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麵的樹影搖曳。

簡星燦轉過頭, 一瞬不瞬的望著他,整個人的瞳眸是烏黑的,幹淨又清澈。

沈臨竭邁步走了進來, 男人的步伐堅定有力,他走了進來, 高定的皮鞋踩在瓷磚上發出清晰的聲音, 明明隻有幾步的距離,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如同誇過了歲月長河的洪流, 越過了很久,很久。

窗外傳來夏日幾聲微弱的蟬鳴。

沈臨竭站定在他的麵前, 男人英俊的臉在病房的燈落下時,能看到的, 是他有些淩厲的下顎, 那雙眸子如漆黑夜色中化不開的墨色,望著他, 低聲開口,像是怕他沒有聽清一般的, 再次開口:“越之。”

簡星燦的眼眸在瞬間瞪大。

青年放置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縮蜷起來,他的聲音有些輕, 帶著些不易被察覺的顫抖:“那是……誰?”

窗外的風從遠方吹過來,白色的窗簾在風中旋轉, 垂落。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沈臨竭的站在他的麵前,聲音低沉:“你不認識嗎?”

簡星燦的睫毛微顫, 他的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急促, 甚至就連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 坐在病**的少年單薄的身軀好像風一吹就會散落, 消失。

越之。

越之……

心髒傳來有些鈍鈍的疼痛,他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

前世被囚禁的百年裏,因為咒法和禁術的緣故,他被鎖鏈鎮壓著,他們害怕他因怨念過深成魔,給他下了無數的禁咒,靈獸之軀讓他忘記了許多前塵往事,他一直在試圖拚湊出記憶的碎片,努力記住他覺得重要的人和事,那些東西被他緊緊的攥著,仿佛連同血肉一起被印刻在了靈魂裏。

他記得他有自己的家人,有疼愛他的姐姐和師兄。

他忘記了他們的樣貌和名字。

可有些東西太過重要了,重要到他寧願忘記自己,也不要忘記他們。

越之。

那是誰……

無數的東西壓的他動彈不得,窒息的壓抑感讓他重重的喘了口。

額頭出現了一層薄汗。

大腦好像來自靈魂的疼痛讓他痛苦的呻.吟出聲。

沈臨竭好像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率先一步走上前來扶住他,聲音是難得的急促和沉重:“簡星燦!”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沈臨竭的臉。

一直以來在他的印象裏,這位影帝大人都是非常沉穩且淡漠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沒有誰能影響他,可是破天荒的,他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擔憂,可惜根本就不容他多想,整個人就陷入了昏睡。

……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

簡星燦還沒能適應猛烈的陽光,隻能聽到周圍好像有醫生的聲音。

有人詢問說:“大概什麽時候會醒。”

醫生回答說:“具體還是不能確定,要觀察觀察。”

“他之前應該受過傷,我們調取了從前的病曆,發現病人在二個月前有過輕微腦震**的情況發生,所以可能目前的精神和身體的情況就不是很穩定,這次的昏迷的話可能是受到了一些刺激吧。”醫生輕聲囑咐說:“檢查後身體正常沒什麽大的問題,好好修養修養就行了,然後就是要減少一些刺激他的事情。”

醫生麵對著沈臨竭的時候有些緊張,這位影帝大人的麵上晦暗不明,讓他琢磨不透心思,他隻覺得沈臨竭的身上好像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讓人喘不過氣。

可隻是一個恍惚間。

沈臨竭卻像是收起了所有的外露的情緒,又恢複成了如常的摸樣,點頭道:“嗯,知道,辛苦了。”

醫生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離去。

當他離開後,室內又恢複了寂靜。

簡星燦隻感覺到好像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帶著股令人無法忽略的感覺,甚至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有聲音在室內響起:“醒了?”

簡星燦確定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他老實巴交的睜開眼,看向沈臨竭,小聲說:“怎麽知道我醒了的。”

沈臨竭邁開修長的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沒人告訴過你,裝睡偷聽別人說話的時候眼珠子不要亂動嗎?”

簡星燦有種被抓包的感覺,他軟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沒說不讓你聽。”沈臨竭將病床板升起來一點:“自己還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嗎?”

簡星燦緩緩的搖頭。

他醒來後就覺得很茫然,甚至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

簡星燦望著沈臨竭,溫吞的開口說:“我又暈過去了。”

沈臨竭點點頭。

午後的陽光落在病床前,溫暖而和煦。

恰好有人過來把特製的營養餐送了過來,裏麵裝著的都是一些滋補身體的食物,都是特地請的營養師精心調製烹飪的。

沈臨竭對他說:“起來吃飯”

“好。”簡星燦坐在病**,他一邊從**站起來,一邊有些猶豫的開口說:“我……是得了什麽嚴重的病嗎?”

沈臨竭慢聲:“不嚴重。”

“哦。”簡星燦乖乖點頭,他好像是鬆了一口氣,接著便抬頭看著沈臨竭,乖聲說:“沈老師,為什麽……您會在這裏陪著我?”

沈臨竭看他嘴唇幹澀,先遞了一杯水給他:“我不能在這裏?”

