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門口掛著紅色橫幅,上麵寫著“恭祝常元昊寶寶滿月快樂”幾個大字。

江柔和黎宵來的算是比較晚的,兩人被服務員引著上三樓時,三樓已經來了很多人。

諾大的餐廳裏,被布置的很夢幻喜慶,又是氣球又是鮮花,最前麵有張被彩色鮮花氣球包圍的人高照片,是常勇抱著孩子與年輕女子並排站在一起。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家三口。

門口有專門收錢的,黎宵拿出紅包和請帖,一起遞過去。

服務員收了,然後在賬單上記下,對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黎宵抱著安安穿過彩色氣球拱門,穿過的時候,黎宵還伸手從氣球門上拿下一隻粉色氣球塞到懷中安安手裏。

安安拿在手裏揮著玩。

江柔跟在後麵,也幸好她今天想著去學校看黎欣,出門前特意給自己和安安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身白色魚尾針織毛衣套裝,腰帶束腰款式,顯得人纖細,也比較顯氣質,前些天學校門口新開了一家理發店,江柔看到打折,順便進去做了個拉直,頭發是披著的,配了米白色低跟鞋和白色手挎包,還畫了個淡妝。

她現在很喜歡穿白色,這樣看起來人很溫柔。

安安穿得就比較甜美了,三月份的g省天氣相當於老家那邊的四五月份,氣溫高了起來,江柔給她穿了白色泡泡袖襯衫和藍色牛仔喇叭背帶褲,最近流行喇叭褲,市麵上連小孩子都有這種褲子賣。

她頭發現在長長了一些,江柔在後麵紮了兩個小辮子,以及夾了兩個亮晶晶的發卡。

配上圓乎乎的小臉蛋,怎麽看怎麽可愛。

黎宵倒不像江柔那樣收拾,隻穿了件黑色襯衫和長褲,本來有外套的,剛才脫了直接放在車上了。

江柔也不知道常勇怎麽認識這麽多人,整個餐廳裏放了上百張桌子,有些已經坐下了,有些正拿著酒杯四處交談。

黎宵抱著安安進來沒多久,常勇就看到了,帶著小三過來打招呼,“哎呀,黎老板可算來了,我還擔心你今天忙來不了呢,現在黎老板可跟以前不一樣,是個大忙人。”

嘴上說著誇獎追捧的話,但細聽卻像是多了一些別的意思。

黎宵不動神色,像是什麽都沒聽出來一樣,笑著道:“哪能啊?再忙也不能缺了您的席,您可是我的大恩人,這個圈子裏就沒誰不知道這事,我要是不來,不光我自己心裏過不去,別人也得口水沫子淹死我。”

不痛不癢的回擊過去。

常勇聽了臉色訕訕,他們之間真正的恩人算是黎宵,畢竟當初黎宵為救他受傷是真,但前段時間,因為黎宵離開的事他跟別人抱怨了不少,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還在這時候拿出來說。

黎宵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常勇還真不太敢得罪人,聽說他通過宋女士認識不少人,且不說他如今的人脈如何,就憑他入了遊老板夫妻倆的眼,還上了春晚廣告,以後的事業就不會太差。

常勇拍拍他肩膀,“咱們兄弟倆關係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來了就好,不然哥可是要生氣的。”

黎宵笑笑,然後和旁邊幾個人攀談起來。

常勇也看到江柔了,笑著讓身旁的女人去招呼江柔。

江柔不是很想跟這女人打交道,她雖然跟趙雲關係說不上有多好,但畢竟見過幾次麵,趙雲還幫她把黎欣弄進了附中,這點情她一直記著的,心裏有些抗拒。

女人笑著朝江柔走過來,“妹妹瞧著挺年輕。”

直接以嫂子自居。

黎宵側過身把孩子給江柔,然後對幾人客氣點點頭,“早上出門的匆忙還沒吃,我帶孩子去吃點東西,你們先聊。”

說著攬過江柔的肩膀就走,沒給太多麵子。

常勇正準備向他打聽打聽宋女士的事,遊老板投資雖然厲害,但他老婆人脈是真的廣,好多校友都是大人物,連他姐夫提到這女人都滿口誇讚,哪知道還沒開口,黎宵竟然就這麽走了。

