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孺默的助理看著彈幕飛速劃過,蹙著眉,小聲問道:“默哥,要不要讓房管清理一下?”

“清理什麽?”

薑孺默正在做妝造,本來閉著眼睛優哉遊哉,聽到助理的話以後,拿過手機來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條:

【W11早就廢了,本來就是花瓶一個,現在連臉都見不得人,還留著幹嘛。公司態度很明顯就是棄溫保薑】。

他挑眉笑了,說:“這不說的挺好嗎。”

“啊。”助理摸不清他的意思,不敢搭茬。

雖然現在薑孺默是團寵ACE,但知道底細的人都清楚,公司對薑孺默的力捧全都來自於溫以遙的不識抬舉。

他們內部一度有傳聞,說隻要溫以遙想要,薑孺默就得把現在的一切還給溫以遙。

薑孺默自己也知道。

所以他就算被捧紅了,也一直沒有跟溫以遙撕破臉,麵對各種采訪問他「和溫以遙關係如何」時,薑孺默都還是會裝模作樣說:“我和小遙住同一個宿舍,相處得非常好。”

事實上他早就從集體宿舍搬出來了,一切都是做表麵功夫。

薑孺默和溫以遙說起來,是有些宿怨的。雖然是他單方麵對溫以遙積怨。

在MO團剛出道那會兒,他們倆都還沒滿20歲,由於薑孺默比溫以遙大了幾個月,便失去了所謂團寵忙內人設。

後來公司覺得薑孺默的外形風格和溫以遙撞型,但長相相比又吃虧,就讓薑孺默改換自己的風格和造型。

薑孺默不服,不肯改變自己,經紀人就輕描淡寫道:“公司是為你好,穿同一件衣服站鏡頭裏,你比得過人家?”

薑孺默愛鑽牛角尖,自尊心又強,那一刻想不通,竟然悄悄跑去整容。

結果醫生找得不好,山根被抬起來後高得嚇人,兩頰被填充腫得反光。那段時間他的臉型很奇怪,隻能靠P圖拯救。

經紀人因此冷落了他許久,認為他沒有頭腦而且行事衝動。

後來還是公司出麵找了新的醫生,幫他重新捏了次臉,費好半天勁才找回了「媽生感」。

那段時間薑孺默一直被溫以遙壓著,在團裏毫無出頭之日。

也正是因為對溫以遙的嫉恨太深,所以當經紀人找到他,表明隻要願意付出代價就能讓他把溫以遙替下去的時候,薑孺默一點猶豫都沒有。

他想要萬眾矚目,想要獨一無二,想要一夜爆紅,更想要把溫以遙徹底比下去。

所以溫以遙逃出的那間酒店套房,薑孺默主動走了進去。

薑孺默第一次站在C位的時候,很多人發現了他的臉有變化,開始找他整容的證據。還真被人挖出MO團有人找醫生的事。

但很快被壓下來,沒有爆出更多。

也不知為何,隔天,整容的黑料突然轉移到溫以遙身上。

同時公司停掉了溫以遙的所有線下活動,大家真就開始傳溫以遙整容失敗。

那時候薑孺默還有些心虛,問經紀人:“溫以遙那張臉出道起就沒變過,大家會發現吧?”

經紀人隻笑著說:“他連站在人前的機會都沒有,誰來發現?”

這一年,薑孺默享受著這種人氣暴增的滋味,哪知道昨天就聽說公司又在給溫以遙拋橄欖枝——

他一宿沒睡,生怕溫以遙想通了,再把他如今的風光搶走。

所幸,溫以遙還是那個呆頭呆腦的家夥,再一次將機會拱手相讓。

但這次薑孺默不想坐以待斃,他要讓溫以遙徹底涼掉,讓溫以遙絕無把他擠下去的可能。

啪的一聲,薑孺默把手機鎖屏後隨手一扔,說了句:“給攝製組的人說一下,待會兒我們直接在宿舍開機。”

助理睜大了眼:“啊?可是哥,你已經很久沒有住宿舍了,你和溫以遙的那間臥室,現在估計都已經沒有你的東西了。”

薑孺默笑了笑,閉上眼一邊做妝造一邊道:“所以待會兒我會提前過去,做點準備。”

——

溫以遙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麽。

穿書太久,對於自己的記憶稍有遺漏也是正常的。

但他總覺得這個遺漏好像迫在眉睫,可就是死活想不起來。

而現在的情況也不太方便他回憶——

“崽,你嚐嚐這塊蛋糕,超級好吃的!”

“遙寶,媽媽給你買了副炒雞無敵酷炫的耳鏈,你戴上肯定靚爆了!!”

