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時限生》第二期名單公布的那天, 溫以遙正在搬家。

從爍都回來以後的這段時間,溫以遙已經成功地轉變了自己的想法——從隻是留在娛樂圈隨便玩玩,到我已經一夜爆紅, 不能浪了。

他現在的日常生活沒有以前那麽方便,就連戴著口罩墨鏡,都會被人發現。

因為他全身上下, 已經被大家熟悉。

身高體重三圍頭圍, 連臂長腿長,這些數據都已經成為公開的信息。

現在大街上,身材形似溫以遙的男生, 回頭率都會比普通人高很多,更別提溫以遙本人。

有了在裏亞瑟斯被圍堵的經驗, 再加上回來這段時間了解了一下自己一夜暴增的熱度, 溫以遙老老實實地做了個安全的決定:搬去管理嚴格私密性更高的住所。

好些人都積極地想要幫忙。

駱曉叨和她的新男朋友不知道從哪兒弄來輛小卡,倆人擼著袖子找上門, 要給溫以遙搬沙發和床這種大件兒。

“這些都是房東配的, 不用搬。”溫以遙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他繼續整理著衣櫥,書櫃, 房門又被敲響。

劉其行帶著已經從助手升級成正式律師的楊小綿來了。

溫以遙望著他們:“也來幫我搬家?”

劉其行搖搖頭:“聽說你一個人搬得很堅強, 似乎不需要誰搭手。但不知道你的新家有沒有準備好家具?小綿接了個企業合作, 對方集團名下剛好有個家具城,我們問問你有什麽需要, 待會兒去談事情的時候順便幫你看看?”

楊小綿補充:“都是好品牌, 經常打廣告的那個家具城。我去幫你看,能拿優惠價。”

溫以遙「啊」了一聲, 說:“這樣不好吧?”

其實心裏蠢蠢欲動。

溫以遙對這種生活化的東西, 都不太拿手。

“怎麽不好?這又不是受賄, 是企業顧問本來就可以享有的權利。”小綿抬著下巴,很驕傲地說,“就像我能拿到《殺海》全息版內測號一樣。”

要搬去的地方不是全新的精裝房,前任住客雖然已經搬走半年,但裏麵的東西畢竟還是人家用過的。貼身家具溫以遙都是要換的。

尤其是他看房的時候,發現衣帽間的色彩非常紮眼。

前任住客估計是個哪裏的在逃公主,少女心爆棚,玻璃櫥櫃上鑲水鑽也就罷了,衣櫃也是全係列的亮晶晶粉嫩嫩。

“我是知道你不在乎那些優惠啦,主要是你現在的知名度……你懂吧?”小綿衝他挑挑眉,和劉其行一起笑了笑,然後接著說,

“網購的話也怕尺寸方麵不合適,而且有些奢侈品牌定製係列,在官網搶不到,隻有那個家具城有限量的單品,這種事兒我們能代勞,何必你親自跑呢。你也不想像上周一樣,出去買個肉夾饃被追了三條街吧?”

“有出息了啊小綿同學,你確實說服了我。”

聽到她的說法,溫以遙哭笑不得,不再客氣,說,“那麻煩你和其行哥幫瞧瞧鹿卡和戴斯這兩個品牌,床,沙發,衣櫃之類的,都行。”

“好!”小綿很開心自己可以幫上忙,她摸出電子記事本,唰唰記下溫以遙要的東西,然後問:“要多大?”

溫以遙愣了愣:“都行吧。”

“如果能有一個意向的尺寸最好了,鹿卡的東西在國內經常斷貨,一配貨就得等好久。而且定製的話需要提前預約,今天要是看到合適的我可以先幫你留下。”

溫以遙想了想,最終也不知道要多大。

新住址雖然是個豪華住宅區,但溫以遙不喜歡空空****的感覺,就特地挑了不算大的戶型。

劉其行提議說:“你的新家應該什麽都不缺,主要是把臥室裏常用的家具升級,那就按一個人的尺寸定吧。”

