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聽到聲音還迷糊了一下,沒聽出來是誰的。

她起身去開了門,然後看到兩個穿著樸素的女生站在院子門口,微微一愣,半天才認出來是原身高中同學,其中一個還和她是同村的。

兩個女同學一個叫張萍,一個叫黃青青。

叫張萍的那個留著齊耳短發,臉圓圓的,看到江柔出來,咧開嘴一笑,“小柔。”

旁邊同村的黃青青是長發,紮了個馬尾,顯得前麵腦殼有點大。她沒說話,眼睛第一時間在江柔身上掃了兩圈,最後視線落在圓滾滾的肚子上,眼裏帶了幾分不屑。

江柔畢竟是從警校出來的,哪怕換了個身體,對別人的目光神情也非常敏感。

能感覺的出來這個同村女孩對她不太友好。

她什麽都沒說,隻看向張萍,熱情道:“你們怎麽過來了?快進來坐。”

張萍手上還拎著一網兜青梨,有些拘束的跟在江柔身後進來了,兩人從初中開始就是同桌,上了高中後雖然不在一個班,但住在一個宿舍,關係最好。

所以說話也少了幾分客氣,探著頭往屋子那裏瞄,小聲問江柔,“人不在吧?”

這個“人”指誰不言而喻。

江柔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別怕,他不在家。”

張萍聽了這話嘿嘿一笑,人也跟著放鬆了一些,“我們今天才放假,我先過來看看你,準備下午回家。”

前些天高考,高一和高二的放假,所以高考完他們多上了幾天課。

江柔將她們帶到樹底下坐著,院子裏有顆杏樹,雖然不怎麽結果,但遮陰還是可以的。

黎家別的東西不多,就木頭料子和家具多,廚房旁邊的雜物間裏,堆滿了黎宵爺爺留下的各種家具,都是些小板凳小桌子。

這幾天江柔就翻找了幾個用得上的拿出來擦幹淨,還找到一張搖椅,搖椅被她拖到樹下。

沒事的時候就坐在上麵晃一晃,拿著把大蒲扇,旁邊再放一杯紅糖水。

日子就別提多舒服了。

肚子裏的小家夥也喜歡,每次她喝紅糖水,小家夥都活潑的踢她幾腳。

也不知道是這幾天吃好喝好,還是心情悠閑自在,照鏡子時明顯感覺人氣色變好了,下巴也圓了一些,看著健康了很多。

張萍也發現了這一點,以前江柔好看是好看,但太瘦了,仿佛一陣風都能刮跑,人也總是苦著臉,頭垂得低低的。

現在看她眼神清亮、嘴角含笑的溫柔模樣,一時間都不敢認。

張萍來之前還有很多話想說,這會兒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單單從外表就能看出來。

倒是黃青青沒那個顧慮,坐下後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江柔,你知道嗎?文洋今年也參加高考了,他那麽聰明,肯定能考上。”

江柔從屋子裏給她們拿來幹淨的杯子,聽到這話腳步一頓,從記憶中翻出她口中的文洋是誰。

是原身班上的學習委員,學習成績很好,和原身似乎互相喜歡,隻是對方家境也不好。

江柔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張萍臉色就落了下來,皺眉看向黃青青,“你說這個做什麽?”

有些不高興她提這檔子事,江柔現在都懷孕了,這不是讓她添堵嗎?

本來她一個人來看望江柔的,是在路上遇到黃青青她非要跟著一起來,本來還以為兩人同村的應該很熟悉,沒想到一開口就挑事。

文洋成績好,長得好,學校裏很多女生喜歡,隻可惜跟江柔有緣無分。

江柔想起是誰後,臉上神色淡定,畢竟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嘛。

隻是黃青青的話有些提醒她了,穿越前的她上了大學,但現在的她卻隻是個高中都沒讀完的,不管哪個年代,學曆都是很重要的東西。

黃青青被張萍嗬斥也沒收斂幾分,轉而看向江柔,眼裏帶著明晃晃的嘲諷,“我說的難道有錯嗎?江柔,你自己說說看,你是不是不懂事?你就算要嫁人也要挑一挑啊,哪怕是你家給你選的那個麻子,也總比黎宵好吧,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欺負女同學,還坐過牢,身上也沒幾個錢,你現在書也不讀了,整天坐吃等死的,也不知道圖什麽?”

