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男人忽然加重了力道, 誓要抵死纏綿,銜枝低喘,咬牙往後仰仰頭, 簪上的光忽而淡了。

她凝眸, 裴既明的傷口已經愈合, 沒了血的滋養, 簪子中流轉的華光便消失不見。

他身上的魔氣未曾退去,那根紅玉簪暫且被她放置在一旁,雙手撐住男人,她欲要再找找之前被裴既明奪走的碧合珠的蹤影。誰知他再一次撲上來,蓮花震**不休, 滅頂的快感如潮水不斷湧上來。

直到他噬咬著唇,銜枝也回擊,兩人滑入水中,血色散入,經久終於放開對方。

慢慢地, 池中蓮花不尋常地動起來。它們紛紛搖擺,忽而向銜枝這裏聚攏來, 銜枝訝異, 蓮花卻已將他們覆蓋, 層層疊疊圍繞做一個圓球。

銜枝抬眼, 他們被裹在密不透風的空間裏, 柔柔的蓮葉撫弄著二人肌膚,她一時間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一雙臂膀忽然摟住她。

她一頓, 一道久違的嗓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嘶啞, 晦澀:

“枝兒…”

銜枝眼睛一酸,猛地看向他,不甚清明的小空間裏,裴既明望著她沉聲:

“你來,找我了。”

一字一字,艱難從唇齒中擠出,捎帶著繁雜難解的情緒,似是一直等著她前來,等了許久許久。

她抿抿唇,頓了下:

“你…恢複記憶了?”

黑暗之中看不真切,驚訝過後,銜枝發覺了些不對勁。

他的動作,有幾絲木。

裴既明緊緊攬住銜枝的腰,似乎在同什麽爭執,臂膀時而鬆緊,時而力道極大地鎖她。銜枝有一搭沒一搭地喘不過氣,他驀地粗喘,語調有些許急促:

“締天大鼎在後頭懸著,拿上簪子祭一滴血,把簪子插入鼎蓋中,裏頭有出去的…唔!”

他霍地悶哼一聲,身體不住顫抖,體內流竄的氣息瘋狂地衝擊肺腑。

銜枝慌忙摸上他額角的黑筋:

“這些蓮花是怎麽回事?”

裴既明抓住她的手,咬牙:“我隨時可能墮魔,這裏還能抑製些許。”

他忽地猛地推開銜枝,手中一點,頃刻為她覆上一層紗衣。下一刻,銜枝被強行送出蓮花陣中,她一個踉蹌,轉頭,蓮花已經迅速地合上。

“裴既明!”

銜枝大聲喚他一聲,蓮花閉合地死死,隱有黑氣外溢。她擰眉,心一橫,陡然拾起地上的紅玉簪:

“你等我。”

她決絕一轉頭,大步邁向他所說的方位,一麵照他所言用簪子刺破掌心,血珠溢出,簪子登時發亮。

銜枝丹田中依舊無法力,簪子卻帶著她向上飛去。她若有所感,那堆疊在一塊的蓮花陣裏外溢的黑氣越發多,她凝眸,暗暗下定心,隨著指引飛上了懸吊在空中的巨鼎。

那是當時她不曾爬上去的高處,如今才能看到,那傳說中的上古大鼎到底有多麽巨大。竟還就放在裴既明的巢穴裏。

站穩,大鼎稍稍搖晃,銜枝尋覓著裴既明所說的地方,雙手到處摳摸,半晌找到鼎蓋正中間的一塊凹陷。

那裏頭有一個小小的圓洞,銜枝端詳一息,立即將簪頭插進去,將將好到尾部卡住。

大鼎突然**了**,隨後哐一巨響,鼎身毫無預兆地與鼎蓋鬆開,砸到地麵。

銜枝趴在上頭望了一眼,正見底下黑不隆冬的內部。

不見裴既明所說的路。她頓了頓,大力拔出紅玉簪搖搖晃晃站在一邊飛身向下,四周突然亮起之前見到過的銀白火焰。這回卻是急急向鼎下聚攏。

銜枝立即避開,隻見大鼎下已經開始燃燒。

她握著簪子不知所措,正這時,眉心一燙。

銜枝捂住眉心,忽而有一陣劇烈的疼痛,下一刻,一團凶猛的火焰自眉心竄出,飛進那龐大的銀白色火焰內。

銜枝險些跪倒在地,她忙摸眉心:

“天火?”

當日昧琅曾引天火掩護,她走得早,不知火到底怎樣。

原是一直藏在她身體裏?

銜枝這會還不知天火早已被拔出,隻不安地看向那燃燒的大鼎。又轉頭看一眼情況不妙的裴既明。

記得締天大鼎能夠煉化魔氣,可裴既明本人不在這裏,大鼎該如何煉就?