小綿點點頭,說:“床還是要大的,睡著舒服。但鹿卡他們家的單人浴缸貌似隻有一款,其他的都是定製的大浴池,這種就沒必要選了呢。”

她手上記錄的速度很快,一邊說著,一邊就已經規劃好了待會兒要幫溫以遙看什麽。

結果一直沒發話的溫以遙突然抬了手,說了句:“看看定製的吧。”

“我聽叨叨說你選的房子隻有一百多平,浴室夠放嗎?”小綿真心實意地為溫以遙著想。

鹿卡一個定製的浴缸堪比小泳池,如果浴室不夠寬綽,根本就買辦法做。

但溫以遙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夠的。”

——

最終搬走的東西,甚至沒有裝滿兩個箱子。

溫以遙坐在沙發上,環顧客廳。好像他搬或不搬,這裏都沒什麽變化。

溫以遙潛意識就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所以留下的痕跡少得可憐。他在這裏住了些日子,但從沒有把這裏當家。

眼前的兩個箱子裏所裝的,看上去就是他的一切。

實際上,扔掉箱子,對他也沒有影響。

房門在日落時被第三次敲響。

但溫以遙沒有去開門。

幾聲後,鑰匙擰動,哢噠一聲,外麵的人推開門進來。

“我遲到了,抱歉。”

陸盡洲給他帶了杯隻要珍珠的珍珠奶茶。

他遞過來,溫以遙手一碰到哆嗦了一下。是冰的。

雖然溫以遙沒說,但陸盡洲猜到他不想要冰的,就收回了手,說:“待會兒再給你買一杯。”

溫以遙探過身子,把東西兀自接了過來。

吸管一戳,清脆的一聲後,他吸溜起來。

陸盡洲坐過去,遵照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的習慣,見了麵先親親溫以遙的額頭,如果溫以遙沒躲,那麽今天他們可以有更多的親密接觸。

躲了,那麽今天適可而止。

兩個人用一種默契的方式保持著最後的距離。

今天,溫以遙躲了。

他嘬著奶茶,因為太冰,腦門心被凍得疼,蹙起了眉。

陸盡洲的態度總是端正,不論是非一定先認錯:“來得急,買錯了。”

他說得很簡短,好像一路上就是這麽平淡地過來。

在下班高峰期被人追尾,處理事故時被對方糾纏,買奶茶遭到粉絲圍攻,滾燙的那杯灑了滿身。

這些都不提,最後隻有一句:“下次我注意。”

其實陸盡洲從沒在溫以遙這兒有過「不注意」的時候。

第一次給溫以遙買奶茶他就很周全。

溫以遙嘴上說要喝熱的,最後又忍不住喝一口陸盡洲手裏加了冰的。於是陸盡洲這次就兩杯都買了。

溫以遙不會輕易地撒嬌,都是陸盡洲自己察覺到,然後慣著他。

結果今天失了手。

誰知道排隊的人裏會有人把他認出來?陸盡洲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然而溫以遙卻已經感到了一點點的負罪感。

他特別受不了陸盡洲這麽苛求自己,盡善盡美。

這讓溫以遙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渣男,把人家陸盡洲當個備胎——但他絕對沒有想辜負陸盡洲的意思,他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陸盡洲越好,溫以遙就越不安。

當個傻子最快樂,偏偏他不傻。

陸盡洲身上的水漬,話裏的苦衷,額角的汗,目光中的隱憂。溫以遙全部能看見,負罪感更重。

他要和陸盡洲這麽糾纏不清,那麽就得給人家一個交代,不然算什麽呢?

從裏亞瑟斯回來以後,這種為難的感覺更深了。

現在看到陸盡洲不分對錯地跟他討饒,溫以遙撇撇嘴,鼻子有點堵。

他放下奶茶,總覺得不能心安理得地被陸盡洲關愛,特別想說「要不幹脆我們確定關係吧」。

結果開口說了句:“我餓了。”

溫以遙現在住的這個地方,雖然哪兒哪兒都不太好,但窗戶朝向日落的方向。夕陽一沉下,整個窗外都是一片火紅。

天光落在陸盡洲肩頭,溫以遙心髒悄悄一滯。

陸盡洲本來想先把東西搬過去,再做晚飯,但溫以遙難得主動提了需求,他就沒有拒絕:“想吃什麽?”