“崽崽好瘦,好心疼。聚輝是不是在虐待你?快,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多牛奶,喝了長高高。”

從機場到他們吃飯的地方,駱曉叨開車一小時,溫以遙就受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關愛。

不得不承認的是,溫以遙對這種感覺很新奇。

溫以遙是習慣了一個人的。

上輩子那麽難的日子,他也是自己撐過來的,沒有人說什麽心疼,哪怕隻是花言巧語都沒有。

所以麵對這三個「媽粉」幾近浮誇的愛,溫以遙一邊驚恐後退,一邊又反抗無能地認命。

“遙,在車上戴口罩不熱嗎?墨鏡也摘了吧,反正今天就咱們幾個人,沒事兒。”

駱曉叨隨口說了一句。

卻突然聽到後排三個粉絲一個比一個激動。

“噓——”

“遙寶想戴就戴著吧,我們就喜歡看他這副全副武裝的樣子!”

“對對對,崽大小是個明星,萬一被人拍到多不好。”

駱曉叨:“……”

她作為助理,平日裏也是有和這些大粉頭子們聯係的。

在她的認知中,這些老粉應該是很珍惜這次和溫以遙的見麵機會才對。

哪有粉絲不想讓偶像在自己麵前露臉的。

然而駱曉叨不知道的是,老粉也有老粉的苦。

他們仨從溫以遙出道追到現在,幾乎都是從一開始的出圈神顏進的坑。

後來追過幾場打歌舞台,溫以遙雖然唱跳實力確實不算優秀,但他在舞台上整個人閃著光,說個有些殘忍的話——

光打在溫以遙身上的時候,觀眾眼裏是看不見其他人的。

采訪鏡頭裏那雙小鹿似的眼睛,幹淨透亮中又帶著青澀羞怯,漂亮得沒有人樣,活像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誰看誰迷糊。

正是因為他們看見過溫以遙出道的巔峰神顏,當黑料鋪天蓋地說溫以遙整容和整容失敗的時候,他們才會在氣憤的同時,感到動搖。

粉絲對自己的認知還是深刻的,他們覺得如果看到一張整容失敗的臉,自己的愛可能就會消失。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他們的美夢永遠停留在溫以遙最風光無限的那一刻。

……

“我剛才忘了。”

溫以遙不知道他們的腦補。

他是第一次接觸粉絲,有些不熟練。

這會兒被提醒,他就下意識去要去取口罩眼睛。

幾隻手突然不約而同壓住他的胳膊。

溫以遙:“?”

三個粉絲異口同聲道:“別取!”

溫以遙:“我有點熱。”

粉絲A:“我給你吹風扇。”

溫以遙:“墨鏡很重。”

粉絲B:“我幫你扶著!”

溫以遙:“視線很暗……”

粉絲C:“我給你打光!!”

駕駛座的駱曉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溫以遙也沒忍住,樂了。

他再遲鈍也該發現問題,幹脆挑明了說:“你們不想看我長什麽樣?”

三人中有兩個沒說話。

隻有那個男生尷尬地撓了撓頭,說了句:“怎麽說呢,也不是完全不想。”

好奇還是有的。

但又怕濾鏡破碎。

尤其是昨晚生日會正式取消的時候,黑粉把超話廣場都炸了,都在說溫以遙的臉沒救回來。

這個圈子很現實,大家嘴上會說「始於顏值陷於靈魂」,但當你沒有那個顏值的時候,也就沒有人來陷於你的靈魂。

尤其是溫以遙又沒什麽作品。脫粉可太容易了。

所以男生補了句:“但我更喜歡你保持神秘感。”

溫以遙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這個愛豆當得不盡如人意,初次粉絲見麵會,粉絲居然不想看他的臉。

但他也不強求。

“成。”他扶了扶墨鏡,很輕地笑了聲。

生日會取消的事,駱曉叨沒有瞞著三人。

畢竟大家都是老粉了,對於溫以遙現在人氣凋零資源冷落的現狀還是稍有了解。

但公司有保密協議在身,駱曉叨肯定不能跟他們細說。

所以他們就自動腦補出,溫以遙因為整容失敗以及業務能力差等原因慘遭公司放棄——不怪他們胡思亂想,實在是因為溫以遙從來沒有出麵反駁過任何黑料。

在他們看來,溫以遙就是一顆地裏黃的小白菜,隨時可能雨打風吹去,可憐得很。

三個愛心泛濫的小粉絲真情實感地憐愛了,下車的時候都自動充當起溫以遙的保鏢。

即便看不清臉,溫以遙的氣質還是非常特別。明明隻是簡單的幾步路,他也走得鶴立雞群。

三個粉絲在身後又開始握著彼此的手咿咿呀呀地小聲叫喚。

其中一個人沒忍住掏出手機來拍了一張溫以遙的照片,雖然是後腦勺。

拍完就開開心心把手機揣兜裏。

服務員領著他們去包廂,就上個樓梯的工夫,有個人突然從樓道拐角衝出來,撞了他們一下,連道歉也沒有,飛速跑開。

被撞的粉絲揉了揉肩膀,笑著吐槽了句:“跑那麽快,是想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大家笑了笑,但誰也沒當回事,畢竟人來人往的店裏,偶有擦撞很正常。

隻有溫以遙回頭掃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說了句:“你們先進去,我待會兒來。”

“洗手間嗎?包廂有哦。”服務員貼心提示。

溫以遙點點頭,然後轉身朝樓下走去。

服務員:“。”

——

兀自離開的溫以遙沒有去別的地方,他追上了剛才撞人的家夥。

就在火鍋店後門的小巷子裏。

這裏一般沒有人經過,隻有後廚忙完了會把垃圾清理完放到這兒。

髒亂臭的陰暗角落,溫以遙長腿一搭,把還在跑的人給攔下。

“你誰?!幹嘛?”

