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將上次給他做的襯衫和褲子找出來,當時她也沒有多想,給自己買內衣的時候順便也給他買了兩件**。

**和襯衫都洗過了,是幹淨的,長褲倒是沒洗,但也不打緊,反正不是她穿。

江柔將衣服疊好放在凳子上,然後將凳子搬到房間門口,提醒一聲,“衣服我放在這裏了。”

低著頭沒看他,轉身進了房間。

黎宵洗澡速度很快,江柔躺到**時,他就從澡盆裏出來了,因為頭發短,甚至還洗了個頭。

擦幹淨身子去拿衣服,原本以為江柔給他找的是他爸或他爺的衣服,他也不講究那些,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是他爸、他爺,難不成還來找他?隻是沒想到拿起衣服後,發現是沒見過的新衣服。

淡藍色的襯衫,青灰色的長褲,甚至連底褲都有,就猜到這是他走後江柔給他買的。

他在商場給江柔買衣服的時候沒想過其他,隻是想買就買了,現在看到她在家裏也給自己買了新衣服,不知怎麽的,心口那裏突然燙了一下。

這種感覺很陌生,讓他久久難以平複,但卻不反感。

他手摸著衣服,突然有點理解剛才江柔說的那句舍不得穿,他也有點舍不得了。

抿了抿唇,半天才將衣服套在了身上。

因為穿了新衣服,他端起洗澡盆倒水的動作都僵硬了幾分,生怕澡盆邊沿的水漬弄髒了衣服。

黎宵回到房間時,江柔都快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際,一個紅色的東西扔到她腦袋旁邊,直接將她瞌睡砸飛了。

江柔嚇了一跳,沒好氣睜開眼瞪他,“你幹嘛?”

語氣有點不高興。

男人沒察覺不對,還輕笑一聲道:“打開看看。”

江柔沒心情,閉上眼睛翻過身繼續睡。

站在床邊的黎宵看到她這反應,愣了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惹了人,訕訕摸了摸鼻子,但又說不出道歉的話,站了一會兒後,他背過身坐到床邊,一邊卷褲腿一邊故作平靜的補充一句,“你不是問錢哪兒來的嗎?”

江柔被他吵醒,也沒有立馬睡著。

聽了這話,顧不上生氣,皺眉扭過頭看了一眼。

男人後腦勺像是長了一雙眼睛,也偏過頭來,對上江柔的眸子,用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還伸手去拿她腦袋邊的紅色包裹。

江柔想都不想就翻過身來,“什麽意思?”

他動作太快,手已經拿起了紅色包裹,然後江柔就看到包裹上還有字。

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這好像是一麵錦旗。

她睜大眼睛,懷疑是不是看錯了,從**爬起來,還用手揉了揉眼睛,眼見他要走,忙說了一句,“我看看。”

男人仿佛沒聽見,站起身作勢要離開。

江柔沒好氣伸手拉住他衣角,用力拽了一下他才沒動,男人還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挑眉疑惑問了一句,“怎麽了?”

“……”

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江柔懶得搭理他,直起身子,將他手裏的東西奪過來。

他倒是沒有反抗,見她拿了,就順勢重新坐下。

江柔沒有第一時間拆開包裹看,而是將包裹底部翻過來,就看到紅色的錦旗上寫著“智勇雙全、人民楷模”八個金色大字,落款是w市公安局,時間1998年9月20日。

就在幾天前。

忍不住驚訝抬起頭看他,“這是你的?”

心裏差不多有了個猜測。

男人對這個東西似乎不怎麽在意,而是再次提醒道:“看看裏麵。”

江柔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將錦旗打開,因為有了這個驚喜,所以當看到被錦旗包裹的滿滿一大包錢時,心情反而沒有那麽激動了,隻是感慨一句,“好多錢啊!”

然後就把錢全都倒在了**,將他弄得皺巴巴的錦旗小心鋪開,細致折疊好,還不確定的抬頭問了一句,“這錦旗是你的吧?”

黎宵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半天都沒做聲,隻愣愣看著她,聽到這問,才回過神突然問了一句,“這很重要嗎?”

臉色有些古怪。

江柔覺得他問的是廢話,錦旗不重要什麽重要?