他的眼睛像一種不明顯的深色琥珀,一般情況下看起來幽黑的瞳仁,在光照下會呈現出透明的清澈。

說話間,溫以遙突然湊了過去,指尖抬起來,嚇唬一般要戳陸盡洲的眼皮。

陸盡洲動也沒動,眉梢都沒抬一下,笑說:“怎麽了。”

溫以遙知道陸盡洲沒有做錯任何事,也知道陸盡洲唯一讓他不滿的地方,就是好得太過完美,不太真實。

但他克製不住那種賭氣的心裏,使壞地戳了戳陸盡洲的眉頭,說:“眼睛真好看,給我吧。”

這麽好看的一雙眼,對視的時候總讓人意亂情迷。

留著幹嘛?

摘了。

誰知道陸盡洲還真的陪他玩這種幼稚的過家家,故意貼近他,睜著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無所畏懼:“好,想要就給你。”

及時行樂吧,想那麽多做什麽?那一瞬間,溫以遙豁然開朗。

他準備回應陸盡洲的這份溫柔。

結果唇還沒吻上,房門又一次被敲響。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陸盡洲的第一反應是:“我去開門。”

溫以遙的第一反應是:“你躲起來!”

“……”陸盡洲剛站起身,似乎為這句話怔了怔,隨後失笑,說,“好,躲哪裏?”

“浴室、不,安全起見,臥室吧。”

溫以遙壓著嗓子說話,把陸盡洲往臥室推,等到門好好關上,他才轉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陸盡洲關上門的某一瞬間,冷下了臉。

總是完美體貼的表情,猝然交替成了一片森寒。側過身的片刻,留下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陰鷙冷戾。

看錯了吧。

陸盡洲是溫以遙這輩子見過,最溫柔最講理最紳士風度的男人。

他的表情從來都被精準塑造成斯文優雅的樣子,總是笑著,對溫以遙的一切都點頭說「好」。

除非是在熒幕上演壞人,在溫以遙麵前還從沒有露出過那種眼神。

溫以遙搖搖頭,把這種錯覺歸結於反派們給他的印象太強烈,他又在亂認人。

走到玄關開門,「砰」的一聲,巨大的禮花炮在溫以遙麵前炸開。

秋仔和張顯赫大喊:“喜到門前!搬家快樂!”

溫以遙臉上,肩上,腳下都被炸了一片彩紙。

他扯著嘴角,陽光燦爛地笑起來,說:“謝謝。”

然後也不邀請三人進屋,徑直轉身走到廚房,拿出垃圾桶,遞給秋仔和張顯赫:“收拾幹淨。”

秋仔:“冷酷。”

張顯赫:“無情。”

“活該。”

傅稻盛往門裏走了一步,站在溫以遙身邊,轉身指責二人,“人家都整理好準備搬家了,你們非得弄一堆垃圾。自己撿幹淨。”

兩個大男人嚶嚶嚶地開始蹲地上收拾殘局。

溫以遙麵上淡定,其實看到傅稻盛走進來的那一刻,腳趾都摳緊了。

他和陸盡洲的CP雖然傳得滿天飛,但一切都是意外,他們不是那種明目張膽戀愛的關係,而且隨時可能會結束。

沒到公之於眾的地步。

溫以遙抱著「不能讓陸盡洲的星途被毀」的想法,悄無聲息地攔在玄關,一直沒有將三個人請進去的意思:“你們怎麽來了,公司有什麽事?”