看著人的背影,忍不住皺眉,“這家夥台麵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要是以往,常勇說這話旁人還會跟著附和,但現在周圍人像是沒聽見一樣,打哈哈誇常勇孩子好看。

常勇雖然喜歡兒子,但不知為何,這會兒突然有些憋屈,真實感受到黎宵和以前不一樣了。

黎宵帶著江柔四處逛,常勇兒子這場滿月宴辦的中西合璧,有西方那種自助餐的樣式,還有東方這種坐下吃席的傳統,壕是真的壕,就是有些不倫不類。

自助餐的桌子擺放了十幾張,上麵各種麵包蛋糕水果和酒,想吃的自己可以拿,不停有服務員上新,江柔還看到有人往口袋裏努力塞,忍不住對黎宵道:“咱們走的時候也裝點給黎欣帶去。”

黎宵拿著盤子夾了蛋糕水果麵包,聽到這話想都不想就點頭,“可以。”

江柔懷中的安安看到爸爸在拿好吃的,口水都滴下來了,手上的氣球也不要了,著急道:“糕糕——”

江柔用勁兒抱住她,“別急,你爸在給你拿呢。”

黎宵拿的有點多,盤子都堆成小山了,江柔忙道:“少拿點,吃不完了。”

黎宵一臉無所謂,“吃不完帶走唄。”

下手一點都不客氣,專挑貴的拿,說著還順走了兩瓶魚子醬。

魚子醬用小小的黑瓶子裝著,很多過來拿吃的人都不認識,以為是裝飾品,他們拿的都是擺在盤子裏形狀各異的麵包,還是黎宵最近跟在遊老板身邊知道這東西貴,對江柔說:“這東西外國人喜歡吃,也不知道吃個什麽勁兒,腥腥鹹鹹的。”

江柔沒吃過,隻在電視上看過。

黎宵還道:“咱回家煮熟了吃。”

“……”

黎宵帶著江柔隨便找了一桌坐下,然後一家三口開始吃,江柔吃了一塊小蛋糕和幾塊水果,安安吃了兩口奶油後就抱著麵包啃,長棍麵包有點硬了,被她啃了一層口水,黎宵就拿白色桌布給她擦。

十一點多,差不多人都來齊了後,酒店服務員開始上菜,先是幾碟子涼菜,然後開始上大菜,鮑魚海參帝王蟹羊排……每一份都份量很足。

江柔腿上的安安麵包也不要了,直接指著要吃肉。

江柔他們坐的這一桌人穿著都比較不錯,西裝革履的,大家吃的少,更多的是交談喝酒,不像隔著幾桌的另一邊,每次菜一上桌就哄搶,江柔聽到誰在嘲笑,說那幾桌都是常家和女方家的親戚,暴發戶的做派,跟董家沒得比。

她又看了看不遠處跟人觥籌交錯的常勇,突然覺得這場麵有些諷刺。

常勇以為今天的他成功得意,其實還是有很多人在背地裏看不起他。

所謂的排麵,所謂的兒子,並不能換來真正的尊重。

不像黎宵,他低調坐在她旁邊一邊吃一邊喂孩子,給她夾菜,卻依舊很多人過來跟他打招呼,嘴裏聊著生意經,互相交換信息。

吃到一半的時候,安安突然看著門口的方向說了一句,“蕾蕾”

江柔正低著頭吃菜,黎宵還聽岔了,偏過頭問了一句,“累了?”

安安小胖手指著門口,“姐姐。”

江柔和黎宵順著她油膩膩的小手看過去,然後就看到兩個男人帶著兩個孩子進來了,頭發花白的男人牽著常勇大女兒常蕾,旁邊中年男人抱著小女兒常樂。

兩人都沉著臉,看起來很嚴肅。

江柔下意識看向黎宵。

黎宵輕輕點頭,臉湊到江柔耳邊解釋了一句,“是常勇嶽父和大舅子。”

看到江柔耳朵上戴著耳環的地方有些紅腫,抬手碰了碰,“這裏怎麽紅了?”

