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事莫沉吟

大洪朝景平二十八年,初夏。

催成新夏荷浮翠,

送盡餘春柳褪綿。

正是清和好時節,

嫩柯嬌葉媚晴天。

大洪國幅員遼闊,縱橫九萬裏,皇都名為白玉京,地處中原,四季分明,因每年春季白玉蘭花滿城盛放而得名。

此時正是初夏,白玉蘭仍然開放,又有新荷初生,桃花爛漫,滿城繽紛,花香盈鼻,美麗之極。

白玉京既是一國之都,自然規模宏大,白玉京外城四通八達,工農商學齊全,往來商貿發達,街市幹淨繁華。白玉京的中央偏南,便是內城,也稱皇禁城,此處有大洪所高權利象征——皇宮。

白玉京三街九市,其中有繁華亦有幽靜。距禁城西華門外不遠有一條極肅靜的街道,街道甚長,路兩邊人家皆是朱門大戶,每家正門兩邊俱有鎮宅神獸,威風凜然,此處人稱";王府街";。

";王府街";盡頭的位置有一處宏麗府院,正是當今皇帝景平帝第六子——永親王應煊的王府。

初夏時節的午後,微風吹拂,風中帶著從花園吹來的花香,滿府皆聞。府中靜悄悄,隻聞柳蟬聲聲,主子們歇晌未起,奴才們自然不敢有動靜。

王府占地極大,一重重院門之後,才是後宅。後宅十分深廣,其中在較偏僻處有一安靜小院,院門半掩,門上有扁,上題";靈犀";二字。

院中有一排重瓣紅色夾竹桃,正開的豔麗,枝葉濃綠,煞是好看。此時,一女子大約隻十五六歲模樣,卻已作婦人裝扮,正在賞花。

她亭亭玉立,粉白色偏襟上裳,百褶如意繡花月裙,頭上隻挽著個十分隨意的發髻,髻子鬆鬆墜在後頸處,烏發如墨,絲絲柔美,偶有幾絲不聽束縛跑了出來,彎曲著貼伏在臉頰、頸後,隨輕風搖曳,更顯出幾分慵懶嬌柔。

此女微微側過臉來,但見麵容如琬似花,肌如美玉。娥眉淡掃,雙眸含波,便是不經意的顧盼也有一番婉轉情意。瑤鼻櫻唇,未語含羞,雖站在那裏不言不動,卻仿若一支清辭麗曲,清新的風姿打動人心。

奴婢晴兒在遠處侍立著,看著自家主子賞花,心想主子大病初愈便如此有興致,賞花已經賞了兩盞茶的時間,還不回屋歇歇麽?另一小婢麗兒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勸主子回屋,晴兒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管。

其實她家主子此時哪有心情賞花,她隻是在發呆,在哀歎。方媃盯著那紅花出神,幸虧夾竹桃長得十分高大,她站在樹蔭下,倒也不會曬著。

方媃低頭看看自己如今這個身體,深深歎氣,不知是當笑還是當哭。好端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活到二十六歲的白領女性,下雨天到陽台上收衣服,卻無端讓雷劈了。

再醒來,她已經穿越到了這樣一個未知的時空,一個陌生的大陸,一個曆史上完全沒有記載的朝代;穿就穿吧,還是靈魂穿到了別人的身體裏,成了一個王爺的小老婆。

方媃在這些天漸漸了解到,在這個陌生的大陸上也同樣有幾千年人類的繁衍,朝代的更迭,這裏有著與古代中國相近的文明、文化,甚至連語言都極相近。

這裏的人,目前據她觀察,應該算是接近黃皮膚黑頭發的人種,隻是膚色稍微偏淺淡些。

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淋雨得了風寒,這種病對於別人可能不算什麽,可是這個身體太嬌弱,竟發起燒來,越燒越厲害,以至昏迷不醒,再醒來時,靈魂已經換成方媃。

不過幸運的是,方媃可以感受到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留下的一些記憶,雖然有些很模糊,但也總比什麽都不知道裝失憶好。

從腦中的那些模糊記憶裏,方媃十分驚訝的知道這個小妾竟然也叫方媃,是朝廷一個五品武官的庶出女兒,去年選秀後,被納入王府做了小妾,似乎不太受寵,因為自從她穿來,就沒見過王爺來探過病。

方媃長出一口氣,如今隻能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也許運氣好,下個生日時,她再許一個願,就能穿回去了。是啊,她當然想穿回去,她是學英語專業的,來到古代是徹底沒了用武之地,除了英語,她別無所長,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在這裏徹底變成了廢人。

