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飯點的餐廳有一種安靜的熱鬧,每個人雖然都在說話,但是都控製著自己聊天的音量,不破壞別人的用餐感覺。

廉英誠雖然同人談著生意上的事情,但眼睛卻正在留意著賀晴那邊的情況。

看上去她同舒曉羅聊得很開心,說話的時間比吃飯少,夾菜的頻率很慢,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而坐在她身邊的裴軒則是一直在吃。

但他偶爾放下筷子參與進她們的話題裏說兩句,就引得兩位女士開懷大笑,這是在自己麵前沒有過的場麵。

或許這就是年輕才能聊到一起的話題和活力?

廉英誠很坦然地麵對自己同他們之間存在的年齡差,畢竟對於他來說出生的時間早晚並不是單純代表著年齡上的數字區別,而是財富和人生經驗的領先。

他想了想笑了一聲,收回自己的視線,認真同今天生意上的客人吃飯。

不管怎麽樣,先處理完事情再說。

等到這頓周末的商務午餐結束,廉英誠借口自己上個洗手間,婉拒了對方下午的邀約,也順利避開了同客人一起出門的機會。

從洗手間洗了個手出來,他擦著手上的水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那邊笑得開心的賀晴陷入了沉默,向來溫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周四賀晴發來消息之後自己一直沒有回複,而她也沒有再追問,似乎自己不回複也沒關係,就這樣擱置著問題也不大。

如果是別的沒有家人的孤兒麵對這種情況,也會像她一樣冷靜嗎?

廉英誠心裏有個否定的答案,但是他卻不明白為什麽賀晴會如此緘默。是因為本來就不抱希望呢?還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

還是兩者都有?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越想越感覺現在的賀晴同自己第一次見到的區別太大,讓自己開始有些琢磨不透,這對於廉英誠來說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靠在椅子上又放空了自己一會,直到賀晴他們的午餐眼看著就要結束的時候,廉英誠才起身走了過去。

裴軒有事,兩位女士正商量著下午去哪裏逛一逛,賀晴一轉頭就看見了廉英誠走了過來,她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間,隨即變得更加燦爛,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看著來人問:“廉哥,你今天也在這裏吃飯?”

舒曉羅也愣了一下,隨即看過去道:“哎喲,大忙人,今天怎麽在這裏遇見你了。”

“今天約了人談事正好在這裏吃個午飯。”廉英誠同她們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裴軒溫聲問:“這不是……裴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裴軒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發說:“是我,叔。”

廉英誠滿腹的計較話都被這聲叔噎了回去,他頓了頓原本想糾正這小夥的稱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算了,沒必要。

他在舒曉羅身邊的空位上坐下,看著身邊人笑問一句:“今天你們兩個怎麽約著出來吃飯了?也不叫我作陪。”

“上次你不讓我請客,這次不得讓我補上。”舒曉羅笑了一聲,“再說了,待會我們要去逛街,你在旁邊肯定無聊。”

釣魚的時候賀晴要是表示對廉英誠有意思,舒曉羅肯定會叫他,萬一真成了一對走下去,她也算是賣給廉英誠一個人情。

隻是可惜人家沒有那個想法,自己還叫人來豈不是引賀晴反感。

舒曉羅才不會那麽蠢。

“那我還要多謝你們的體貼。”廉英誠故意說。

賀晴笑了一聲,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當然啦,軒軒剛剛聽見我們要去逛街,都說自己下午有事要去玩,讓我們自己逛。”

廉英誠聽見他對裴軒的稱呼挑了挑眉,下意識轉頭看向正在瘋狂按手機的裴軒問:“真的嗎?”

正在對杜舍同步轉播現場狀況的戰地記者裴軒頓了頓,看向廉英誠擠出一個笑說:“怎麽會,姐姐跟我說吃飯的時候,我已經約了別人下午打球。”

“懂了,逛街和打球比起來,其實是我也會選打球。”廉英誠點頭說。

舒曉羅見他一臉悠閑坐在這裏,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問:“事情聊完了?現在坐在這裏就不怕怠慢客人?”

“客人已經走了。”廉英誠歎了口氣,有些疲憊說:“還是上次那塊地的事情。”

眼看著對麵兩位精英聊起來,賀晴非常識時務安靜下來認真聽,而裴軒火速給他的大哥杜舍發去消息,匯報最新情況。

【裴軒:警告警告,邁巴赫出現了,他今天也在這裏吃飯,現在已經加入我們這一桌】

托杜舍的福,裴軒現在已經能夠熟練運用車輛品牌區分圍在賀晴身邊的男人,並且對杜舍簽訂上分契約成為他的眼。

原本躺在沙發上休息的杜舍看見消息之後一個翻身坐起來,打了一連串消息之後想起他和賀晴相似的那張臉,擔心真是一家人,又火速將所有的文字刪掉,隻對裴軒發去了一條指示。

【杜舍:對人家禮貌一點】

【裴軒:很禮貌,我叫他叔】

杜舍:……

說實話,有點禮貌過頭了。

賀晴瞥了眼不停在發消息的裴軒,繼續保持著自己的安靜,心裏卻在想待會同舒曉羅的獨處時間會不會被廉英誠的出現而泡湯。

其實泡湯也無所謂,反正劇情裏今天她們下午的獨處的話題都是一些沒營養打發時間的八卦和身邊人的事,並沒有多少賀晴想要的信息。

隻是有廉英誠在,自己難免說話要注意一些。

她伸手捏了捏鼻梁覺得有點心累,就聽見桌對麵的人突然叫了一聲晴晴。

賀晴抬頭看過去,就見廉英誠對自己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你周四跟我說的事情,我已經問過家裏人了。”

