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焦尾屯子村的第十九天是在梅花樁自行罷工後結束的。

時傾與陳昊晟和歐陽告別, 路上遇到了滿身是泥,被時暖攙扶著的時譽。

他愣了一下,剛想快走幾步, 卻還是遲疑了, “你……”

“你看什麽看,我這是戰鬥的痕跡, 是身為男人的勳章!”

“……”時傾徑直擦著時譽離開,“哦。”

這反應,

時譽怔住,眼中閃過惡狠狠的光, 就時傾這麽個東西, 他怎麽敢。

時譽快步向著時傾追去,“時傾,你給我停下!”

時傾已經進到一個岔路, 離開了時譽的視野。

時譽眼中的憤恨更濃,“時傾, 時傾你給我停下, 時……”

“二哥, 太晚了, 再耽誤去鎮上的車……”

“不去了。”

“可……”時暖眸色變了幾變, 神色莫名的盯著時譽的背影。

“沒什麽可不可的, 你不是說我們金幣要沒了嘛, 回去睡, 正好省金幣。”時譽回頭,時暖已經斂了眉眼, 低下了頭。

“好。”時暖開口。

兩人往回走, 時譽越走越快, 最後幾乎小跑起來,本就不遠的距離沒一會就露出了時傾的身影。

“時傾!”時譽揚聲。

時傾剛要進院子就聽見身後時譽的聲音,他眉頭不經意的蹙了一下,回頭,“幹嘛?”

“你什麽態度!”時譽不滿。

時傾愣了一下,什麽什麽態度?

“他態度怎麽了?你值得他什麽態度?”院門打開,沐綰抱著雙臂,笑眯眯的看著時譽。

時譽頓時覺得兩股戰戰,向前的動作停下,他咽了口唾沫,老實了。

“進屋。”沐綰歪頭示意。

時傾點頭,也沒再多想,跟著沐綰進了院子。

*

“吃飯了嗎?”火雞灶要是用了的話,火雞尾巴會變顏色,時傾看了一眼,很確定沐綰並沒有開火。

“沒。”

“那我去做……”

“不用。”沐綰招招手,讓時傾進屋,“忘了咱們有多少金幣了。”

她早已經讓節目組準備飯菜了。

兩人的這一頓飯吃的異常安靜,時傾時不時的偷偷看一眼沐綰,幾次想要開口又都咽了回去。

“到底想說什麽?白天就這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直播的時長已經夠了,沐綰拉上窗簾,看著坐在炕上低著腦袋的人。

時傾抿了抿唇,又小心的偷偷看了眼沐綰,“你、你有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你可以和我說、說說,雖然我可能,可能沒什麽用,但說出來總歸、總歸好一些。”

他說的小心翼翼。

而沐綰,她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確定時傾說完了,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開心?”

咕嘟。

時傾咽了口唾沫,“沒,你沒不開心。”時傾爬到沐綰身邊,“想要出去轉一轉嗎?晚上挺涼快的,空氣也好?我陪……我們去轉轉啊?”

沐綰總算確定,這小子今兒絕對有問題,她將人按在炕上,雙臂一抱,冷颼颼的眸子將人從上到下瞟了一遍,“說,到底怎麽回事?”

“啊,沒。”

“嗯?”

時傾抖了抖,還是很怕惹了沐綰生氣,他手下意識的伸進褲兜。

沐綰神色一動,眼睛往時傾的褲兜那挑了一下,意思很明顯:你藏什麽了?

“沒……”時傾看著沐綰的眼神,慢慢將手從褲兜裏拿出來,一張白色的卡片夾在時傾的兩指之間。

沐綰一頓,這是梁娟給她的那張名片。

他……

沐綰垂下眸子,這看著不像是認為他自己有毛病,倒像是認為她有毛病了。

“沐……綰?”時傾心口惴惴,擔心的抓住沐綰的衣角。

沐綰勾唇,笑眯眯的拍上時傾的腦袋,“這是誤會什麽了,你看我這樣像是有毛病的?”

時傾沒說話,看著不像也不代表沒有啊。

他微微垂下眼睛,指甲一點一點摳上掌心。

沐綰掃了一眼,時傾立馬鬆開手。

“我是明星。”沐綰輕歎。

時傾臉一白,手指又下意識的摳上掌心,“網上都是瞎說的,你沒有……”

沐綰揉上眼前的腦袋,“心理醫生我定期都是要看的,舒緩舒緩心情罷了。”

時傾一愣。

沐綰眼睛微彎,“你看我像是能被欺負到心理出現問題的人嗎?”

時傾表情呆滯。

以前沐綰是什麽樣子的他並不清楚,可這二十來天裏,沐綰是能看著彈幕上的文字諷刺回去的人,是像光一樣的人。

“不,不像。”

“那不就得了。”

時傾還是有些猶豫。

“那這樣,等我們這裏結束,傾傾陪我一起去。”沐綰晃著手裏的名片,“你親眼去看看,這樣總能放心了吧!”

時傾看著沐綰,發緊的心鬆了不少,他用力的點頭,“嗯!”

兩人又聊了一會,時傾還重新組裝了醜哈蟆,吭哧吭哧的給沐綰做了一套裙子。

不過上下一邊粗的裙子穿起來就好像是給麵袋子挖了個窟窿套在了身上,實在太過難看,哪怕以兩人的審美都沒法昧著良心點頭。

時傾失落的低下腦袋。

沐綰一頓,皺著眉頭看著身上的麵袋子裙子,她突然靈光一閃,拿起一旁的剪刀,“傾傾,去把那捆黑布給我拿來。”

沐綰認認真真的撿了一長條,哈蟆蹦了一圈,她攔腰係好。

白色的麵袋子紮了一截黑繩,總算勉強能看了?

