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傾病房外麵的走廊, 沐綰和時有富他們相對而站。

沐綰詫異,“八月二十四日,同一天!?”

“是、是的。”

時傾和時暖是同時出生的, 同一天, 同一時辰,同一秒鍾。

沐綰思緒在心中轉了幾圈, 眉頭蹙起,“你們當時也在黎凰島婦嬰醫院?”

“啊?啊。”

“怎麽會去那裏的?”

黎凰島婦嬰醫院的消費可不低。

“啊,這……”

“當時媽情況特殊,被轉院過去的。”時二姐拉住時母, 接過話來。

“這樣啊。”沐綰視線微垂, 心中思索著什麽。

“沐,沐小姐,這, 這個還您,傾、傾傾是我兒子, 我, 我……”

“媽!”時二姐按住她媽搖頭。

蒼老的女人滿臉是淚, “攔著我做什麽, 那是我兒子, 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啊!”

沐綰低頭, 目光涼涼的看著時母手中的支票。

“媽!”看向時父, “爸, 你先帶媽走。”

時父張了張嘴,輕輕搭上老伴的肩膀。

“你放開我, 時有富你放開我!你對得起我麽, 你……”

人被拉走。

時二姐對著沐綰彎下腰, “實在抱歉,沐小姐,我們一直以為傾傾在時家過的很好,所以才會覺得愧對小暖,可沒想到……傾傾的事,多謝您了。”

沐綰抬手扶起時二姐,手離開時直接劃過時二姐的頭發,“傾傾是我兒子。”

時二姐一噎,深深的吸了口氣,勉強勾起唇,“嗯,我知道。”

她伸出手,再一次將剛剛還在時母手裏的支票遞了出來,“那這些錢也還您。”

沐綰沒接。

時二姐隻得苦笑一下,“或許您不信,可我們與您簽訂收養協議真的不是為了這些錢,我們是真的以為傾傾過得很好。”

時二姐又將支票往前遞了遞,“我知道傾傾在法律上已經與我們徹底沒了關係,可他到底與我們有一份割不斷的血緣關係,我們不求別的,真的,隻要傾傾有時間的時候能回來看看,隻要回來看看就行。”

一滴淚從眼眶中流出,時二姐再次彎下腰,“求您能理解。”

“你——”

砰!

“為什麽要理解!”時傾用力推開病房的門。

時二姐愣住,“傾、傾傾?”

“你們又有什麽立場道德綁架我媽!”時傾漂亮的眼睛瞪的圓圓的,“不講法律講人情,憑什麽?再說,就算是講人情你們有麽?”

時傾抓住沐綰的袖子,小小的身體擋在沐綰前麵,“你們以為我過的好,你們以為我過不慣你們村子裏的生活,你們以為以為……這都是你們以為的,我憑什麽要為你們的以為買賬?我媽又憑什麽要為你們的以為違背她的想法。”

時傾用力的晃了晃腦袋,“我不需要了,我想要的時候你們什麽也不肯給我,我現在有媽了,有全世界最好的媽了,你們憑什麽要讓她推開我。沐綰是我媽!我隻要她一個!”

時二姐臉色煞白,“沒,傾傾,我不是……”

“你走開!你們沒養過我,沒養過。”

“好了,好了,傾傾,傾傾,我們不理他們,不理他們。”沐綰將眼睛通紅的小孩抱進懷裏安撫,“你快出院了,想去哪玩。”

時傾深深的吸了口氣,抓著沐綰的袖子,他慢慢冷靜下來,“不去,要考試。”

他要考的特別好,給他媽長臉!

沐綰將指尖的那根頭發收好,掃了眼渾身發抖,欲言又止的時二姐。

時二姐僵住,在與沐綰對視的那一瞬間她徹底僵住。她突然就信了,網上說的沐綰孤身一人將時傾從綁匪手裏救出來這一消息了。

沐綰收回視線,牽著時傾進屋。

“那考完試呢?想去哪,媽陪你。”她低著頭,思考有什麽地方可以去。“遊樂園,動物園都去過了。那爬山?還是下海?想不想試試潛水?或者我們去做熱氣球?”

時傾看著沐綰,聽著沐綰說出的一個個玩的,她明明還沒有忙完呢。

突然一股很濃很濃的委屈就這麽湧了上來,時傾抓著沐綰的袖子,很委屈的開口,“媽,是他們不要我的,明明是他們不要我的。”

時暖是被大張旗鼓的接回時家的。

而他是自己想方設法找過去的,因為沒成年,買起票來很費勁,時傾折騰了幾乎兩天才到羊彧泗村。

“你是?”時家大哥冷淡的聲音是時傾聽見的第一句話。

時傾緊張的捏緊衣角,“你,你好,我是,我是時傾。”

時家大哥眉頭蹙起,“時傾?”他又上下掃了一遍時傾,更淡的話中還帶著一點厭煩,“你怎麽過來了。”

時傾瞬間渾身僵住,他指尖刺著掌心,不斷給自己打氣,“我,我來看看。”他將‘回家’兩個字吞回肚子,試探著說了這幾個字。

我來看看。

時家大哥嗤笑,“我們這破地方有什麽好看的,看有多破麽?”

