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天色朦朧。

皎潔的月光漫灑而下,與街道兩旁的路燈融成了一片橘色的光暈。

寬敞的馬路上,一輛黑色的汽車飛馳而過。

謝槿苓坐在車後座,半垂著眼,懶懶散散的玩著手中的小寵物。

小寵物大概有三十厘米長,長相可愛,有些微弱的毒性。是謝槿苓特意從苗疆帶來的、經過特殊馴化後的極端紅豬鼻蛇。

紅色的小蛇似乎很享受主人的撫弄。

此刻正一邊用頭蹭著謝槿苓的指尖,一邊將身軀緩緩纏繞在謝槿苓白而瘦削的手腕上。

聽著小蛇發出愉快的呲呲聲音,正在開車的夏玲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向了坐在後座的少年。

少年穿著苗疆服飾,臉上畫著奇怪的彩繪。

車內薄薄的燈光籠罩到少年身上,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方,拓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夏玲的視線移向了少年的手。

通身豔紅的小蛇與少年冷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細瘦的、微微滑動的軀體,在勾纏滑動之間,更襯得少年的手指修長又骨感。每一處微微凸起的骨節,都無不透著一種精致。

這時,小蛇突然張開了嘴,玩鬧似得含住了少年那青蔥圓潤的指尖。

下一秒,猩紅的蛇信,從那尖尖的小獠牙之間吐出來,在少年的指腹上舔舐而過。

紅的豔麗的蛇信。

白的無瑕的指尖。

夏玲看著這一幕,莫名的,就覺得這樣的畫麵有幾分微妙的色氣。

她搖了搖頭,趕緊將這種詭異的想法從腦海裏剔除,叮囑著坐在後座的少年:“小槿,明天是開學日,需要早起。”

謝槿苓聞言,抬了抬眼皮,不急不慢的嗯了一聲。

夏玲見謝槿苓這幅軟軟乖乖的模樣,沒忍住又提醒道:“雖然沈總跟校方溝通過了,不強迫你一定穿校服,但是不能帶那些小寵物上學。”

“知道了。”

“還有就是,到了學校,上課的時候盡量不要睡覺。”

“好。”謝槿苓應了一聲。

“同學之間要友好往來,若是有學生……”

見夏玲還打算繼續說下去,想要安靜的謝槿苓,忍住那一絲被攪擾到的不耐,抬起眼眸,漂亮的眼睛掃向正用後視鏡看他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著,說:“姐姐,你好囉嗦呀。”

少年的聲音十分好聽,他喊著姐姐,語氣裏透著一種獨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清悅。

明明是抱怨似的話語,卻因為那輕輕拖長的語調和微微上揚的尾音,讓人覺得是在撒著嬌。

夏玲是見過謝槿苓真容的。

所以此刻,當她被少年用這雙堪稱漂亮的眼睛盯著的時候,她再去看少年臉上的彩繪,覺得怪異之餘,竟然還品出了幾分神秘的妖冶感。

就很抓人眼球。

最重要的是,他還叫她姐姐!

這誰頂得住啊!

夏玲的臉有些微微的發燙。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被這苗疆來的少年蠱惑到了。

太沒定力了!

夏玲自我反省。自己這些年跟著沈總什麽沒見過,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給弄得臉紅了。

想到這,夏玲輕咳了一下,閉上嘴的同時將分在少年身上的注意力收回,專心開起車來。

而謝槿苓,則是又垂下眼眸,繼續逗弄著手上的小寵物。

二十多分鍾之後。

開著車的夏玲,在一處藥店門口停了下來。

沈總特意吩咐過她,要給小槿備一些藿香正氣水和有助減緩低血糖的藥。她在成為沈總助手之前,是醫學院畢業的,對小槿的身體情況,也算比較了解。

在買藥方麵,還算上手。

“小槿,”夏玲回頭看向後座的少年:“我去裏麵買點藥,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謝槿苓嗯了一聲。

待夏玲下車後,他有些倦意的往後靠著。

豬鼻蛇也像是感覺到主人的情緒一般,乖乖的纏繞在謝槿苓的手腕上,不再亂動。

不知為何,從他來到這座城市之後,身體就一直不怎麽舒服,腦袋時有一種昏沉之感,就像是睡不夠一般。

謝槿苓也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是低血糖造成的,還是單純的因為水土不服。

他在車上坐了一會兒。

本該很快回來的夏玲,卻一直沒從藥店裏出來。

車子行駛著的時候,風從車窗裏吹進來,謝槿苓還不覺得怎樣。眼下,車子停著燈下,被暖色的光暈籠罩著,謝槿苓待在車裏,隻感覺胸口都有些堵悶。

從他這裏看不到藥店內是個什麽情況。

謝槿苓不打算繼續待在車裏,他非常幹脆的打開了車門,走到旁邊的樹下透氣。

晚風吹拂,撲麵而來的涼爽,散去了謝槿苓胸口的那種發悶感。

這時,謝槿苓聽到斜前方的巷內發出了一陣響動。聽聲音,像是拳肉撞擊的聲音,其中還夾雜幾道咬牙切齒的咒罵和憤怒不甘的哀嚎。

謝槿苓往斜前方走了幾步,然後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一條狹窄小巷內,有兩方人正在互毆。

