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山坳裏的寒風刺骨,吹得林葉簌簌作響。

“難受,好難受啊………”

洞府裏,一位白衣青年渾身濡濕,躺在粗糙的地麵上,蜷縮成一團,冷汗順著墨色長發落滾落至修長的頸間,暈透了雪白的領口。

“好難受,快救救師尊……”

許慕言聽著這有氣無力的痛苦低吟,靜靜地駐足觀望。

他已經旁聽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了。

在這半柱香的時間裏,許慕言表麵沉著冷靜,實際上心裏慌亂得一批。

說出來有點鬼扯淡。

他穿書了。

不僅狗血地穿書了,還很狗血地穿到了生前看的一本全程高能啪啪啪的爐鼎文裏。

這本書名叫《玄門爐鼎》,是一本十八歲以下禁止觀看,否則被家長發現要打斷狗腿的網文。

全文沒什麽稀奇特別的,就是有點費紙巾。

簡單來說就是走腎不走心的小黃蚊。

書裏的主角受叫作玉離笙,也就是現在躺在他的麵前,扭成了麻花,還自稱是他師尊的倒黴蛋。

在原文裏,玉離笙是一個集齊了七龍珠的可憐總受。

幼年被同父異母的兄長拋棄,推下懸崖,摔斷了腿。

後被飄渺宗宗主所救,收之為徒。結果對方隻是看他身骨不錯,想將他煉為藥人。

十七歲時,又被同門師兄看中,將他馴化成爐鼎,日夜羞辱折磨。

十九歲時,師門被魔族攻打,師尊和師兄弟們相繼被俘。

為了活命,一群渣渣私底下那麽一合計,將年輕貌美,被修真界廣泛譽為第一美人的玉離笙獻給魔尊賞玩。

從此之後,玉離笙就被魔尊小黑屋囚禁起來,日日夜夜雌伏身下,苟延殘喘。

終有一日,被玉離笙僥幸逃脫,還意外在菩提樹下參悟,淨化了元神。

之後靈力大增,不僅打入魔界,一人一劍就地誅殺了魔尊,還解救了除師門在外的無數正道之士。

為什麽要說除呢?

因為在玉離笙逃離魔界之後,魔尊勃然大怒,下令把整個飄渺宗給屠了。連條狗都沒放過。

就這樣玉離笙殺魔有功,外加救下了無數仙門弟子,得了昆侖山的盛邀,一躍從仙門爐鼎,翻身成了長老。

而麵前這個蜷縮在地,滿身濡濕,明顯被人下了陰間玩意兒,還扭成了麻花的青年,正是原文裏被人日了又日,虐了又虐的總受玉離笙。

許慕言回憶到這裏時,就是後悔,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麵條寬的眼淚差點流了兩水缸。

本以為看到這裏,終於要迎來了大結局,結果作者喪盡天良,一心死媽,筆鋒一轉,給玉離笙安排了兩個徒弟。

還美名其曰,要讓玉離笙“安享晚年”。

安排就安排了,這操蛋的人生,總得有點盼頭不是?

和所有師徒文一樣,從玉離笙收徒弟之後,他就成為了整個修真界最高危的職業。

徒弟們對他真謂是,白天叫師尊,晚上師尊叫。

好死不死的,小徒弟也叫許慕言!

書裏的小徒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畜生,打心底看不起玉離笙的過去,拜他為師,純屬巧合。

畢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將玉離笙取而代之,然後迎娶美人師兄,三年抱兩。

誰曾想美人師兄是魔族遺孤,表麵上溫潤如玉,實則是為了來找玉離笙報仇雪恨的。

想方設法地把玉離笙的舊傷扒開,將之拉下神壇,作賤至死。

甚至還一手策劃了“生死二選一狗血環節”。

魔界大軍壓境那日,兩個徒弟一同被魔族生擒,雪亮的刀鋒對準二人的喉嚨。

台下魔人叫囂:“玉離笙!你今日隻能選擇救一個徒弟!”

被綁成烏克蘭小乳豬的小徒弟扯著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喊:“師尊!不要管我!救師兄,一定要救師兄啊!”

結果怎麽著?

玉離笙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為了天下蒼生,本座一個都不救,你們且放心,本座一定會為你們報仇!”

天下蒼生:不背鍋!

這句話一出來,不僅倆徒弟懵了,看文的廣大受苦受難的讀者也懵了。

這作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說好的慈悲心腸呢?

就這,就這?

於是乎,美人師兄死遁了。

小徒弟身負重傷,跟條死狗一樣,被玉離笙給救了。

之後按照所有師徒年下文的套路,小徒弟開始黑化了。

不僅設法囚禁了師尊,還廢了他的靈力,穿透他的琵琶骨,吊在木架上,想盡辦法折了他一身傲骨。

日夜迫他承歡,雌伏身下,逼他吞咽孕靈丹,還百般羞辱。

甚至在**就開始打玉離笙耳光,一邊頂撞著自己的師尊,一邊罵他蛇蠍心腸。

還曾經說了一段惡心死人不償命的話。

“要不是看你生得有幾分像師兄,我豈會碰你這個老東西?”