局裏的陳哥救人有功,被受害者一家送錦旗,那一個月臉上都笑開了花,局裏更是拍照在網上大加宣傳,還上了早間新聞呢。

最後陳哥把錦旗弄個框子裱起來掛在自家客廳裏,他家小孩更是看到誰都說這事。

把局裏其他人羨慕的不行。

至於這些錢,不好意思,江柔還真沒有太多的感覺,她雖然家境一般,但並不缺錢花,而且她哥嫂事業有成,掙得多,經常給她零花錢用。

江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說呢?”

見他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緊張問了一句,“這不會是你偷的吧?”

腦洞很大的想到他是不是在火車上將別人連錢帶錦旗一把偷來了。

黎宵冷冷瞥了她一眼,覺得她是懷孕懷傻了,他就算是偷,也不至於把這個留著。

不過他也算是明白了,在她眼裏,這麽多錢加起來都還沒這一塊布重要。

江柔看他不說話,心裏有些害怕,抓住他手腕,“你真幹這種事啊?不行,你趕緊去自首!”

“……”

黎宵沒說話,一把扯過搭在枕頭上的枕巾,將散落在**的錢全都包起來打個結,也不知是不是江柔的態度影響了他,看著這些錢也沒覺得多稀罕了,隨手往不遠處的桌子上扔去,拉燈往下一躺。

旁邊江柔還在纏著他去自首,大概煩了,沒好氣回了一句,“偷什麽偷?老子沒幹過這種事。”

拽過被子蒙頭就睡。

江柔半信半疑,也跟著躺下,躺下前還小心翼翼將錦旗放到裏麵去,準備明天好好收起來。

但還是不大放心,忍不住往他那裏挪了挪,小聲問:“那你從哪兒弄來這麽多錢?”

她知道上輩子的他因舉報傳銷有功得了一筆錢,但不知道有這麽多。

零零碎碎的,怎麽看怎麽不對。

但不管江柔怎麽問,黎宵都裝睡不說話。

氣得江柔推了他一把,翻過身也睡了。

男人在被子悶笑一聲。

不過,第二天早上,江柔還是從他口中得知了真相,錦旗是真的,但那個錢來路卻有些不正。

黎宵也沒瞞著她,將這趟出去的經曆大致說了,原來他們一開始就被騙了,朱強那個表親兩年前去沿海打工,不知怎麽的被騙進了傳銷窩子裏,後來那些人做大了,野心也大了,還派人去內陸幾個城市傳銷,朱強那個表親就是其中之一,跟著小頭目去了隔壁市,他在團夥中地位不高。

傳銷的規則就是一個騙一個,如果騙不到錢,就會遭受懲罰,輕點是沒吃沒喝,重的則是挨打,當然也有掙到錢的,但那些都是頭頭。

所以傳銷裏的底下人員為了不挨餓挨揍,很多都去騙家裏親戚,漂亮話一說,哄的那些親戚帶許多錢過去,等到了地,再一群人圍上去打,順便將他們身上的錢全都搜刮走,然後關小黑屋餓肚子以及開始上課洗腦,加入他們。

朱強耳朵軟,聽表親說那裏錢多夥食好,想著是親戚就毫不猶豫信了。

然後兩人找到地後就被一群人圍攻,主要是打黎宵一個人,畢竟朱強表親不可能讓自家弟弟被人打,但也僅限於如此,餓肚子搜錢的步驟一樣不少。

而黎宵,自然不肯乖乖被人揍,他性子狠,拳頭硬,跟人打起架來是往死裏弄。

圍攻的人雖然多,但他從小就跟著人打架,有經驗,愣是一群人被他一個人反殺了,最後他專挑一個人揍,將人打的渾身是血,還暈了過去,嚇得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怕出了人命。