“團建啊溫老板!上次說過你就忘了,這都多久啦,你不開口,我們隻能上門討債了。”秋仔一邊彎著腰撿垃圾,一邊控訴道,“你火遍大江南北了,就再也不來公司,小綿升職以後也不管我們,嗚嗚嗚,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好可憐。”

溫以遙對他浮誇的表演不為所動,說:“全息的事不搞了?我看你閑得慌。”

“也得勞逸結合。”傅稻盛站在中立的角度,“聯合傳媒那邊在牽線搭橋,想讓《無時限生》這個節目和我們遊戲進行一次聯動,這事兒已經提了幾次。”

溫以遙聽見是工作上的事,還是上了心,想了想,終究將三個人請進了門。坐在沙發上,秋仔和張顯赫開心極了。

他們倆現在對溫以遙,除了同伴之間的友誼,還有那麽點崇拜——外人隻知道溫以遙助人為樂,是個好人。

但他們知道,溫以遙除了是個好人,還是個能人。有錢有義的人誰不喜歡。

“你東西多嗎?我們待會兒幫你搬!”倆人自告奮勇。

但溫以遙婉拒了,隻問傅稻盛:“聯動的事你怎麽想?”

“我覺得好。可以趁勢做一次宣傳。”傅稻盛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這個計劃。

張顯赫悄悄補充道:“我們代言人的事還沒有定下來,想借著聯動的機會,接觸一下陸盡洲那邊。”

溫以遙頓了頓:“陸盡洲?”

代言人的事已經擱置太久,有些明星形象可以,但熱度不夠。《殺海》裏麵有很多人氣角色,之前選出來當門麵的一個形象被餘子秦Cosplay了一下之後,大家都覺得缺失了一些神秘感,所以最近挑選了新的角色。

他們覺得整個娛樂圈,能夠真正打破次元壁撐起遊戲形象的人,隻有陸盡洲。

“你也覺得離譜吧?陸盡洲從六年前起就沒有接過任何代言,一線奢侈品找他他都不帶搭理。遊戲這種東西,他估計也不怎麽碰。就很難。”

張顯赫說著,眉飛色舞問了句,“但是呢,我們是想,你上次跟他在節目裏好像相處得挺好,你覺得他這人能接觸嗎?有可能來嗎?”

傅稻盛沉吟片刻,補充了一句:“全息上線前一定要定代言人,因為宣傳視頻很重要,它將是我們打向下一階段的第一炮。代言的第一方案本來是讓你來,可你拒絕了,我們就隻能想其他人。”

溫以遙失笑:“傅哥,你飄了?陸盡洲竟然是你的第二選擇?”

他不想代言遊戲,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娛樂圈不穩定,隨時隨地可能撂挑子不幹。

《殺海》這個遊戲很重要,溫以遙如果代言了,以後都得對外維持一份代言人的形象,想想覺得挺麻煩的。

萬一他哪天塌房,遊戲也會受到牽連。

這麽一對比,陸盡洲確實好,除了他本身的知名度和地位,溫以遙還覺得他很安全——跟他私下接觸得多,溫以遙感覺陸盡洲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塌房。

當代言確實很合適。

“沒辦法啊,陸盡洲千好萬好,但他離我們太遠。把握不住。”張顯赫惋惜地說,“聯合傳媒的負責人甚至直接跟我們說,別把陸盡洲當候選,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

溫以遙本來著急跟他們聊完就把人趕走,結果聽到這話,順嘴說了句:“敢情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呢。”

“是,這百分之一是我們推演的。”

傅稻盛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意味深長地分析,“網上說你和陸盡洲領證結婚了,萬一這是真的,那他就能來給我們代言。”

溫以遙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指著門口的方向,說:“時間不早了,你們滾吧。”

“哈哈哈別生氣嘛!”秋仔笑得抱著肚子打滾,“我們當然知道你是單身,意思就是說,無限第二期節目的時候,你能不能旁敲側擊問一問陸盡洲。你知道現在全世界多少人關注咱們遊戲嗎,要是陸盡洲不能代言,我真想不出第二個撐得住場麵的人。”

張顯赫猛點頭:“你不是後天就去錄節目嗎?到時候就稍微提一嘴,看看他的意向。這應該比找他的團隊來得快。反正我們錢是不缺的,他隻要肯來,條件都能談。”

傅稻盛默默補充:“你開口,希望很大。”

“傅稻盛。”溫以遙喊他。

“請講。”

“你是不是背著我關注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傅稻盛沉默地垂著頭,眼鏡反出智慧的光,說:“就稍微,看了一下,61的超話。”

三個人在兩分鍾內被驅逐了出去。

——

溫以遙站在臥室門口,做了個深呼吸,這才敲門。

意外的是,陸盡洲卻沒有反應。

他開了門,走進去才發現,陸盡洲竟然趴在他的書桌上睡著了。

溫以遙很驚奇,因為陸盡洲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隨時隨地倒頭就能睡的人。

他走過去,放低聲音喊了句:“陸盡洲。”

半夢半醒間,陸盡洲回他:“嗯?”