還有一句:“人人都說你曾經當過魔尊的爐鼎,在**叫得歡,含著魔尊的寶貝不鬆口,怎麽在我這就不叫了?”

當初看文時,許慕言簡直被糊了一臉菜籽油啊,留評論重金買一雙沒看過文的眼睛。

當然啦,為了體現人物的複雜,以及劇情的曲折,突顯玉離笙的命運淒苦。

玉離笙當然不是故意不救徒弟的,而是因為舊疾發作,靈力潰散,為了威懾魔界退兵,不得不強作鎮定。

事後曾經拖著病骨,夜以繼日地替小徒弟療傷,又是剜肉煎藥,又是喂他喝血。為了救徒弟的命,放下身段,跪在一直看不起他的死對頭麵前求藥。

當時外頭下著鵝毛大雪,他那一身單薄的病骨,硬是熬了三個晚上。好不容易求得了救命的靈藥,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對小徒弟各種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

期間還被徒弟各種誤會,質問,頂撞,虐打,辱罵。

反正狗血得不行。

看文時,許慕言都恨不得抓著玉離笙的頭發,大聲喊他:“解釋啊,快他媽的解釋啊!你沒長嘴啊!!”

結果一個不問,一個不解釋,長嘴不知道幹啥用的,嘿,反正就是玩!

後來小徒弟也不知道打哪兒聽說的,可以用玉離笙的靈骨,重塑師兄的血肉。

然後小徒弟就不顧玉離笙腹中已經成了形的胎兒,也不顧曾經的師徒之情,讓人設下祭壇,將之褪衣倒吊,生生剜掉了他的靈骨。

眼睜睜地看著玉離笙腹中的孩子,化作一灘濃稠的血水。

自此後,人間再無玉離笙。

結果玉離笙這邊才斷氣,那邊師兄立馬就跳出來了,麵對著慘死的玉離笙放聲大笑,之後毫不留情地給了小師弟一劍。

小師弟就悲催的嗝屁了。

當初看到這裏時,許慕言氣得要死,破口大罵作者是個後媽,壓根不顧作者說結局有反轉,啥啥追妻火葬場,怒氣衝衝地寫了二十篇小作文罵娘。

哪知這邊才一發出去,心髒病就犯了,都沒來得及吃藥,人就嗝屁了。

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穿書了。

還穿成了文裏的小徒弟。

那個曾經被他詛咒過生兒子沒有小雞兒的狗比。

作孽,簡直就是作孽!

而眼下的情節是,許慕言誤以為師兄暗戀師尊,吃了個大醋,假裝受傷,將玉離笙引來此地。

還從背後偷襲,將魅蟲種到了玉離笙的體內。

試圖讓師兄親眼看看玉離笙私底下是怎麽****的。

這才有了眼下的這一幕。

穿書時,係統告訴許慕言,會給他開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金手指,任務是拯救玉離笙。

任務成功,順利回家。

任務失敗,魂飛魄散。

許慕言一聽說有金手指,當即表示:這把穩了!

結果他都站著好半天了,反複摸索著十根手指,愣著沒看出來哪一根是金的……

“疼……”

玉離笙疼得蜷縮在地,嗚咽不止,渾身被熱汗打濕,薄薄的一層白衣緊緊貼在身上,越發顯得腰窩深陷,曲線分明。

許慕言艱難地吞咽著口水,不斷地往後退。

心裏暗暗想著,這不行的!

怎麽能趁人之危呢?

作為一個正經人,幹那種事情起碼得講究點你情我願,水到渠成罷?

怎麽可以趁機強破師尊的身子,那還是個人麽?

最起碼也得掙紮一下!

真男人從不隨意脫褲子!

許慕言暗暗攥緊拳頭,深呼口氣,告誡自己要沉著冷靜,冷豔高貴,淡泊名利,不能跟土鱉似的沒見過世麵,見個男人就把持不住……

一麵緩步往玉離笙的身旁靠近。

一步,兩步,三步……

很接近了。

他的心打起了小鼓,撲通撲通亂跳。手心裏也捏了一層濕汗。

他駐足,居高臨下地望了過去。

入目便是棱角分明的側顏,早已被汗水打濕,薄唇蒼白幹裂,鬢發淩亂。眉眼似墨染一般,顯得濃墨重彩的,眉飛入鬢,像個漂亮神仙。

不難看得出來,對方是個美人。

許慕言喜歡看美人。

畢竟他也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啊。

生前看文時,腦海中不斷想象著書裏的病美人是什麽模樣。

是不是動輒吐血三升,走路扶牆,弱柳扶風,連流的汗都是香香的。

如今病美人終於有了臉了。

他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