說是互毆也不恰當,因為從這局勢來看,雙方並不是勢均力敵,反而更像是一方對另一方單方麵的毆打。

被碾壓的一方大概有六七個人。

而碾壓他們的,卻隻有兩個人,一高一矮。

矮的大概一米七幾。高的那個,穿著黑色的衝鋒衣,身形頎長,目測有一米九以上。

這兩個人之中,幾乎是高個子在動手,僅憑一人,就將對麵幾個人打得七零八落,狼狽的辱罵喘氣。

謝槿苓看這人攻擊的方式,利落幹淨,沒有拖泥帶水的動作,每一次攻擊都直接而精準,透著一股子銳利的狠勁。

這種打法……

很明顯,這人是學過截拳道的。

謝槿苓正想著,原本乖乖纏繞在他手腕上的豬鼻蛇像是嗅到了什麽吸引它的東西般,迅速朝著巷內爬去。

謝槿苓喊道:“二狗蛋,回來。”

然而聽到他聲音的豬鼻蛇,卻沒有像往常那般乖乖聽話,而是隻回頭看了謝槿苓一眼,就繼續往前爬去。

謝槿苓眉頭微皺,抬腳跟了上去。

這邊。

林野收拾完這幾個不自量力的混混,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

感覺到有人靠近,起初他並沒有理會。直到地上被打得混混頭子張麻生突然開口求援,他才側過頭,朝著對方看了過去。

但是這小巷昏暗逼仄,光線又模糊,林野看不清來者的模樣,隻能依稀辨別出對方的衣著服飾似乎很不尋常。

走動間,他還聽到了銀飾響動的鈴鈴聲。

林野沒說話,看著這人一步步走向自己。

走近了,林野才發現對方身上那很不尋常的服飾,像是苗疆那邊的傳統服飾。

但是因為光線昏暗,他依舊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不過從身形輪廓來看,應該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

謝槿苓看向站在暗處的高個男子,原本他是因為二狗蛋才跟了上來。

然而隨著他越靠越近,在感覺到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後,莫名的,謝槿苓就被這看不清模樣的高個男子,所吸引了注意力。

這個吸引。

並非是類似於精神的喜歡,而是真正字麵上的吸引,物理上的。

就像是某種詭異的磁場,正在控製著他這個人往前一般。

與此同時,謝槿苓的頭部也開始發脹,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即將衝破禁錮,然後湧向他的腦神經,去覺醒某種特殊的記憶一樣。

太奇怪了。

謝槿苓想遏製這種反常。

然而他的視線卻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似的,直直的盯著這個子高挑的男生。

兩人的距離也越拉越近。

“林野,這人什麽情況呀?”站在林野身旁的趙靖州,一臉疑糊的開口:“怎麽一直盯著你。”

林野依舊沒說話。

他的眉骨鋒銳,此刻薄唇閉著,更顯下顎的線條利落而冷硬。

他先是瞥了一眼方才朝著少年開口求援的張麻生,接著,那深邃漆黑的眼眸,才淡淡的掃向了這個少年:“一夥的?”他問著,嗓音略顯鬆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傲慢。

他的聲音無疑是好聽的,低沉中透著微微的磁性,夾雜著一種慵懶又肆意的輕微沙啞。

然而這樣的聲音落在謝槿苓的耳朵裏,就像是一個開關。砰得一下,頃刻間,一大段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盡數湧進了謝槿苓的腦海。

因為一下多出了一大段記憶,下一秒,腦部的超負荷使得謝槿苓直接就暈了過去。

而好巧不巧的,暈過去的謝槿苓,正好就倒在了林野的腳下。

趙靖州的瞳孔地震。

劇本都不帶這麽演的!

林野:“………”

碰瓷的?

林野看向倒在自己腳下的少年,銳利英挺的眉微揚。

空氣在這一刹那間,詭異的沉寂了。

這突然發生的碰瓷似的一幕,戲劇到讓原本痛得直吸氣的混混們,都因為太過驚訝而瞬間啞了聲。

一秒……

兩秒……

三秒……

直到五秒都過去了,倒在地上的少年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這時,趙靖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非常不確定的開口:“這是被你……嚇暈……過去了?”

但是……

怎會如此?!!!

趙靖州震驚,看向了身旁的林野。

雖然林野個子高,壓迫感強,明明和他一樣都是高中生,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不好惹的狠戾勁。

但是林野長了一副頂好的皮相呀!

不僅如此,聲音也非常好聽。

雖然性格囂張、脾氣也臭,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有攻擊性,但也不至於一開口,就把這少年當場嚇暈吧???

這麽想著,趙靖州不禁又多看了林野幾眼。

眼神也變得越發意味不明起來。

難道是他和林野待久了,所以當局者迷,這以才沒發現林野身上的恐怖之處?

感覺到趙靖州包含複雜的目光,林野側眸瞥去,“欠揍?”

趙靖州:“………”

好吧。

這下他有些相信少年是被嚇暈過去的了。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林野,這人怎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