“很困嗎,要不要去**睡會兒?”溫以遙說著話,抬手撫上了陸盡洲的眉心。

真的很奇怪。

這個男人醒著的時候,總是不出差錯,少有的幾次情緒變動,都會很快收斂。但他睡著的時候,眉頭卻蹙得很深,好像被什麽糾纏。

溫以遙撫平他的眉心,又說了句:“如果你太累,我們就再留一晚,明天再走……”

“你又要走了?”

陸盡洲睜眼的那一刹那,雙目通紅,血絲滿布。

他在完全清醒以前,先下意識抱住了溫以遙,抱得死死的,唯恐鬆手,這人就消失不見。

溫以遙被他的大動幹戈嚇了一跳,嚐試掙了掙:“幹什麽啊,輕點,陸盡洲你鬆開!”

他一直知道陸盡洲力氣大,在**體現得很全麵。但陸盡洲都盡量會把握分寸,不會讓他痛得難受。

這個擁抱卻大為不同。

陸盡洲一點沒有克製收斂,把溫以遙骨頭勒得疼。

“你不肯為我留下來。”陸盡洲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一次也不肯。”

“我……哇!”

溫以遙差點覺得自己飛了起來——陸盡洲把他直接扛了起來,然後扔到一張隻剩床墊的**。

“陸盡洲你冷靜點!”

“我冷靜夠久了。”

一直溫柔體貼的陸盡洲突然變了。

他變得強勢驍悍,變得霸道冷酷也不聽人說話。

突然壓下來,像轟然倒塌的巨山,攔住溫以遙的所有去路。

“不可能再讓你跑掉。”

說著,手已經撫上溫以遙的脖子,以一種完全掌控的姿勢,將他按住,不允許他掙紮,不允許他逃跑。

潛藏在骨子裏的支配欲讓陸盡洲聽不進任何聲音。

他剛從那樣的夢裏醒來——看著生生世世唯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拋下他離開。

那個人從不回頭。

陸盡洲忍得夠久了。

這次絕對不可能再放手。

溫以遙不肯為他留下,那麽他就永遠困住他。

“陸盡洲,你別發瘋。”溫以遙不知道為什麽他變得這麽凶悍,也第一次知道原來陸盡洲之前對他已經手下留情。

他以往還能推開陸盡洲,今天卻連抽出手都做不到。

陸盡洲猩紅的眼睛裏滿是窮凶極惡的欲,他咬住溫以遙的喉嚨,像野獸磨牙吮血般地做出進食姿態。

他的確在發瘋,恨不能吃掉這沒心沒肺的溫以遙。

否則他還得看這人好手好腳地跑,一次次地從他手中溜走。

“嗬!”溫以遙真的被咬疼了。

陸盡洲不僅咬他的脖子,也咬他的唇。力道很大。

溫以遙應該生氣,用盡全力地回擊,痛揍陸盡洲一頓。

但古怪的情緒蔓延開——溫以遙意識到,他很熟悉這種暴烈的吻,粗糙得有些不近人情。

這樣的陸盡洲竟然讓他推脫不能。

可陸盡洲的發瘋很短暫。

隻片刻,連個吻都不完整,他便大口喘著氣,從溫以遙身上起來,恍然驚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有些錯愕。