江柔收回視線,也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有些難受,“應該是剛打洞的緣故。”

還有就是這個耳環她是在精品店買的,很便宜,可能有些過敏了。

黎宵皺了皺眉,“下次別戴了。”

“嗯”

江柔剛應一聲,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啪——”的響亮一聲,這一巴掌是實打實的,通過常勇手中的話筒直接傳遍整個餐廳,驚的整個餐廳都靜了下來。

常勇剛才被主持人邀請上台發表講話,這會兒說完話正下台階,女人抱著孩子走在後麵,他一手把話筒遞給上去的主持人,一手去扶小三。

旁邊就突然伸出來一巴掌將人直接打倒在地,撞的旁邊不遠處的西餐桌在地上拖出“吱——”的刺耳一聲,上麵酒瓶搖晃不止。

主持人和小三都懵了,常勇也懵了一下,捂著半邊臉站起身,不過站了兩下都沒站穩,人還往下一滑,要不是手撐在桌子上,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不過他剛站穩,趙家大舅子就一腳踹在桌子上,常勇還是狼狽摔在地上。

主持人最先反應過來,伸手去攔,“你們誰啊?怎麽好好的打人?”

“打的就是這個混蛋!”

趙家大舅子一把推開主持人,放下懷中的孩子,然後拿起西餐桌上的東西就往常勇身上砸,酒瓶砸在常勇身上,打的人抱頭亂竄,玻璃碎渣一地。

小三害怕尖叫,忙抱著孩子跑到旁邊躲了起來。

常勇吃痛不已,抬頭摸臉,摸了一手血後,嚇得趕緊求繞道:“別打了別打了……”

坐在旁邊桌子上的人本來還想拉架,看到人家下狠手,就不敢上前了,隻道:“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動手……”

“再打要出人命了,快停下!”

趙家大舅子猶豫看了眼父親,老頭子臉色極冷,“打!打死算我的,我教了一輩子的書,今天就要替我女兒好好教訓這個混賬。”

酒水灑滿地,常勇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兩隻手都被玻璃渣子紮破了,他這些年養尊處優,想抵抗一下都不行。

趙家嶽父冷冷看著他,質問他,“你當初答應過我,娶了我女兒會一輩子對她好,現在呢,這就是你的好?我女兒生病住院,你在這裏辦滿月酒!”

眼睛瞥向不遠處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又看向熱熱鬧鬧、布置華麗的餐廳。

聲音越來越大,怒氣衝衝道:“你當初娶我女兒時什麽都沒有,連婚禮都是我們家出錢辦的,你工作不順,被人排擠,臨時工的工作都是我兒子幫你找的,說是臨時工,可工資一點不比正式工少,你一點不感恩就算了,現在竟然這麽欺負人,你還是人嗎?畜生!”

“古有陳世美,今有你常勇,人家陳世美至少有才有貌,你有什麽?你也不找個鏡子照照,屁大點本事沒有,吃軟飯倒是第一名,以前吃我女兒的,現在吃你姐的,你這種廢物怎麽還有臉活在世上?”

整個餐廳一片靜寂,老爺子響亮的聲音傳遍會場,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老爺子還想罵,酒店負責人叫來保安將父子倆拉走了,常勇也被人從地上扶起來,常勇被打的很嚴重,人都站不直,被人背著送出去了。

整個餐廳安靜了一會兒後,就嘰嘰喳喳說起話來了,有些人陸陸續續起身走了,還有一些人留下繼續吃吃喝喝。

江柔他們這一桌人都走光了,這些人好像都是小老板,來這一趟就是巴結人的,現在常勇都不在了,也就沒必要繼續留下。

不過因為還有人坐著沒走,酒店隻好繼續上菜,畢竟常勇錢都付了。

江柔讓服務員拿一些餐具過來,她要打包帶走。

服務員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走了,過了一會兒,帶了一個精美的手拎餐盒來,常勇選擇的是五星級大酒店,平時有錢人過來訂餐時,他們都是用這個打包的。

