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鋼琴曲
錢江海哭笑不得，葉棠顯然是為自己不想上課的小心思找理由，竟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向他提要求，絲毫不認為自己逃課有什麽錯誤，如此看來，她又有一絲以前的影子了。隻要不是過於無理的要求，錢江海都會同意的，他對葉棠的寬容度很高。
錢江海還有其他工作，不能一直守著葉棠，叮囑她不要亂跑後，便離開了音樂教室。
田文聽錢校長這麽說，就走到音樂教室門口往裏瞅了一眼，葉棠正在低頭看手機，不願意上課，寧願偷懶玩手機？這的確是本校學生的作風，田文見多不怪，沒有進去阻止她，轉身去了旁邊的校長室，批改葉棠的數學試卷。
……
葉棠看過課程表，她知道第3、4節課是英語課。
她是在多語種的環境裏長大的，她會四國語言，英文和中文都是她的母語。她覺得自己沒必要上英語課了，相比英文，她或許更應該重視語文課。在國外呆了七年，她的中文水平出現了明顯的退步情況，她想表達某些詞，腦子裏首先跳出來的是英文，然後才是中文。高中語文要背誦經典、要分析文章，她不下一點功夫，是考不出高分的。
岑硯南半小時前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問她在哪裏。
她現在回複他，“音樂教室。”
葉棠和田文離開教室之後，岑硯南看似老實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上課。事實上，老師講的內容，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百無聊賴，隻想等葉棠回來，要不然他早就翹課了……
他的手機沒離手，葉棠一回複，他立刻打開看，有些疑惑，她在音樂教室幹什麽？他印象中的音樂教室常年上鎖，久無使用，好像是廢棄了吧。
岑硯南出神的想著，
突然，隱隱約約有鋼琴聲從窗外傳過來，最開始是坐在窗邊的學生聽見，他們麵麵相覷，以為自己幻聽了。
直到英語老師也聽到了琴聲。
8班的英語老師是一個67歲的老婦人，姓盧，叫盧茜，她的英文名是“Lucy”，大家都叫她“老露西”。
盧老師是老資曆了，年輕時曾經在英國留學過，回國一直在八十七中任教，拿過全國優秀教師榮譽。盧老師大半生都奉獻給教育事業。她早已退休，近年又被八十七中返聘回來。
因為學校招不到好的英語老師，為數不多的幾位年輕點英語老師，不願意給爛班的學生上課，那不是上課，是受罪！有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就曾經被這群壞學生氣哭過。
盧老師年紀大，見多了風浪，經曆豐富，眼看著八十七中如何從重點高中淪落成吊車尾高中，她隻是一個老師，無能為力。在她看來，再辣雞的學生也不過是一群孩子而已。
她願意教他們英語。
她的課堂，沒有人專心聽課，她在上麵講，學生們在下麵講，有時候下麵的聲音恨不得蓋過她的聲音，她不製止，也沒有心力製止。訓斥學生要體力，要大嗓門，還要心理承受力。她年紀大了，可不想被學生氣病。學生聽不聽她的話，聽不聽她的課，她並不計較。
她始終認為自己隻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夠了，學生學不學，學的如何，是他們的造化，她管不了。
敬業的老人卻因為一首縹緲的鋼琴曲，中斷了講課，認真傾聽起來。
這首曲子，是一首老歌的旋律，叫《夜鶯》，盧茜臉上浮起一絲笑容，眼神裏充滿了對過去的懷念，她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聽這首歌，那時沒有電視沒有電腦，她用收音機聽，她曾經還把歌詞寫在筆記本上。
一晃眼都過去了三十多年呀，哎，她也是有過青春歲月的人呀。
演奏者把《夜鶯》原曲中的深情婉轉都彈出來了，仿佛就是夜鶯在吟唱，是淋漓盡致的浪漫。
她似乎還做了一些改編，帶著靈動的美感。盧老師覺得，比原曲伴奏還要好聽。
高三年級的教室都在高樓層，離音樂教室最近，幾乎全年級的師生都聽到了琴聲。
學生們太年輕了，沒有幾個人聽過這首曲子。但他們難得安靜下來，比上課時還安靜，甚至放下了好玩的手機。
輕飄飄的琴聲，像是蜻蜓劃過水麵，雲彩掠過樹梢，在他們心尖撩動了一下，有種別樣的眷戀悠長。
真好聽呀！
這是什麽曲子？
是誰在彈鋼琴？
相同的疑問縈繞在每個人心裏。
岑硯南立刻想到葉棠剛才的微信回複，她在音樂教室，難道是她在彈鋼琴！？
少年輕輕抿唇，眼裏浮起黑色的霧氣，看不分明。
一曲終了，葉棠雙手從鋼琴鍵盤上放下，鋼琴長期無人打理，有些音不準，不過她的鋼琴水平也一般。
她認知中的“一般”，是與駱幸川比的。
上次她聽到趙珍芳跟著收音機哼這首曲子《夜鶯》，便把旋律記了下來，之後她在網上找到原曲，找到歌詞。
夜鶯，葉瑩，葉瑩瑩……
趙珍芳喜歡這首歌，是因為歌名像她故去女兒的名字，還是她給女兒曲名的時候參考了這首歌？
錢江海和她談話的時候，看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校長對學生的嚴肅，而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關切和愛護。
在小葉棠的記憶裏，錢江海總是隔三差五的在她麵前提起葉瑩瑩，他讓孩子千萬不要忘記用自己生命換她生命的母親。盡管小葉棠的確對母親這個詞，沒有任何概念。
葉棠借故留下來，就是想嚐試用這架鋼琴把《夜鶯》彈奏出來，這間音樂教室複古的環境，和《夜鶯》描述的世界多麽像呀，她觸景生情，當她成為小葉棠那一刻起，她就不是旁觀者。
跟岑硯南發完微信後，她走向教室後麵，把鋼琴上的黑色蓋布掀起來，抖出一層一層灰，空氣都變得汙濁，但裏麵的鋼琴還很新，好像沒有使用過幾次，就塵封在這間教室裏，日複一日。
她不知道老舊的音樂教室的隔音非常差勁，她的演奏暴露在所有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