他低罵了一聲。

溫以遙第一次聽見陸盡洲說髒話。

總是風度翩翩的紳士忽然失了自己的分寸和得體,狠狠揉著眉心,滿臉的急躁不安,心跳震動的聲音很大。

“對不起……”陸盡洲向他道歉,但是卻沒有靠近他。

站在床前很遠的位置,陸盡洲緩了許久,才說,“我做了噩夢,腦子不清醒,嚇到你了嗎?對不起,我第一次這樣。”

他說謊了。

其實他時常如此。

在溫以遙離開的世界,陸盡洲無數次地被噩夢纏身,醒來,他會忘記自己是誰,在哪個世界,當怎樣的反派。

他唯一找回自我的方法,就是告訴自己:你得趕緊做完那些該死的任務,回去找他。

陸盡洲傾盡所有,終於在溫以遙麵前做了回好人。

今天又弄砸了。

溫以遙被他的幾次變化搞懵:“什麽噩夢?你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溫以遙沒有害怕,他隻是覺得陸盡洲看上去很不好。

臉上沒有血色,額頭滲出冷汗,脖頸青筋暴起。

無論怎麽看,都不正常。

陸盡洲喉頭滾動,退到門口,竟然不敢看溫以遙的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對,我應該去看醫生。”

溫以遙蹙著眉,從**下來,朝他走過去:“我陪你去?”

“沒關係,我有熟悉的醫生。”

陸盡洲緩下呼吸以後,表情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但那雙眼睛還是藏不住的猩紅,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虛扶著溫以遙的肩,似乎想碰他,但又頓住,

“幺幺,我會好的。”

“我知道。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做噩夢這事兒不是大問題。”

溫以遙不知道陸盡洲在怕什麽。

藝人因為工作原因,晝夜顛倒,作息不規律,所以睡眠障礙很常見。

他隻能安撫陸盡洲,“你會好的,別太緊張。要我抱抱你嗎?”

平時都是陸盡洲主動抱他,溫以遙第一次這樣問,兩個人都頓了頓。

但下一刻他就被陸盡洲抱住。

對方的心跳實在太強烈,隔著皮膚,隔著衣服,溫以遙仍然感受得很清楚。

他以為陸盡洲還在害怕噩夢,就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說:“別怕,隻是噩夢,醒來就好了。”

“嗯。”陸盡洲嘶啞的嗓音低低地響起,“還好,隻是噩夢。”

——

《無時限生》的第二期節目,在六月一號當天開播。

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麽。

網上一片此起彼伏的文字尖叫:

【啊啊啊——】

【過節了過節了,官方發糖就是最牛的】

【校園主題真的i了i了,能讓我的CP坐同桌嗎,老師講課他們搞小動作嘿嘿嘿】

也有一些聲音和他們相對應:

【我很喜歡W11和陸影帝啦,不過磕CP的還是不要誇張,你們想想,至今為止娛樂圈所有的CP哪一對能善終?】

【同意,默默磕,不要跳。正主之間就是朋友關係,被你們這樣搞得很尷尬。】

而在網絡之外,《無時限生》這一期的播放會同步到全球其他的電視頻道。

大部分的收視率來自於對全息娛樂本身感興趣的觀眾,61CP的彈幕很快就被節目的其他觀眾發言打散。

【牛哇,節目組把老段請過來了,這一期有意思!】

【不懂就問,這次有沒有信息點說明?團戰還是個人賽?】

【直播的時候會有資料卡,別急。】

——

開播還是老規矩,先直播嘉賓們登陸無限島,然後看他們蒙著眼,進入遊戲。

大概是需要給玩家一個過渡的時間,讓他們從現實走向虛擬。

等畫麵再亮起來,場景完全變了。

這次一共是七個人,他們來到一座名叫「壁草樹學院」的高校。

全息技術顯然增強了,連傳感器也變得更加輕便。

本次的「生存核心」不在心髒,而是脖子的動脈處。

溫以遙沒有再下意識地踹翻工作人員。他乖乖被蒙上眼,然後進入了第一個「密室」。

這次可比地牢亮堂多了,是一間幹淨明亮的教室。

桌椅擺放得很整齊,七個嘉賓,各坐一個位子,誰也不挨著誰。身上還是他們自己的衣服,沒有變成觀眾翹首以盼的校服。

大家取下麵罩後,相互看了一眼,都很謹慎地沒有說話。

這一期的人,溫以遙幾乎都認識。

除了陸盡洲,還有老朋友蕭未晚,裴戚和大E。

而另外兩個則是新麵孔。

一個據說是素人,叫段克危。是官方從萬人對抗賽中選拔/出來的高級玩家,擅長密室逃脫,野外生存,解密冒險。

他年齡在30歲上下,留著長發,胡子拉碴,頗有些不修邊幅。但仔細看,五官卻還周正,鼻梁高挺,狹長的丹鳳眼藏在碎發後,目光尤為精明尖銳。

另一個叫前悄,溫以遙沒聽過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是誰。

觀眾和他一樣茫然。

【那個叫前悄的女生是誰啊?長得一般,也沒什麽名氣,她拿什麽上的節目啊。】

【感覺這個問題在第一期也有人問,當時大家不認識的是W11哈哈哈】

【不一樣啊,W11可是話題人物,前悄這個人,我是完全沒聽過】

【我提醒有些彈幕,不要追問前悄的身份哈。她背後的力量你不敢想象】

“陸-盡-洲!”

被大家討論得很多的新人前悄,最先開口。她坐在座位上,衝陸盡洲用力招手。

可惜陸盡洲的視線非常慵懶,好半天才從溫以遙的方向挪向她。

“好久不見啊,你還和小時候一樣那麽酷。”

前悄雙手撐在桌子上,她和蕭未晚這種女明星不同,五官不算精致,打扮得也不豔麗。一頭黑色的披肩發散漫地垂落,每說一句話眉毛眼睛都動的厲害,看起來是個活潑的人。

陸盡洲沒理她,她卻也不覺得尷尬,繼續說:“阿姨知道我要來上這個節目,專門叮囑我,「照顧」一下你,嘿。陸哥哥,你要我照顧嗎?”

【我——操——】

【好家夥,我就說節目組不會讓一個沒有話題的人上節目,擱這兒拆我CP是吧?】

【不要三角戀,不要三角戀!】

彈幕怎麽嚎叫都沒用,因為幾個玩家看不見。

前悄接連的幾句搭訕,讓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她和陸盡洲身上。

陸盡洲麵沉如水,見她一直望著自己,隻能回應:“你來做什麽。”

【靠啊,真的認識!】

【隻有我在注意11的表情嗎?好冷酷一帥哥,CP當麵跟人搭訕,W11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過,緊接著的一幕,讓彈幕都愣住了。

“想知道我來做什麽?”

前悄一撩她的頭發,雖然不算大美女,但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孩,此刻笑得明媚。

回了陸盡洲的話以後,她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小步跳著跑到了溫以遙的跟前,坐上了他的課桌,對溫以遙無限溫柔地說了句:“我是來找遙遙的,從上次GG直播開始我就關注你了,溫以遙,你真好看,本人更好看。”

陸盡洲落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緊。

他就知道會這樣。

前悄從小學就開始追星。

誰好看追誰。

整個娛樂圈,除了陸盡洲,所有長得好看的男人她都愛過。

“遙遙,我是專門為你來的這個節目。嘿嘿嘿,我可是托了好多關係進來的,你等下能保護我嗎?”

前悄滿眼冒星星地看著溫以遙。

彈幕從剛開始的傻眼,到後來慢慢接受了現實:

【妹妹,就是說,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關係戶了。】

【你們猜我扒到什麽了?前悄好像是聯盟政府前上將唯一的孫女……】

【噫,她說她從小認識陸盡洲,所以LJZ家裏也和聯盟政府有關係嗎!!】

【別說了別說了,不想被封號趕緊閉嘴。】

溫以遙也沒想到前悄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看前悄和陸盡洲搭話,本來也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麽,哪知道現在戰鬥重心轉移到他這裏。