江柔看到隔壁桌沒人,就挑了幾個沒人吃過的好菜裝上,餐盒分為三層,每層裏還有木盒專門放菜的。

看到江柔這麽做,不遠處那些搶菜的親戚也問服務員要餐盒。

江柔不僅打包了一餐盒的飯菜,還要了幹淨的袋子將西餐桌上的麵包蛋糕糖果飲料裝上了,旁邊黎宵抱著安安道:“多拿點吧,咱們明早也可以不用做飯了。”

天天早上吃蛋炒飯,他也有些吃膩了。

“有道理。”

江柔裝了兩袋子,走的時候都有些拎不動了,黎宵還幫她提了一個。

出了門江柔忍不住笑,“這頓飯吃得不虧。”

有吃有拿,還看了場戲。

黎宵彎了彎唇。

兩人出了酒店大門後直接去找黎欣了。

車子不能開進學校裏,江柔本來還想在超市買點什麽,這會兒都不需要買了,江柔牽著安安,黎宵一手餐盒一手麵包那些,現在是下午一點半多,黎欣應該在班上午休。

果然,一家三口走到高一三班時,從窗口往裏看,一眼就看到第二排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黎欣。

班上已經來了不少同學,不過都很安靜,有的在睡覺,有的在看書,幾乎沒有說話的。

同學看到站在外麵窗口的江柔和黎宵,小聲問:“你們找誰?”

江柔小聲回道:“麻煩同學幫我喊一下黎欣。”

靠窗的女同學微微一愣,沒想到是來找黎欣的,轉過身正要喊人,安安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了,奶聲奶氣喊了一聲,“小姨——”

這一聲將整個班上看書的同學都叫的抬起頭了。

靠窗的女同學歪著身體用筆戳了戳黎欣胳膊。

戳了兩下才把黎欣戳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然後抬起頭直起身子。

門口的安安看這麽多人看自己,害羞的往江柔身邊跑,過了一會兒後又跑到門口露出一個小腦袋偷看,把班上同學逗笑了。

她自己也笑了。

黎欣也看到江柔了,驚喜地站起身,“姐姐——”

然後大步往外走,在門口彎下腰,一把將安安抱起來,安安開心的摟住她的脖子,甜甜喊:“小姨——”

黎欣也很開心,“姐姐,姐夫,你們怎麽過來了?”

江柔笑著道:“過來看看你,本來上午過來的,然後不小心坐車坐糊塗了,跟著你姐夫一起去吃了頓酒席,酒席上發生了點事,別人沒吃完就走了,我看有幾道菜沒人動過,就打包了一些過來給你嚐嚐,還有一些麵包蛋糕糖果,你吃不完可以分點給室友。”

黎欣看著姐夫手上的東西,笑容更燦爛了,“好。”

江柔問她,“還有幾分鍾上課?我們把東西送去你宿舍吧?現在天氣不冷,晚上去食堂打包一些飯就行。”

黎欣回頭看了下班上的時鍾,“還有二十分鍾,夠了。”

於是江柔就陪著她去宿舍。

離開的時候,班上同學都好奇的伸長脖子看,江柔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弄得那些同學都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女生宿舍後,黎宵站在樓下等著,他不能進去。

江柔和黎欣把東西送回寢室就下來了,江柔也不多呆,快要上課了,說了幾句就趕緊讓她回班上。

安安還有些舍不得小姨,抱著人不撒手。

黎欣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樓上三班有同學看到這一幕,都覺得驚奇。

黎欣性子比較冷,平時不怎麽跟人來往,隻跟室友、一班的常蕾和高三的季宇來往比較多,季宇是校草,全校有很多人暗戀他,包括高三的校花。

校花很會打扮,頭發拉直,穿著也比較時髦,不過在班上人眼中,黎欣比那個高三的校花學姐好看多了,身材高挑,皮膚雪白,就是平時頭發隨便紮起來,不怎麽打理,永遠都是校服,但就是這樣都特別好看。

因為黎欣低調,而校花又喜歡校草,高三的那些人中對黎欣的風評不是很好,覺得黎欣插足校花和校草的感情,人家常蕾和校草是親戚,但黎欣又不是,竟然還讓校草給她打湯,幫她拿盤子。

黎欣回到班上後,同學們都嘰嘰喳喳圍過來興奮問:“那是你姐姐姐夫嗎?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你小侄女真的好可愛。”

“哎,你們沒發現她姐夫很眼熟嗎?”

