表露無遺。

“二!”

武鬆大喝一聲,潘金蓮也是在心中數了“二”,武鬆抬腳要逃,其實也是虛招,他打虎武鬆是何等人物,豈會臨陣脫逃,隻見他驀地裏停住,大漢一步上前,突然看到武鬆停住,他哪裏收的住腳步,心中暗叫:“慘了!”

武鬆左腳飛起,正中他小腹,隻是潘金蓮說了,不要傷人,武鬆才留了七分力,饒是如此,也踢得大漢腹部劇痛,雙手捂著肚子往下一蹲。

“三!”

武鬆大喝一聲,潘金蓮也是心中數了“三”,他右腳飛起,踢中大漢的額頭,大漢感到頭上一陣眩暈,直挺挺的往後倒下。

武鬆惱他方才出言侮辱潘金蓮,一下子跳到他身上,舉起拳頭,往他臉麵一頓暴打,若非潘金蓮早有提示,那大漢早已死在打虎武鬆的鐵拳之下。

“師叔!住手,都是自己人!”

大樹後閃出一條漢子,一下子跑到武鬆身後,死死的抱著他,武鬆早就知道樹後有人,隻是看他跑來的動態,沒有傷自己的意思,也不加理會,聽到他叫自己“師叔”不禁心中一動:“我師父隻收我一個徒弟,怎麽會有個師侄?便是他老人家後來收了徒弟,也是叫我師伯才對。”

武鬆的拳頭稍微停頓,那漢子又道:“小人是東京林衝林管軍的徒弟!”

武鬆聽了恍然大悟,他是林衝的徒弟,自己跟林衝是兄弟,也比林衝年紀小,他叫自己師叔,也未嚐不可。

那人看得武鬆停了手,立刻繞到前麵,跪下便拜,“小人洪禮,是林管軍的徒弟,受了師父囑托,到陽穀縣找師叔,有要事稟告,想不到在此處遇到都頭!”

武鬆從大漢身上跳了起來,斜睨著洪禮,他倒不是不相信他是林衝的徒弟,隻是林衝是八十萬禁軍的教頭,換言之,八十萬人可以說自己是林衝的徒弟,這人方才躲在樹林後,做事鬼祟,不大光明。

“你為何方才躲到樹後?”武鬆冷冷的問道。

洪禮不敢起來,仍舊跪在地上,“師叔,地上這漢子是小人的表哥,小人到了孟州府,知道你也在此處,便要來拜候,表哥在泰山也是打遍周遭無敵手的,他想結識師叔,可也自負自己武功能勝師叔,便令管家把師叔請來,方才是故意說些不好的話,也是要跟師叔較量一場,小人隻好躲到樹後。”

“你不要師叔師叔的叫我,聽得難受!”武鬆對他這個解釋倒是能接受,可是對洪禮來的目的還是十分狐疑,他在東京城開罪了高俅,這人是東京來的,高俅是八十萬禁軍的最高領導,誰知道這人是好是歹。

“他是誰?”武鬆指著地上的漢子,此刻張懷和兩名下人已經把漢子扶起來,可他還是一臉懵懂,沒有緩過神來。

“小人的表哥姓蔣名忠,人稱蔣門神,是快活林的東家!”

“他就是蔣門神!”武鬆本來對蔣門神印象不好,隻是李逵交口稱讚,而且到了這裏,也沒有他真正作惡的事情,對這個人是不置可否的,想到方才他的言語,還有這個洪禮不清不楚的,武鬆心念一動,冷冷道:“你真是林衝的徒弟?”

“不錯!”

“正好!林衝那廝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在東京,我已經說了要將他碎屍萬段!你是他徒弟,便先殺你這廝鳥!”

武鬆突然發作,一腳便踢向洪禮,嚇得洪禮連忙在地上打個滾,雖然躲開了,可十分狼狽,張懷等人看了,嚇得瑟瑟發抖,方才的事情,是他們跟蔣門神合計的,以為洪禮出來後,便能一笑了之,和氣一團,萬萬想不到武鬆竟然會發作,要是他真要殺人,連蔣門神都如此,不要說自己幾人了。

“都頭,這是....”洪禮大驚失色。

武鬆獰笑道:“嘿,若然你真是林衝派來的,你定然是得罪了他,他沒跟你說我跟的仇怨麽?”

“師父,師父一直說跟都頭關係堪比親生兄弟!”

洪禮心中也是十分狐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隻有潘金蓮十分淡然的看著武鬆,好像他殺人與否跟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

“呼!”

武鬆一拳打出,直打洪禮的咽喉,這一招分明是要人性命的狠招,洪禮哪裏敢怠慢,立刻雙掌推出,護著咽喉,待雙掌跟武鬆拳頭接觸,右掌仍舊是擋著,左掌卻是順著武鬆的手臂削下去。

“好!”武鬆一聲喝彩,也不閃躲,拳頭卻是加了三分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