好在,當他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校園廣播說話了。

【請所有同學在座位上坐好,接下來,我們將要進行分班考試。根據大家的最後成績,同學們會被分配到不同的班級。請認真對待,不要懈怠。】

【成績越高的學生將會得到更好的優待哦!未來的生活和學習將會如何,全在今天這場考試裏,請考生們加油!】

【警告!請還沒有做好準備的同學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

前悄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用一種留戀的眼神看著溫以遙,說:“希望我們能去一個班。麽麽噠。”

溫以遙:“……”

溫以遙接觸的女性不算少的,但很少有女生在他麵前這樣肆無忌憚地勾引,明送秋波。

作為他自己,倒也沒什麽好害臊。

就是一旁來自陸盡洲的視線,有點燙。

從那天陸盡洲做了噩夢以後,他們就沒見過。不知道陸盡洲去看醫生了沒有,身體好點了沒有。

現在視線這麽陰森,該不會病情加重了吧。

“噗嗤。”

在大家安靜等待【分班考試】的時候,安靜的教室裏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嗤笑。

眾人循聲望去。

是段克危。

這個男人雖然和前悄一樣是個素人,但他和遊戲本身非常適配。遊戲詭異,他也沒正常到哪兒去。

這麽突然一笑,裴戚是個活潑大方的性子,立刻就問他:“哥,你笑什麽啊?”

段克危坐沒坐相,靠在椅背上,長腿往桌上一搭,身子搖搖晃晃,說:“高興就笑。”

“高興啥?你喜歡考試?”裴戚一點沒發覺這個段克危的笑容有多古怪,還繼續問。

段克危就回他:“我喜歡解密。”

“哇,那你肯定是個學霸。”

說到這裏,所有人的桌麵忽然出現一張試卷。

聊天停止,大家都看向試題。

“不是吧,我以為考試是讓我們密室逃脫,沒想到是真的考?!”裴戚看了一眼試卷,人都傻了。

如果沒記錯,這是他當年的高考試卷!

他還記得那道最後都沒有解出來的大題,真是要了命。

而其他人也發現了,他們手上的試卷都是過去考過的高考題。

除了兩個人——

大E沒有試卷,因為他所在的國家沒有高考製度。而他從十二歲就進入特殊軍隊,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的升學筆試。於是他的桌麵出現的不是試卷,而是一張通知單,上麵寫著【特差班】。

【笑死,差班就差班,還特差班哈哈哈。】

【大E: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

雖然他被直接分班,但大家都很理解這個結果。不能理解的是。溫以遙也沒有試卷。

他和大E一起去了差班。

【哦豁!我的CP這就分開了?!】

【陸哥當年好幾科都是滿分,這下完犢子了。火箭班和特差班,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啊!】

然而還不等彈幕哭多久,這場考試中,就有兩個人提前要交卷。

他們甚至還沒寫上名字。

陸盡洲是在溫以遙走到門口的時候站起來的,他把試卷留在原地,裴戚離他最近,小聲問了句:“陸哥,你不考啊?”

陸盡洲淡淡說了句:“嗯。”

而與此同時,段克危也站了起身,幾乎和陸盡洲同時,並肩著走出教室。

段克危走到陸盡洲旁邊的時候,忽然說了句:“陸影帝,我昨天連夜補完了你的所有作品和采訪。您真是當代娛樂圈明星的典範,出道這麽多年身上一點黑料都沒有。最近塌房的明星那麽多,影帝這麽完美無缺,應該永遠不會輪到您咯?”

陸盡洲看他一眼,目光克製的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這個段克危是誰?他居然敢挑釁陸盡洲。】

【是劇本嗎?是劇本吧,誰敢這麽跟陸盡洲說話?】

【但是……我其實早就想問了,在娛樂圈混這麽多年,一點黑料都沒有,可能嗎?】

【大家不要著急!老段是高級玩家了,他說不定是發現了什麽信息——】

在走出教室的瞬間,直播畫麵將被切成不同視角,因而有短暫的黑屏。

就在這個畫麵切換瞬間,段克危往前快陸盡洲一步走去,然後轉身,衝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聲音低得像氣聲,道:

“陸盡洲,我會撕掉你的假麵,期待一下吧。”

——

作者有話說:

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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