“黎欣,你們家全都長得這麽好看嗎?我以為你已經長得夠好看的了,沒想到你姐姐也好漂亮,氣質真好。”

“我覺得你姐夫比校草帥氣多了,說真的,我看了你姐夫後,突然覺得校草也就一般般了。”

之前聽高三那幫人的口氣,好像是黎欣高攀了校草似的,現在真該讓他們看看黎欣姐夫,校草算個什麽?

黎欣聽到他們的誇讚,比誇自己還感到開心,“是我姐姐姐夫,我姐姐從小就漂亮,很會讀書,是大學生,我姐夫也很厲害,他開了一家很大的工廠。”

——

回到家後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黎宵下午就沒去工廠了,安安還要睡午覺,江柔和黎宵幹脆陪著她睡了一會兒,然後一覺睡到下午四點。

要不是黎宵電話響了,夫妻倆可能還在繼續睡。

安安倒是很早就醒了,一個人坐在**乖乖玩,拿著畫筆把她爸爸的腳指甲全都塗成紫色。

黎宵接通電話,是王嬸打過來的。

江柔坐起來本想帶安安去洗洗小手,聽到電話裏熟悉的聲音就頓住了。

王嬸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黎宵眉頭越皺越深,嘴裏不停“嗯”著,最後說了一聲好。

電話掛了後,江柔忍不住問:“怎麽了?”

黎宵也沒隱瞞她,直接道:“王嬸說我堂伯母看中了縣城的老房子,準備趁我們不在把房子霸占了,她知道後喊來了汪雁大哥,把他們一家子趕走了,跟我說一聲這事。”

江柔聽到這話,最先想的不是老家房子被占了,而是下意識道:“你還有親戚?”

怎麽過年都沒見過?

黎宵冷笑,“怎麽沒有?我爺爺是過繼的,還有好幾個親兄弟,我那個三爺爺從小就嫉妒我家住在縣城,還讓他兒子把我老子帶壞了,我爺爺死後,更是聯合幾個兄弟把我家搬空了。”

說到這裏,黎宵臉上露出厭惡神色,“他兒子是我二堂伯,從小就哄的我老子聽他的話,偷摸拐騙,長大後更是染上賭癮酗酒。”

江柔不解,“他為什麽要那麽做?不是親兄弟親侄子嗎?”

黎宵輕嗤,“什麽親兄弟,親兄弟在利益麵前什麽都不算,我爺爺家五個孩子,前麵四個都是兒子,窮得要死,前麵兩個兒子年紀大,好處都被他們占了,輪到他和我爺爺時,幾乎什麽都不剩了,他想要過繼,但我太爺爺沒看上他,覺得他心思太多,養不熟。”

江柔沉默,她聽說過不少奇葩親戚,但這麽惡毒的還真沒見過,因為沒被過繼出去,就把一切的怨恨撒在無辜的人身上。

黎宵親生父親她是知道的,上輩子的資料中提到過,真的是從小就不學好,染上一身惡習。

要不是因為他有個那樣的父親,他上輩子的命運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在現在的黎宵看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生活很好。

可他根本不知道,上輩子的他和安安到底經曆過什麽?

黎宵還笑,“縣城那邊好幾處拆遷,他們家想著哪一天咱們家可能也要拆遷,就想著先把霸占了,這事不知怎麽的傳到林美如耳中,還帶著何文華老婆跑過去鬧。”

心裏隻覺得諷刺,他又不是死了,這些人就開始盯上了他的房子。

江柔沒好氣瞪他,“你還笑得出來?”

“我幹嘛笑不出來?那房子我就是送人也不會給他們。”

這事黎宵和江柔都沒有當回事,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後,黎宵那個堂伯父的女兒竟然帶著男朋友過來找黎宵,還趾高氣昂的讓他安排工作。

那天剛好是周末,江柔抱著安安去工廠找黎宵。

十一點的時候,黎宵正準備提前下班帶著她們母女倆出去吃,沒想到孟助理就過來說門衛那裏來了一對男女,說是他的親戚。

黎宵想不出自己有什麽親戚,皺了皺眉,帶著江柔和安安開車出去時,朝門衛那裏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龐。

年輕男女正麵對麵說笑著什麽,看到一輛車過來,還下意識扭過頭看了一眼,女孩看到黎宵,立馬認出來了,“黎宵?”