廉英誠歎了口氣,看著還有些發愣的賀晴緩緩道:“很可惜,我家裏並沒有你說的事情發生。”

沒有親戚的小孩走失,他們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血緣關係。

賀晴沒想到他會突然當著別人的麵提起這件事情,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遺憾又失落的表情說:“我知道了,麻煩廉哥了,謝謝你。”

“沒事,其實我也很希望真如你所想,但是……”廉英誠搖頭,繼續說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懂的話:“可能真的隻是巧合吧。”

舒曉羅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打轉,忍不住問:“你們倆在這裏打什麽啞謎呢?要不要我和裴軒給你們騰個地方出來?”

聽不懂的裴軒一邊給杜舍發消息說姐姐在跟邁巴赫說暗語,一邊跟著附和問這是在說什麽?

“一點小事而已。”廉英誠繼續著隻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題,看向賀晴繼續道:“不過不排除老家那邊的親戚有關係,但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可能得過一段時間才能有消息了。”

賀晴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能讓廉英誠這麽上心,想勸他不用這麽麻煩似乎也不對,她皺眉沉默了兩秒,臉上突然擠出一個笑。

“不用麻煩了,廉哥。如果他們真的想找我的話,不會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賀晴看著他搖了搖頭,“沒必要了。”

現在自己生活得很好,如果空降一對未知的父母對她來說隻會是麻煩,而且還會是一個大麻煩。

廉英誠聞言跟著沉默了一會,他看著賀晴臉上的表情淡下來,點了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

賀晴敏感捕捉到了對麵人表情的變化,心裏開始有些不安。

舒曉羅這時已經叫來侍者刷卡買單,廉英誠見狀問:“你們待會去哪裏逛街,我送你們過去。”

裴軒見狀立刻表示自己也開車了,能送姐姐們過去。

沒想到舒曉羅哼了一聲:“不好意思,我也開車了,我能自己開車過去。”

隻有賀晴一個沒有車的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舉手表示自己要蹭車。

四個人起身,裴軒著急打球第一個告別離開,廉英誠則是在路邊陪著賀晴等舒曉羅開車過來。

他站在樹蔭下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轉頭看向賀晴道:“你放心,就是家裏人問一句,我沒說過你的事情,不必擔心會有麻煩找上你。”

麵前的人連聲道謝,看上去是真的很感謝自己,但廉英誠卻已經能肯定這是她的表演。

他等著賀晴道謝完,突然開口戳穿了表象道:“不過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讓他們不問了,畢竟你也不在乎這件事。”

賀晴聞言一僵,微微張著的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廉英誠見狀反而露出一個笑。

“我當然沒有不在意。”賀晴開始狡辯,“隻是……”

隻是什麽呢?迎著廉英誠帶著戲謔的眼神,賀晴不知道應該怎麽繼續編造下去,心慌意亂了片刻,她突然笑了一聲,整個人驟然放鬆了下來。

“也不是不在意,不過是突然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賀晴開口道。

廉英誠沒想到她直接說了實話,皺眉問:“真的沒有一點期待嗎?有親人不好嗎?”

“沒有什麽期待,而且請神容易送神難,誰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人。”賀晴看向廉英誠,第一次在他麵前沒有一絲偽裝說出了心裏話,“這一件事風險太大,那我不如不做。”

廉英誠看著那張在陽光下笑得燦爛的臉有一瞬失神,也感覺有些陌生,似乎每一次見麵她都在給自己留下不一樣的印象。

就在他還準備說什麽的時候,舒曉羅的車已經開到麵前,搖下車窗叫賀晴上車。

“那我先走了。”賀晴同他告辭,拉開車門坐上車,衝盯著自己的廉英誠擺擺手,“再見廉哥,這次多謝了,下周有時間請你吃飯。”

廉英誠擺了擺手,看著賀晴坐著舒曉羅的車走遠,臉上隨後一絲微笑也消失不見。

他轉身朝著自己的車走去,坐上車的時候照例拉下駕駛上的擋光板打開鏡子看看自己的臉,隻是今天他怎麽看都覺得鏡子裏的那個人更像賀晴一些。

他盯著鏡子沉默了很久,突然搖頭笑了一聲,像是笑自己也像是笑別人。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