簡星燦搖搖頭說:“不是,我就是有點意外。”

接著

還沒等沈臨竭開始說話,簡星燦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喔,我記起來了,你說過,是因為爺爺的關係。”

“……”

室內沉寂了片刻。

沈臨竭開口說:“不是。”

簡星燦有些意外的側目看向他。

“就算沒有老先生的關係,我也不會看著一個急症患者倒在地上而置之不顧。”沈臨竭挑眉看著他,聲音沉著:“那座島嶼在我的名下,緊急直升機使用權隻能刷我的卡。”

簡星燦的睫毛微顫,他凝望著沈臨竭片刻才輕輕的露出抹微笑:“原來是這樣。”

有那麽一瞬間,看著麵前的人,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兄。

從小到大,都是師兄帶著他的。

很多做人做事的人生道理,也都是師兄一點點教會給他。

要公平公正的待人待事。

不管是弱小的平民,還是修真的大能,都是同樣值得尊重和平等看待的。

鋤強扶弱,幫助有需要的人。

好多好多道理,都是師兄教育給他的。

最喜歡師兄了,在所有模糊的記憶碎片裏,在所有痛苦的歲月裏,甚至是心魔橫生,怨氣纏繞時,也是因為師兄曾經對他的諄諄教誨,讓他沒有惡化成妖魔。

好想見他。

好想能再見他一麵。

……

沈臨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在想什麽。”

簡星燦從回憶中抽神,他看著沈臨竭,溫聲開口說:“在想,我什麽時候可以回星光島去。

沈臨竭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很著急?”

簡星燦點了點頭:“嗯。”

“要是不回去的話就趕不上訓練了。”簡星燦很認真的說:“我本來基礎就差,我怕二公的時候表現的不好,給整個隊伍拖後腿。”

沈臨竭聽完了這話後卻沒什麽反應,男人開口說:“這個你不用擔心。”

簡星燦疑惑的說:“為什麽?”

“因為……”沈臨竭恰到好處的頓了頓,撩起眼皮看向他,明明沒有多餘的表情,卻帶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遊刃有餘:“你二公的主導師是我。”

甚至不需要任何的修飾詞。

也不需要任何的安慰和保證。

沈臨竭有這個能力,有他在的地方,沒有他教不好的團隊和學員,他就是定海神針。

簡星燦好像了解了,他輕輕點頭說:“那我就更要努力了。”

沈臨竭撩起眼皮看他:“不相信我?”

“不是。”簡星燦扭過臉,眉宇間帶著清淺的笑容,格外好看又認真:“我不想給你丟臉。”

……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有手機鈴聲響起,沈臨竭的電話來了,但他卻沒有忙著去接,而是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簡星燦,沒有立刻邁步離開的男人抬起手臂摸了摸簡星燦的腦袋。

簡星燦有些意外的看他。

沈臨竭的聲音低沉有力的響起:“你從來都沒有給我丟過臉。”

簡星燦的瞳孔在瞬間放大了些許,微微顫抖了些。

沈臨竭邁步說:“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在這等我。”

簡星燦乖乖點頭答應。

沈臨竭走到病房外麵無人的走廊陽台處,他靠著欄杆接通了電話,開口道:“有事?”

電話那頭吳晉鋼開口說:“關心一下我的學員不行?”

“你有空關心他,不如好好的把控一下你們節目組的餐飲。”沈臨竭的聲音涼涼的:“不然也不能讓他得胃炎。”

吳晉鋼冤死:“大哥你講道理好不好,這明明是你們家小朋友之前自己不注意飲食,積勞已久得下來的毛病,我聽說他在參加節目前就有胃病了,也不是我說這個劉雪靜,到底是怎麽養孩子的,就這麽放任孩子的飲食嗎?”

提起劉雪靜,沈臨竭的眼神微眯,是有些危險的暗沉,他慢聲開口說:“劉雪靜故意的。”

“有沒有問題我不太清楚,但是……”吳晉鋼頓了頓,吊兒郎當的語氣嚴肅了些:“城堡裏的魚池一直都有專門的人打理,昨天我們的人清理池中水藻的時候,你猜撈到什麽了?”

沈臨竭的身上好像裹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寒意:“什麽?”

吳晉鋼笑了笑:“要不你一會問一下你家小朋友,他不惜得了急性腸胃才獲得的優秀隊伍徽章,為什麽會在水塘裏。”

……

原本吳導演提起這個,也隻是當個和好友間隨口一提的事。

卻萬萬沒有想到——

“查一下劉雪靜。”沈臨竭低聲開口道:“我要這些年她的全部資料和簡氏集團的背景。”

吳晉鋼聽到這話是有些意外的了:“不是吧你,就算是有老爺子的關係,你也不用對那個孩子那麽上心吧,再怎麽說其實跟你的關係也不大啊,按照道理來說,就算再怎麽有問題,他也是別人的孩子,用不著咱們管吧。”

相識這麽多年,他當然了解沈臨竭。

這個男人其實非常的冷心冷情,絕對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他不是別人的孩子。”沈臨竭低垂眉眼,正午的陽光落下來,給人覆蓋下一層陰影,聲音沉著穩重:“他是我師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