然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人,她知道黎宵現在過得好,但沒想過得這麽好,還開上了汽車。

黎宵也認出來人了,淡淡瞥了一眼後,就移開視線,一腳踩上油門走了。

女孩沒想到他這個反應,追著“哎——”了一聲。

等車子消失不見了,她身後的男生忍不住抱怨,“你不是說親戚關係好嗎?怎麽這麽對你?”

女孩生氣道:“誰知道他這麽忘恩負義。”

黎宵的車開出一段後,江柔突然讓他停下,不確定問:“前麵那個是不是曹旺老婆啊?”

不是江柔記憶有多好,而是當初她對曹旺那個親媽印象太深刻了,連帶著對曹旺老婆印象也很深刻,一看到人就認出來了。

不過這次沒看到那個老太太,隻有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一臉茫然著急的走在路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黎宵把車停到母子三人麵前,江柔搖下車窗問:“是曹旺媳婦吧?我是江柔,你還記不記得我?”

曹旺妻子看到江柔和黎宵,一下子就認出來了,臉上頓時激動起來,她聽她男人說起過,他現在就跟著黎老板幹活,“記得記得,你們現在是我男人的老板和老板娘,我正要找曹旺。”

黎宵看了她一眼,“上車吧,曹旺不在工廠,我等會兒叫他過來,一起去吃飯。”

女人看了眼車,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在這裏等就行。”

黎宵除了在江柔和安安麵前好說話,在其他人麵前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皺眉道:“上來。”

不喜歡重複幾遍。

女人猶豫看了眼他們。

江柔扭過身,將後麵的車門打開,溫和道:“上來吧,別客氣,都是一家人,曹旺平時很能幹的。”

女人聽了這話,心裏微微鬆了口氣,乖乖帶著倆孩子上去了,上去後門不敢用力關上,江柔扭過頭提醒道:“用點力。”

女人便用了些力氣,門“砰——”的一聲關上,女人臉色一緊,生怕把門弄壞了。

江柔笑著問她,“你是從老家過來?怎麽不讓曹旺來接你們。”

女人看江柔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另一邊的黎宵開車看著前麵,也不像生氣的樣子,稍微放鬆了一些,忙道:“我沒跟他說,他……他不知道。”

江柔一聽就知道是家務事了,便不再多問,而是體貼跟她說起曹旺這邊的情況,誇曹旺很有本事。

女人聽得很開心,她身邊的大孩子也懂事了些,聽到爸爸能幹,臉上淺淺露出笑。

黎宵開車的空隙看了眼江柔,微微彎了彎唇角。

覺得她真是對誰都體貼。

後麵來找黎宵的那對年輕情侶注意到他們車停了一會兒,便招了車跟了上來,黎宵進了一家飯館後,他們也進來了。

江柔抱著孩子和曹旺妻子麵對麵聊天,黎宵去點菜了,那對情侶中女孩看了眼髒兮兮的曹旺妻子和孩子,嫌棄的皺了皺鼻子,然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江柔旁邊。

江柔扭過頭看了眼,然後裝作沒看見,端起茶杯喝水。

倒是坐在她旁邊的女生不客氣問:“你就是當初不要臉賴上黎宵的女人?手段挺厲害的嗎?”

她聲音很大,旁邊幾桌人都下意識看了過來。

她男朋友沒坐下,聽到這話扯了扯她衣服。

女孩甩開手,“我又沒說錯,她都做了,我難道還不能說?我跟黎宵可是親戚,他爺爺和我爺爺是親兄弟。”

坐在對麵的曹旺妻子猶豫看向江柔,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江柔直接將手中的茶杯潑向她,水潑到她臉上,臉上劣質妝容瞬間花了,女孩啊的尖叫出聲,站起身大聲斥責,“你幹什麽?”

江柔看她,“哦,原來就是你們當初搬空我丈夫一家的強盜啊?竟然還好意思找上門。”

“你說什麽屁話?”