“啊,沒,沒。”他不是這個意思的。

時傾揪著衣角,低下腦袋。

被帶進屋,時傾看見了悶頭抽煙的時有富。

幾乎同樣的結局。

時傾努力的將自己最柔軟的一麵露出來,可回報他的依舊是無情的漠視。

他們討論他聽不懂的話題,討論那個取代了他的真少爺,他們擔心真少爺不適應,擔心真少爺受委屈。

時傾安靜的聽著,一點點將血肉翻飛的傷口藏好。他想,他在努力試試,興許他們隻是不熟悉,他在努力一些,爭取讓他們稍微能看見他一點就好。

時傾所求的一直不多。

他隻想有個人的眼裏能看見他,能在他偶爾撐不住的時候陪他一小會。

隻不過他的努力注定白費。

“放那!”

“別動!”

“別礙事。”

這是時傾在羊彧泗村待的那幾天裏聽得最多的話。

這次時傾放棄的很快。

大概失敗的次數太多,也或許從來沒有成功過,時傾對於他能讓人喜歡沒有一點信心。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有人喜歡的。

這是他對自己最深刻的認知。

不該存在,不被喜歡。

時傾隻想盡力改變一點,就變成可以存在一會,可以被喜歡一點點就好。

“所以傾傾待了一個星期就走了?”

時傾點頭。

“真好!”沐綰感慨。

時傾瞬間瞪大眼睛,他現在是可以存在,被很喜歡,很喜歡的了。

時傾的膽子變得越來越大,他狠狠的瞪著沐綰,“媽,你什麽意思啊!”

沐綰笑著去捏眼前氣鼓鼓的小臉,“我們傾傾這麽好,你要待久了他們喜歡上你,那我不就沒傾傾這麽個乖兒子了。”

時傾一頓,心裏的小人已經開心的飛了起來,可麵上時傾還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誰會喜歡我啊,就你眼瞎,才把我當個寶呢。”

他是個寶呢!

時傾心裏的小人已經興奮的打起了滾。

沐綰嘴角抽抽,一個腦瓜崩打了過去,“你才眼瞎,看看你討好的都是一群什麽玩意!”

時傾捂著腦袋,突然眼珠子一轉,一把撲向沐綰。

“???”

時傾仰著小腦袋,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我現在隻討好媽。”

“……”沐綰,“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嘿嘿嘿,好說,好說。”

心情好了,立馬就活潑又欠打的過分了。

沐綰晃了晃手腕,

要麽真打一頓得了,

反正傷好的差不多了。

沐綰的視線飄到時傾的臉上,慢慢飄到他的屁股上。

嗯,

這裏肉多,

打一頓傷不到的。

“啊,媽,你看我畫的,我剛剛就是想讓你看我畫的我才出去得呢!”時傾抱著畫板瞬間變成乖寶寶。

沐綰頓了一下,用力的揉了揉眼前毛茸茸的腦袋,“你個鬼靈精。”

時傾笑彎了眼睛,“看看,看看。”

沐綰搖搖頭,看向眼前的畫麵,她和謝瑾嵐中間的那處空白,時傾揚著大大的笑臉站在他們中央。

沐綰露出溫柔的笑,“好看。”

“嘿嘿。”

*

下午晃晃悠悠的到了,沐綰看了眼時間,悄聲離開。

剛推開門,謝瑾嵐已經走出了電梯。

兩人對視,謝瑾嵐晃了晃手裏的報告。

“都出來了?”

她之後還送去了時二姐的頭發。這是沐綰突然決定的,她總感覺時有富一家對待時暖和時傾的態度不太正常。

他們好像完全沒有得知抱錯孩子後崩潰,糾結的那種感覺。時家三哥還沒見過,時家大哥和時家二姐卻總感覺對時傾有種敵意。

這次過來時二姐的敵意散了,可時大哥卻依舊帶著。

沐綰看著謝瑾嵐。

謝瑾嵐點頭,“這結果,簡直神奇啊!”

沐綰心頭一動,打開謝瑾嵐遞過來的兩份DNA報告。

第一份,鑒定人時浩彥,時譽。

鑒定結果——兩人不存在親子關係。

果然!

沐綰眼中神色一冷,“他倒是藏得好!”

謝瑾嵐抱臂,“你認為他一早就知道了。”

沐綰冷笑,“時坤左右逢源像個人精似的,時譽卻完全是個傻子。”

“噗。”謝瑾嵐搖頭。

“哦,還有這個。”沐綰一揮手,一隻小蟲飛了出來。

謝瑾嵐眉頭一挑,拷貝了裏麵的內容。

慕婉馨‘強了我’,‘不得已’,‘愛上他’的言論又來了一遍,謝瑾嵐晃了晃腦袋,隻感覺天雷滾滾。

“咳,知道的可能性的確挺大的。”

沐綰低頭看向第二份報告。

這次的檢測人是時譽和時二姐,她做的不是親子鑒定,而是親緣鑒定

鑒定結果——兩人有親緣關係。

沐綰周身爆出凜然殺氣,“慕!婉!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