張萍聽了啞口無言。

倒是江柔聽到這話不高興了,這人怎麽回事,以前和原身也不熟啊,路上見麵都不打招呼的那種。剛才看她是同村的,還跟張萍一起來,才讓她進門,沒想到一坐下就冷嘲熱諷。

黎宵再不好,也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毫不客氣反問回去,“我家黎宵什麽時候坐過牢了?他是打架被關過幾天,但跟坐牢還是有區別的,你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被江柔反諷回來,黃青青有些下不來台,原以為會看到江柔後悔不已的樣子,沒想到她竟然還護著黎宵。

頓時不高興道:“江柔,你這什麽語氣,我好心來看你,你就這樣跟我說話?你也別覺得我說話難聽,我也是為你好,你捫心自問,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就算他沒坐過牢,但當初他欺負女同學被輟學的事你不知道?你去外麵打聽打聽,你嫁的男人是個什麽德行,也就你當個寶。”

臉上嘲諷神色毫不掩飾,“你真是不嫌丟人,死不要臉跟著這麽一個男人,還搞大了肚子,我們村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黃青青。”

張萍見她越說越難聽,有些聽不下去了,後悔帶她一起過來。

江柔將倒了水的杯子重重往小桌子上一放,態度強硬懟了回去,“他欺負女同學的事你親眼看到了?你不是去上學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八婆呢,與其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還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成績,別到時候王麻子娶得就是你。”

“我家黎宵好的很,會洗衣服會做飯,還會掙錢,我滿意的不行。你喜歡文洋是你的事,別來我麵前陰陽怪氣,還打著為我好的借口,當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呢?”

“實話告訴你,就算沒有我文洋也不會喜歡你,跑到我麵前刷優越感有意思嗎?惡心。”

“你……”

黃青青被罵的臉紅耳熱,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被她看穿了,還直接大剌剌當著別人的麵說出來,尤其最後還用“惡心”來評價她,簡直是她聽過最難聽的話,讓人無地自容。

她氣呼呼站起身,唇瓣直哆嗦。

直視江柔平靜的眸子,心裏一虛,怕說多錯多,最後恨恨丟下一句,“好心沒好報,我等著看你以後後悔。”

轉身氣跑了出去。

留下張萍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江柔。”

江柔端起杯子喝了口紅糖水緩一緩,淡定道:“沒事。”

“哦,好。”

張萍捧著杯子點點頭,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印象中的江柔是個很柔弱很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平時大聲說話都沒有,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罵人,語言犀利,讓人一句話都說不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了,張萍突然覺得這樣的江柔有些陌生,最後也沒說幾句就走了。

江柔對她印象還挺好的,包了一包自己早上做的豌豆黃給她帶走,張萍推了幾下沒推掉,就不大好意思的要了。

走之前對江柔笑笑,“你別聽她瞎扯,日子是自己過的,開心就好。”

也隻能這麽安慰她了。

雖然她不喜黃青青的話,但不得不說,內心深處也覺得沒說錯,江柔現在有了男人和孩子,一輩子也就隻能這樣了,會和她們越走越遠。

心下同情的時候又有些惋惜。

江柔拍拍她的手笑笑,沒有多說什麽。

將人送到門口,等人走遠了,正準備轉身回去,就看到隔壁王嬸探頭探腦出來了。

王嬸對上江柔的目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叔在看著攤子,我中午回來做飯,本來想跟你說一聲上午的情況,剛才走到門口聽到你院子裏有人說話就沒進去了,沒事吧?”