女孩還想將茶壺也潑向江柔,不過手剛碰到茶壺,就被人搶先奪走了,她下意識抬頭去看,然後就對上黎宵冰冷的目光。

心裏一怵,不過想到自己家裏的情況又道:“黎宵,我們家當初好歹對你家有恩,你女人就是這麽對我們的?要不是我爺爺當初借錢給你家,你爺爺死了時,會有錢下葬嗎?”

黎宵拿著茶壺給江柔續上水,聽到這話,輕笑出聲,然後麵無表情問:“那你說怎麽辦?”

女孩聽到他笑,以為就是認了,再聽這問,也收起臉上的戾氣,忙把來之前就想好的要求的說出來,“我也不要多,隻需要你給我安排個工作,工資一個月五千吧,聽說這邊工資都挺高的,我好歹也是大專生,總不能比別人差了。”

站在她旁邊的男人立馬扯了扯她的衣服,她似乎想起來了什麽,忙道:“對了,我男朋友也有份,他可是本科生,能進你們工廠也算是屈尊,你們工廠應該沒有本科生吧,他的工資最少一個月也得八千,除了這個,你還得給我們安排住宿的地方,我們不想住宿舍。”

見她停下,黎宵問:“說完了?”

女孩猶豫,“我再想想。”

黎宵打斷她,“不用想了,說完就可以滾了。”

女孩一愣,“你什麽意思?你一個工廠大老板,給我們安排工作都不行?”

說完生氣道:“你忘記當初誰借給你家錢了?你們家的錢全都被你爸霍霍光了,要不是有我爺爺,你爺爺能下葬嗎?你就是這麽對待恩人的?”

黎宵聽了這話,諷刺開口,“有恩?怎麽不說我爺爺剛下葬,你們家就來把我家搬空了?”

他還記得,當時林美如坐在院子裏哭,她剛結婚時,奶奶送給她的一隻金鐲子不見了,後來他在劉曉梅媽手上看到了。

“知道你讀大學的錢從哪兒來的嗎?是從我們家算計來的。”

“別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劉曉梅聽了臉色難看,“怎麽能這麽說?不是擔心你們家還不起嗎?”

她旁邊男朋友皺眉,“就算不提親戚,我們好歹也是大學生,你們廠裏有大學生嗎?”

黎宵聽了笑,“是嗎?這麽厲害找我幹什麽?去大公司啊?”

“哎,你這人,我們是看得起你才過來的。”

黎宵冷笑,“不需要。”

男生氣性還挺大的,聽到這話,直接拽著女朋友的手轉身就走,女孩有些不樂意,還想繼續說什麽,男生直接甩開她的手自己走了,“我就不信了,沒了他我還找不到工作了。”

女孩見狀,隻好著急跟了上去。

對麵的曹旺妻子有些尷尬的坐著,覺得聽到了什麽不太好的事。

江柔倒是淡定的很,給她續上水,轉頭問黎宵,“給曹旺打電話了嗎?”

黎宵點頭,“馬上就過來。”

等了一會兒,曹旺還沒過來,菜倒是上了好幾道,江柔讓人先吃,兩個孩子也不知道餓多久了,肚子一直咕咕叫。

曹旺妻子怕他們嫌自己髒,就給兩個孩子碗裏夾了菜,讓他們吃碗裏的。

安安看著自己吃的兩個哥哥,也要自己吃,黎宵沒聽,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一勺一口,安安鼓了鼓臉,不過還是張嘴吃了。

對麵曹旺妻子看著養的白白胖胖的安安,她還記得當初在醫院看到的安安,那個時候她就養的很好,沒想到幾年過去,這孩子長得越來越好,倒是她的小兒子,明明比她還大一點,看著卻要瘦弱很多。

想到這裏,眼睛微微泛紅,覺得自己虧待了孩子。

曹旺過來時,他兩個孩子已經吃完一碗飯了,江柔讓黎宵去給孩子再添一碗。

黎宵剛回來坐下,曹旺就進門來了,看到母子三人,忍不住皺眉,“你們不是在老家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語氣有些不好。

他正在忙,接到老板的電話還以為是什麽重要的事,沒想到是他們來了,簡直給他添亂。

曹旺妻子聽了眼睛一紅,“你又不給我寄錢,我們在家連飯都吃不飽,我不來找你找誰?”