方媃回身走進正房,並未在寬敞的堂屋停留,直接進了東側的臥房。臥房也十分敞亮,陽光充足,香爐中清香嫋嫋升起,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布置潔淨素雅,可稱得上是室雅蘭香。從那些不多的擺飾可以看出,原來的方小姐雖隻有十五六歲,品味卻也不差。

當然了,雖做了小妾,卻不是尋常有錢人家的小妾,而是堂堂親王的小妾,與尋常的小老婆在素質上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況且她本是五品官員家的小姐,雖是庶出,卻也是官家小姐,多少有幾分品味和見識。

坐在幾案旁的一張黃花梨圈椅裏,對鏡而觀,鏡中人的五官依稀與自己先前有幾分相似,然而膚色更加瑩白,眉睫更濃,又兼有古時女子特有的氣韻,總之是比原來要美麗許多,堪稱雲容月貌,翩然如畫。

隻是因為年紀小,眉宇間帶著青澀與稚嫩,眉宇間帶著青澀與稚嫩,眉目雖美,卻還不算完全長開了,假以時日,必然會有傾城之姿。照著鏡子,方媃心情稍好了些,畢竟穿到一個美女身上,算是幸運的了。

她繼續思忖著,腦子裏把穿到這裏後見過的人過了一遍。穿來月餘,前陣子臥床養病期間,王府女眷都來探望過,娘家方府也來過人,是方家嫡出兄長的妻子代表全家來的。

所以除了那位永王爺,她已認識了很多人,那位爺至今沒來看過她,據貼身丫頭晴兒說,是因為皇上派了差使,他忙得腳不沾地,沒有功夫。

永親王爺應煊,字赫兮,今年二十八歲,去年封的親王,如今正管著吏部,有實權在手,據說是位性格極為穩重、嚴厲的人。

晴兒未敢多談論主子,方媃也不便多問,隻隱約猜出這應煊是位性格果決,城府極深的人。府裏乃至朝堂,沒有不怕他的。

悠閑的午間,百無聊賴,方媃撥弄著妝匣裏各式各樣的手飾,黃燦燦的赤金花簪、步搖,赤金玲瓏鐲,明豔的紅寶耳墜,鑲青金石的珠花、溜金蜂趕菊別針,羊脂白玉佩,還有各色各樣的宮花、花鈿。

便是連最尋常的梳蓖,也是有不同質地的,黃楊木、石楠木、象牙,式樣各異,做工細巧。當時自己初看到這些東西,心中驚歎良久,真像是山裏人進城一般,眼花繚亂。

從現代社會而來的她,哪裏有機會一下子看到這麽多精美的珠寶,在她看來,每一件都是那麽精美,古香古色,優雅貴重。

後來慢慢從丫頭嘴裏得知,這些手飾裏大部分其實並不算上等,成色質地都隻一般,個別極好的,都是應煊賞的。饒是如此,還是讓方媃大飽眼福。

來到這個世界,最不習慣的竟是悠閑渡日,原來的她,每天忙碌著,早出晚歸的掙錢。如今卻有大把的光陰閑置。

這王府有正妃一位,姓常,乃當朝正二品都察院左都禦史常浩然之嫡女。側妃暫無,庶妃兩位,下麵姬妾五位,也不知這位爺能不能忙得過來,腎虧不虧?

方媃哀歎,自己便是那若幹中的一員。方媃對這位王爺毫無興趣,想到這些男人們三妻四妾,每天換著女人睡覺,就極倒味口。

方媃記得有一首形容妓、女的詩這樣說:";二八雞婆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這首詩不是也可以來形容這些有好多小老婆的男人嗎?

他的手臂抱過那麽多女人,嘴唇也親過不同的女人,他的身體很多女人都看過,他與她們**。而且最悲摧的是這些女人還要引以為榮,為他朝思暮想,為他爭風吃醋。

一想到這裏,方媃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對這樣的男人她隻能做到表麵上應付,心裏是很難真的喜歡他的。

晴兒端著一盞香茶走進來,放到案上,輕柔勸道:";小姐如今病好了,也不能天天窩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裏,明日起,是否便恢複了每日早上給王妃請安?";

方媃點頭,晴兒是跟過來的陪嫁丫頭,對自家小姐忠心耿耿,她的話還是要聽的。晴兒絕不會想到她家小姐的身體已經換了靈魂,方媃也決定先做好這個方小姐,爭取不露馬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