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唯一繼承人

“海納百川”是駱氏集團開發的高端樓盤,就在福興巷旁邊,十年前建成,當時的均價是10萬一平,豪裝現房,一開盤銷售,便被有錢人秒空,現在二手房市值大概在30萬一平,而且這個小區全是大平房,沒有低於300平的戶型,也就是說一套房子,最便宜也要至少1個億。

趙珍芳負責清掃的街道包含“海納百川”四周的四條街。她每天看著無數豪車進進出出,習慣了,內心毫無波瀾。

因為這些頂級富豪,距離她們的生活太遠了,羨慕、嫉妒有意義嗎?人老了,知天命,也認命了,她有羨慕嫉妒恨和抱著不現實期望的時間,不如好好照顧自己的外孫女,讓她自立成人。

葉棠微微垂下眼睫,沒有再與趙珍芳繼續這個話題。

通過客廳的老舊木質窗戶,她能遠遠的看到“海納百川”,兩棟金碧輝煌的樓房高高矗立著,夕陽被奢侈的進口玻璃反射的光芒愈加刺眼,不知不覺,“海納百川”成了A城地標性的建築。

她家就在那兒。

駱幸川家在她家對麵。

此時此刻,駱幸川就站在落地玻璃前,俯瞰著下麵如螻蟻般的人和如甲蟲的汽車,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入了定的僧人,他的眸光暗沉如海,透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和悲涼。

他的母親顧柚蘭有些緊張的在他身後,看著她,她有種錯覺——如果沒有玻璃,她的兒子就會從窗口傾身一躍。

這裏是39層啊!

駱榮誠打完電話走過來,顧柚蘭扶住丈夫的手臂,“小川很不對勁,我好擔心他想不開。”

葉棠出了這麽大的事,駱幸川還上什麽課,跟著父親回家,回來看到自己沒有被病痛折磨,依然健康美麗的母親,他第一反應是對她低下頭,愧疚的說,“媽媽,對不起。”

顧柚蘭:“?????”

“是啊,是有些奇怪,”駱榮誠疑惑不解,“他也跟我道歉,糖糖遇難,他為什麽要跟我們道歉呢?我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因果關係啊?!”

“他那麽喜歡糖糖,是不是精神崩潰,出現異常了?”顧柚蘭越想越害怕。

“放心吧,”駱幸川忽然出聲,嚇了悄悄討論的夫妻倆一跳,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身,背對著落地窗,逆著夕陽,盯著他們倆,看不清表情。

“我不會跳樓,不會想不開的,我隻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我的重生罷了……

顧柚蘭歎了口氣,“哎,我們也接受不了。”

“我剛才接到了律師的電話,糖糖竟然早就立好遺囑,你是她遺產的唯一繼承人……”說到這,駱榮誠一個年近五十的大男人,哽咽了。

顧柚蘭的眼淚也抑製不住,湧出眼眶。

可他們的兒子,隻淡淡的“嗯”了聲。

他對父母說,“我去她家看看。”

顧柚蘭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她的話沒有說完,被丈夫攔住,“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駱幸川有葉棠家的鑰匙,一直都有,他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葉棠就把自己家裏的鑰匙交給他。

葉棠的父母去世後,她定居美國,極少回來,以至於“海納百川”的其他住戶都已經換了更加安全的密碼指紋鎖,隻有她家還是用老式的機械鎖。

駱幸川把鑰匙插進去,一扭動,門打開了,迎麵是一股長期無人居住的灰塵味道,入目的所有家具都用白色的布蓋著。

葉棠家的戶型和他家是一模一樣的,當初他父親開發這個樓盤,特意留下這兩套戶型樓層采光視野都最好的房子,就為了繼續和葉家做鄰居。

十年前搬新家的時候,喜歡斷舍離的葉棠把自己很多東西都扔了,七年前她父母去世,她又把兩人的遺物統統燒掉了,一個不留。

這個房子裏空****的。

駱幸川走到客廳一麵牆前,牆上有一幅畫,他抬起手,掀開蓋著的白布。

畫上的女孩,穿著寬鬆的白色毛衣,黑發柔軟的披在肩頭,幹淨白皙的皮膚,深藍色的眼眸像天使一般澄澈。

葉棠的外公是丹麥人,她母親有二分之一的丹麥血統,她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有一雙極美的藍眼睛,就像安徒生童話裏的小美人魚。

這雙眼睛此刻對著畫外的他,笑靨如花。

這麽好看的笑容,就像一束照進暗無天日的寒夜裏的一束陽光,溫暖了駱幸川冰冷絕望的內心。

這是十七歲時的葉棠,這幅畫是他親手畫的,那年他七歲,他們兩家一起搬家,都剛住進新家不久,他覺得葉家的裝修太素,整個房子全是白牆,什麽也沒有,便主動提出要為葉棠畫一幅油畫畫像。

葉棠笑盈盈的說,“好呀,我最喜歡小川的油畫了!”

駱幸川從小就展現出繪畫方麵驚人的天賦,

但葉棠死後,他再也沒有摸過畫筆。

他伸手,想撫摸畫上女孩的臉頰,又怕弄壞了畫麵,修長的手指顫了顫,最終一拳打在畫旁邊的白牆上。

他把臉埋在手背裏,整個人仿佛失力了般,靠在牆上,一遍又一遍的說,“糖糖,我想你……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呢喃的輕語夢囈,又像是小男孩在發譫語,仔細聽,能聽到極輕的哭音。

最可怕的經曆,最刻骨的痛楚,再來一遍,他怎麽可能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