以至於他成了重點拉攏對象,就怕他把這裏拆了。

黎宵沉的住氣,摸清這些人幹的事後,就知道他們是不會放他走的,所以幹脆假裝同意了。

他肯定是要走的,不僅要走,還得出口惡氣。

所以策反了兩個人當兄弟,然後暗中聯係到了當地警方,聯手將整個傳銷窩子給端了。

當然,他也不是讓那兩個兄弟白白跟他混的,在警察來之前,三人將之前團夥騙來的錢找到撬開了,偷偷拿了一部分瓜分了。

就算最後對不上數目,也可以賴到團夥領導頭上。

既能逃離這裏,又能賺一大筆錢,那兩個人自然跟他一條心,這事他們誰都沒說。

到了局子裏後,三人和其他人一起被關了,這是事先和警方約好的,怕事後被報複。

因為黎宵三人沒騙過人,所以和其他幾個清白的一樣錄了個口供就出來了,隻不過走之前他們在警方安排的會議室裏被頒發了錦旗和獎金,還和領導握了手。

出來後,三人偷偷跑回據點,取了事先埋在茅廁地下的錢,然後各自離開。

朱強要慘一點,因為他和表親有親戚關係,所以錄口供要久一點,黎宵還特意等了他幾天,對於自己幹的事,也沒跟朱強說,怕他藏不住事露了餡。

至於錢,自然也不會分給他了。

事實證明,黎宵不愧為幹大事的人,他不僅聯合警方將w市的傳銷人員抓了,還將沿海g省的傳銷老窩給捅了,因為他腦子靈活,長得好看,團夥是準備將他當作骨幹培養的,還給他提供路費夥食去g省大本營進修。

當然,這也是洗腦的一部分,給底下小嘍囉們畫大餅,隻要他們好好幹,也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隻是這餅還沒畫完,黎宵反倒是將上麵幾條大魚身份給打聽清楚了,還摸清了他們平時的蹤跡和出入場所。

江柔聽完他幹的事後,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回應他了。

她雖然看過關於他的資料,但紙上短短幾句話和現實還是存在巨大的出入,她怎麽都沒想到過程這麽複雜,光聽他三言兩句的說,都覺得很驚險。

一屋子十幾個人打他一個,也不知道他怎麽揍回去的,還跑到南邊跟傳銷頭目見麵套話,能做到傳銷頭目的自然不簡單,想象不出他是怎麽隨機應變的。

不過讓江柔為難的是他拿回來的這筆錢,如果錢不多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昨晚匆匆掃一眼,放在現在可不是少數。

江柔從**爬下去,將他昨晚隨手打包的錢拆開數,整整數了三遍才數清,抹去零頭,一共9746塊。

人直接沉默了,她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別說是拿這種不明不白數目巨大的錢了,她就是在路上撿到5毛錢都是要上交給老師的。

小時候她有次放學路上撿到10塊錢,半道上被她哥騙去買了吃的,她硬是一路哭回家告狀,她爸媽說沒事都不管用,最後沒法子,她爸拿出10塊錢,帶著她去當地公安局交給警察了才罷休。

因這事,她爸回家狠狠打了她哥一頓,覺得他給自己找事。

這些也不知道是多少家庭的血汗錢。

黎宵看她臉色不對,還以為她可惜自己拿少了,隨口解釋了一句,“不少了,另外兩人沒有我拿的多,箱子裏的錢本來就沒多少,總得留一點下來。”

當然,數目對不上才好,那些人也能關久一點。

他可不是好性子,別人惹了他,哪有不回敬過去的道理?

江柔知道他想岔了,他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和她不一樣,他膽子大,手黑,有時候做事沒有什麽太大的底線,對於這筆錢,換做一個普通人會覺得膽戰心驚,拿了心裏不安穩,但在他身上隻會覺得這是憑自己本事得的,用的心安理得。

以前江柔看他資料就覺得他這個人很複雜,他不會主動去作惡、去欺負弱小,也不會主動去幹那些真正違法犯罪的事,但他對那些東西又包容性很強,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去管。

其實他為了給女兒報仇,選擇一個人調查真相並複仇一點都不奇怪,換做一個普通父親遇到這種事,更多選擇的是尋求法律和警方的幫助,如果當地派出所不管事,就一層層的往上告。但他不是,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給女兒報仇。

可能是他不太信任法律,也可能他骨子裏更偏向於用暴力解決問題。

換句話說,他對道德法律的認同感很低,信服的是混混那套處世法則。

這樣其實很危險,不是說他這個人危險,而是他的這種低道德感的想法很危險。

江柔讀書的時候看到很多案例,有些案例就是高智商犯罪,那些人都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卻因為缺乏道德感,為了滿足私欲用自己的超高智商觸碰法律底線,造成非常可怕的後果。

今天是一筆近一萬的錢,等他嚐到了甜頭,下次可能就是幾十萬甚至上億了。

想到這裏,江柔毫不猶豫的對他道:“你把這筆錢還回去,咱們不能要。”

黎宵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詫異抬頭看她,懷疑的問了一句,“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