說到最後,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臉上還帶著幾分八卦。

院子裏說話聲音還挺大的,王嬸沒忍住偷聽了一會兒,然後就聽到江柔說的話,她也沒想到江柔看著斯斯文文的秀氣模樣,生起氣來竟會凶人,還護犢子護得緊,嘴裏的黎宵就沒一句不好的。

心裏覺得這孩子是個不錯的,黎宵找對了人。

人就是這樣,大家都說這個人不好,哪怕這人從沒招惹過自己,久而久之也覺得不好。

但如果有一天,開始有人幫他說話了,哪怕隻有一個人站出來,心裏也會有些改觀。

王嬸子就是這樣,她現在對黎宵的印象還不好說,但就喜歡江柔這態度,覺得這孩子是真心想和黎宵過日子的,踏實本分,如果她有兒子,肯定是要娶回家的。

能娶到這麽懂事的媳婦,黎宵以後應該也不會繼續學壞。

江柔毫不在意的一笑,“沒事,以前的同學,也不是很熟。”

不想多說什麽,轉而問王嬸子,“上午的情況怎麽樣?有人買嗎?”

王嬸子也不是看不懂臉色的,就沒有多問了,不過心裏想著,等黎宵回來她可要好好把這話說給他聽,讓他以後別虧待了江柔。

年紀輕輕跟了他,可不能盡吃苦頭。

順著她的問笑眯眯道:“有呢,你叔按照你說的,切了一盤子一人可以試吃一塊什麽的,那些吃了一塊的,幾乎大半都買了些帶走,你叔說一上午生意就這麽好,以後肯定不差,讓我來告訴你安安心。”

“那就好。”

王嬸子還要回去做飯,就不跟江柔細聊了,說了兩句就回去了。

江柔也回了屋做飯。

原以為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傍晚的時候,家裏又來人了,這次是黎宵的朋友。

中等個頭,皮膚特別黑,笑起來右邊臉頰上還有個酒窩。

他大概是怕江柔不認識自己,主動報了名字,“嫂子,我是周健,哥走的時候跟我打過招呼,讓我多來這邊看看,您看,有沒有什麽缺的?”

這次他本來也準備跟著去,但他媽生病了,家裏也沒個別人,他隻好留下照顧了,走之前老大還給了他一百塊錢,讓他經常過來看看,有什麽缺的給補上。

所以他就來了。

一聽到這名字,江柔立馬知道是誰了,是黎宵關係最好的發小,從小形影不離的,不過資料上提到一點,這人後來跟隨黎宵南下染上非典沒挺過去,寡母也跟著一病不起,人還是黎宵送走的。

也因為這,黎宵在老家當地的名聲更差了,很多人傳是他害死了人。

人家跟著他是去掙錢的,最後命卻丟了。

江柔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年輕男子,心情有些複雜,不過還是道:“沒什麽缺的,家裏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嫂子有事就去喊我,我家在老汽車站那條街最後一家。”

“好。”

眼看人要走,江柔讓他等等,回屋拿了一大碗自己做的鹵豬大腸和虎皮雞爪,“這個你拿回去吃。”

周健吃了一驚,忙擺手,“嫂子不用,這太貴了,你自己吃。”

“沒事,我自己做的,不費什麽錢,家裏還有呢,你帶回去吃,黎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以後恐怕有麻煩你的地方。”

江柔都這麽說了,周健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回去的路上心裏熱乎乎的,本來是答應老大過來看看,也沒多想,現在看到江柔這麽熱情,覺得沒白跑,嫂子記著他的情。

等回了家,周健將鹵豬大腸和雞爪先端到房間給他媽吃,他媽知道從哪兒來的後,憔悴滄桑的臉上露出幾分感慨,“這孩子是個懂事的,小宵也算有福氣,現在就看你了,什麽時候也給我找個兒媳婦。”

周健聽了一臉無語,覺得他媽做白日夢,他長得沒宵哥好看,又沒他有本事,還窮,去哪兒找媳婦?能有的吃喝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