那人黑色帽兜擋住大半張臉,說話時中氣十足,作出隨時要動手的樣子。

溫以遙麵不改色,腿仍然擋在他跟前,隻說了句:“拿來。”

“什麽拿來,你有病吧?趕緊滾,小心我揍——”

話未說完,溫以遙的腿快到以肉眼難以捉到的速度猛地一抬,不高不低不遠不近,正正好踢在那人鼻尖前麵一厘米的位置。

動作帶起的疾風咻的一下掀開那人的帽兜,露出他驚恐的表情。

溫以遙微微傾斜著身子,腳尖點了點那人的左臉,說:“下一腳,踹這兒。”

“別別別!”

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偷立刻掏出剛才從溫以遙粉絲兜裏順走的手機,還順便拿出了從別人身上偷走的兩個錢包,一條項鏈,一枚手表。

哆哆嗦嗦地雙手遞給溫以遙,說,“我我我全給你……小兄弟,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我都被關了好幾個月了,前天剛被放出來,再被抓一次估計就得從重處理了。你讓我走成嗎?救人一命啊小兄弟!”

溫以遙收了腿,一副全無防備的姿態,接過小偷手裏的戰果。

還沒把東西拿穩,小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反擊。

“讓你給老子裝逼!”

一拳直衝溫以遙麵門而去。

但他的拳頭沒有碰到溫以遙的臉。

溫以遙稍稍偏頭就躲過,似乎對此早有預料,隻有那副礙事的碩大墨鏡被不小心揮掉。

他也不急,掩在口罩下的嘴角扯出一個笑來,對小偷說了句:“你說你惹我幹嘛?”

隨即便是一記飛踢,動作快出殘影。著力點不偏不倚就落在那人左邊顴骨。

溫以遙信守承諾地把這一腳踹在了他剛才指定的地方。

“哇啊啊——”

這一下,對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冒金星,半天沒反應過來。

溫以遙慢條斯理清點了一下物品,也沒說什麽,忽然蹲下了身子,拿手在對方脖頸間比劃了一下。

那人疼得不行,知道自己踢了鐵板,這會兒隻剩後悔的份,想逃又逃不了,隻能扭著脖子求饒。

溫以遙比劃半天,找不準位置,嘖了一聲,說:“別動,待會兒劈錯地方了。”

小偷:“??”

你要劈什麽!?

下一刻,溫以遙一記手刀下去,人直接暈倒。

——

火鍋店包廂裏,唐霜文哭得一抽一抽的。

其他兩人都在安慰她。

“你再想想看,是不是落飛機上了?我們給機場那邊打電話。”

“嗚嗚嗚……我記得剛才我還拿在手裏的……”

“你記錯了也說不定,可能是掉在車上了,別哭,叨叨姐已經去車上給你找了。”

“我手機裏、好多照片,好多圖,嗚嗚!!!”

包廂門被推開,溫以遙走進來的時候,沒有戴墨鏡,口罩也被他取下一半。

他沒說別的,走到唐霜文麵前,把手機遞過去,一點兒邀功意味沒有,隻是說了句:“路上撿的。”

“謝、謝謝……”

手機失而複得,唐霜文卻沒有來得及開心。

和其他兩個人一樣,她看著溫以遙的臉,傻了好半天。

沒有了墨鏡口罩,溫以遙這副曾經被噴子和粉絲達成共識的絕世神顏,毫無遮擋地出落在眼前,三個人同時失了聲。

這是一張幾乎和照片上沒差的臉。如果非要找不同,大概就是那雙眼睛,比靜默的照片要生動鮮活得多。

“看我做什麽。”

溫以遙沒覺得哪裏有問題,很自然地坐下。

唯一的男粉利傾小心翼翼探過身子靠近溫以遙,把溫以遙從頭發絲兒到毛孔都仔細打量了一遍後,道:

“崽,可能我這麽說有點突然,但是這個問題我真的很難不問——”

溫以遙稍稍往後讓開一些:“你問。”

利傾還沒說話,另一個叫徐可露的女生搶先一步問道:“你用的什麽牌子的粉底,怎麽做到這麽自然透亮還白皙?!說個價格讓我死心——”

溫以遙:“?”

利傾也舉手,說:“遮瑕、遮瑕也要!救命,毛孔完全隱形了!”

唐霜文都顧不得手機找到的興奮,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溫以遙那副毫無瑕疵的精致五官吸引過去,**補充道:“修容申請留下姓名!我也想要崽這樣的深邃眼窩高鼻梁——”

麵對他們奇怪的要求,溫以遙茫然地搓了搓臉,道:“我沒化妝。”

“……”

三人麵麵相覷後,紅著臉,一齊咽了咽口水,才說:

“崽,你家裏和女媧是不是多少沾點關係?”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