“大娃早就該上學了,媽說你在外麵有本事,可是咱們娘三個過得比以前還苦,我再不過來,兩個孩子怎麽辦?”

曹旺聽了皺眉,“我什麽時候沒給你寄錢了?我每個月的工資不都是寄回去了。”

曹旺妻子撇過頭,“你寄給的是媽,我沒有。”

曹旺語氣不好,“什麽叫寄給的是媽?不都是一家人嗎?你趕緊回去,媽難不成還虧待親孫子?”

曹旺妻子眼淚一滾,聲音都跟著大了些,“媽又不是就大娃二娃兩個孫子,她有別的孫子,她還給小叔蓋了房,他們天天吃肉,我和孩子連口湯都喝不上……”

“親兄弟互相幫襯怎麽了?就你小心眼,我小弟也大了,蓋房好娶媳婦,媽肯定不會把錢全都給了,我也有兩個孩子。”

曹旺妻子聽了,氣得渾身發顫。

不管她怎麽說,曹旺都是向著他媽和兄弟。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江柔在桌子底下偷偷掐黎宵大腿。

黎宵正聽得精彩,被掐得齜了齜牙,隻好站了起來,將曹旺往後拉了拉,“你怎麽回事?平時做事挺有分寸的,在家事上怎麽這麽糊塗?你看看你兩個孩子,都餓得瘦成什麽樣了?我記得你小兒子比我家安安大吧?怎麽瞧著還沒我家安安高?”

“親兄弟間互相扶持是應該的,但也不能虧了自己的小家,你不僅是兒子,是兄弟,更是一家之主,是父親,你要承擔起養家的責任,你兄弟家沒有你生活不受影響,但你兩個孩子沒有你還怎麽活?我要是你老婆,我也生氣。”

曹旺聽不進妻子的話,但黎宵的話還是聽的,再看看兩個孩子瘦的皮包骨樣,確實有些心疼,抿了抿唇,對黎宵道:“老板,你們繼續吃,我帶他們回工廠。”

“不用,坐下一起吃吧。”

黎宵招呼服務員再拿一雙碗筷過來,吃完飯,黎宵開車將他們一道送回工廠,下車分開的時候,黎宵還對他道:“有話好好說,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敵人。”

曹旺點了點頭,“好。”

“咱們工廠還缺人,實在不行,讓她留下來吧。”

曹旺感激的看了眼黎宵,“謝謝老板。”

黎宵拍拍他肩膀,帶著江柔走了。

走遠了江柔忍不住道:“我以前瞧著曹旺挺好的,怎麽這個樣子?他媽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都拿他錢給弟弟蓋房了,他竟然還怪他老婆,真是愚孝。”

黎宵語氣尋常道:“正常,在他眼裏,他和他媽他弟才是一家人,老實是真老實,不會有花花腸子,但也比較蠢就是了。”

江柔搖搖頭,“他老婆也真是能夠忍的,換做我,剛才看到人絕對一巴掌呼過去。”

她在旁邊看著都氣得要死。

黎宵聽笑了,想到當初聽王嬸說,林美如找上門時愣是被她罵得灰溜溜跑了。

她平時表現的太溫柔,他都快忘記她脾氣一點都不小。

心想挺好的,他就喜歡脾氣大的人。

——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安安上幼兒園的時候。

上幼兒園的第一天,江柔和黎宵都陪著一起,昨晚還答應的好好的,哪知到了學校門口小家夥就不樂意了。

幼兒園門口,小朋友們哭聲震天,安安害怕的看著這一切,賴在江柔身上不願意下來,江柔蹲下身哄她,“咱們昨晚說好了呀。”

小家夥賴在她懷裏,帶著哭腔道:“不要。”

她還伸手把黎宵往幼兒園裏推,“爸爸去。”

黎宵對上學不是很熱衷,看女兒害怕成這樣,忍不住道:“要不就……”

江柔抬起頭瞪他。

黎宵頓時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