沐綰滿意的點點頭,看向時傾,時傾同樣目光灼灼,兩人對視,嗯,完美!

*

月亮升至頭頂,蛐蛐兒叫了起來。

沐綰手腕一翻,金色的書籍出現在手中,隻見書籍是打開的,上麵本應該流轉的文字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墨色的大字——不要。

沐綰瞳孔幽深,這字是在她白日對時譽起殺心時出現的。那這‘不要’就隻能是不要殺時譽了。

沐綰指尖摩挲著書籍的頁麵,刺啦,頁麵上的‘不要’模糊了一下,有什麽從沐綰的指尖一閃而過。沐綰的眉頭蹙的更深。

不是書靈。

她皺眉。

這書中有靈,不過太粗淺,並沒有什麽意識形態。

“誰。”沐綰低語,這聲音像是蓋上了一層濃霧,不知傳向了哪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要’兩字消失,一行行文字出現在書中,正是沐綰之前看過的內容。

沐綰一揮手,書籍消失,她冷笑一聲,“別讓我抓到。”

燈無聲的熄滅,萬物陷入沉睡,無邊的黑暗中亮起一道光團。

光團忽明忽暗,不斷的向著一處地方衝撞。

“好了好了,別撞了,你不要命了。”

“知道知道,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急也沒用啊,你也知道我這身體還動不了。”

“你……”

聲音漸漸消失,黑暗散去,純白的房間中,隻有各種儀器發出單調的響聲。

不知過了多久,雞鳴響起,天邊露出魚肚白。

時傾跑完步,蓋上院子裏的直播,他簡單衝洗了一翻,小心的跑回屋,看著疊了很高的各種衣服。

時傾彎了彎眼睛,小心的抽出一件套在身上,主屋依舊沒有一點動靜,他輕手輕腳的點燃火雞灶,將淘好的米放進鐵鍋。

嘎吱!

大門突然被推開。

時傾切菜的動作一頓,抬頭。

時譽大搖大擺的走進屋,看都沒看時傾一眼,徑直就要往主屋裏走,“早飯給我和暖暖帶一份,要水晶蝦……”

時傾一把將人拽住。

“你幹什……”時譽不滿,剛要習慣性的咒罵,嘴竟然被時傾捂住,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唔,唔唔。”

“別吵!”

憑什麽!

時譽掙紮著揮拳。

時傾有些擔心他們兩人打起來會吵醒沐綰,時傾並沒有反抗。時譽的拳頭砸在了他的側腰,時傾順勢後退。

慣性使然,時譽不可控製的向前幾步,被時傾一把鉗住胳膊,他將人壓在牆上,貼近時譽的耳朵,“別吵,屋裏也不能進。”

時譽雙眸噴火,掙紮的更加劇烈,“唔,唔傾你個唔臉唔……呃……”

時傾手臂用力,時譽頓時疼得滿臉扭曲。

“別吵,要麽打你。”

兩人對峙,時譽看著時傾愈來愈猩紅不耐的眸子,他不知為何安靜下來。

時傾又盯著人看了一會,慢慢鬆開手。

“我是你哥!”時譽不滿,但到底沒再動手。

“別進屋。”時傾再次強調,轉身繼續弄他的早飯。

“你……”時譽張了張嘴,腦袋跟著時傾的背影轉,看了好半響,他又好像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後,他恨恨的撇過腦袋。

“時暖沒做飯?”時傾切好最後一樣菜,回頭看向不知為何,又好像在生氣的時譽。

實際上除了這三天,時暖每天都會做飯,還會給他和沐綰帶份,因為他也再做,時暖不會多帶,每天一到兩樣小菜。

而自從第一次接了時暖的早飯後,時傾也沒拒絕之後的,他每次都拿著他們剩下的各種東西算是換給時暖的。

時傾握緊拳頭,平靜的看著時譽的眸子染上了些惱火,他暗暗磨牙,每次,每次時暖的菜都會被沐綰吃光,而他的!

時傾撇撇嘴,他總有一天也可以做的很好吃的!一定會讓沐綰隻吃他做的!

“啊?”時譽一個激靈,看著時傾染了情緒的眸子,他鬼使神差的回答了,“沒金幣了。”

時傾一怔,狐疑的看向時譽。

時浩彥當初在村長那裏得了多少金幣他雖然不知道,不過他遠遠的看過那袋子,那袋子看著可不輕。

時譽一哽,嗆道:“那麽點金幣能兌換多少好東西!”

“……”

時傾嘴角抽了抽。

“你那什麽表情,我告訴你……”

砰!

時傾狠狠的砸向一旁的火雞腦袋,“閉嘴。”

“你……”

時傾麵無表情的掃了眼時譽。

咕嘟!

時譽咽了口唾沫,莫名沒再嗆聲。

時傾心中倒是詫異了一下,不過他也沒多想,轉身看了眼鐵鍋,倒上油,將盤子裏的青菜倒進鍋裏翻炒。

時譽怔怔的看著,思緒不知不覺竟有些飄遠。

是從什麽時候起,時傾不再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的?

是從什麽時候起,時傾不再管他叫二哥的?

是從什麽時候起,時傾更愛黏著那個女人而不再理會他們了?

時譽眼中的神色變了變去。

“你怎麽在這?”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