她沉默,霍地,大鼎中懸浮出細小的一物,銀紅色的火焰突然席卷銜枝的衣擺,她立即抬腳撲火,無論如何不見火滅。

怪異的是,身上的紗裙沒有壞。那火反而往她心口去,一陣詭異的鬆弛感,她赫然驚叫,隨即躺倒在地,火焰席卷全身。

銜枝身上竄出一股黑氣,在火焰之中一點點凝聚成細小的黑色碎屑。

她痛苦地哼叫,這時才意識到,這恐怕是上古業火!

燃盡世間一切罪惡,魂魄,氣息。

僅是天火,隻會把她燒成黑炭。

大鼎不是去魔氣的關鍵,業火才是。

銜枝瞪大眼,脖頸上青筋畢露。周身忽而縈繞起一股純淨的氣息。

拔除魔氣的火焰讓她難受無比,在地上止不住地扭動。好在這痛苦和渡劫時區別不大,她能忍住。流了一身冷汗,銜枝緩緩爬起來,那鼎還在燃燒。

她捂住心口,目光移向已經染上黑色的蓮花陣,驀地邁步過去,沾染了黑氣的蓮花陣在她走來時自發退開,似乎早就等著她來。

一層又一層,銜枝大力剝開花朵,終於見到躺在花心中的那個人。

裴既明渾身黑紋密布,眉心凝著妖異的暗紋,隨時要墮魔。

顧不上他光裸的身子,銜枝忙過去把人拖出來,她身上的氣息似乎可以驅散魔氣,黑紋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見停滯不前。

銜枝見狀,再接再厲把他拖到締天大鼎那頭,搖他頭:

“裴既明!醒醒!鼎燒起來了!”

他紋絲不動,銜枝咬牙,伸手直接掏了一團火放在他掌心,果不其然,業火立即包裹住裴既明,瘋狂地燃燒黑氣。

裴既明抽搐了一瞬,大手忽地攥緊銜枝的手。睫羽顫動,薄唇張合,似在說什麽。顯然是在同魔心鬥爭。

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無助的裴既明。

說不上這會的感覺,大體就是悶得慌。

銜枝盯著他那口型頓了下,到底還是反手握住他的。

“我在這,你先忍忍。”

他喉頭滑動,俊美的臉龐竟真浮上一抹難耐。皮膚底下一團黑氣躲避著業火的焚燒,一直到退無可退,才不甘不願被燒服。

裴既明全程咬著牙關硬挨,滿身的冷汗。

銜枝第一回 發現他居然也會這麽脆弱。五味雜陳。

業火燒了多久,裴既明便痛苦了多久,直到締天大鼎裏的東西爆裂,裴既明才緩緩睜開沉寂的眼。

銜枝正是筋疲力盡的時候,一身薄薄的白紗裙坐著,身後便是萬丈業火。

她甫一感到那人動了便轉眼,一下同他四目相對。

心頭忽地一動。

是熟悉的那雙,遙久,懷戀,深邃的眼。

銜枝抿唇,瞬時要抽手回去,誰知裴既明決計不肯鬆。

他盯著她,那靜淡的神色,分明就是恢複了記憶的模樣。

兩人倏地相對無言,銜枝別過臉,裴既明的目光從銜枝那染過□□的臉,一寸寸移到她的脖頸,身前,腰肢,修長的兩腿。

白紗在明亮的業火照耀下,徑直透出了銜枝的身子。

兩點紅若隱若現,方才恢複正常的男人不過稍稍抬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眸色發暗。

銜枝正是尷尬的時候,見他盯著自己久久不動,驀地也低頭一看。隨後狠踹開他,起身就要走。

裴既明忽地張口:“枝兒,我疼。”

是虛弱的嗓音。

並不重,沒有平日的冷淡,反而輕渺渺的。

銜枝一頓,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服軟似的話。

也是他第三次喚她枝兒。

同前兩次不一樣,這次他們都神智清明,都知道對方的身份,立場。

她眸子閃了閃,裴既明光溜溜地躺在地上,沉靜地凝視她。見她看來,又啟唇:

“拔除魔氣很痛。我現下無力,地上涼。”

他睫羽撲了撲,一句話,水到渠成的弱勢。

銜枝難以置信一皺臉:

“你在說什麽?”

這是裴既明會說的話?

裴既明默了下,又睜眼睨她:

“你為何這樣看我?”

銜枝呼吸一窒,驀地低頭打量他:

“你沒病啊。”

他的眼中一瞬好像閃過一絲不悅的冷光,嘴上卻從善如流,同她一本正經地撒嬌:

“我疼,也冷。魔氣遍布身體,業火燒透。現下乏力,你抱抱我。”

銜枝突然鋸葫蘆嘴。

裴既明是真的在和她撒嬌。

他要是以往那副冷臉模樣,她倒可以視而不見他的難受。可現在這認真的撒嬌是怎麽回事?

她臉上不好,心裏卻手足無措。

裴既明久等無回應,順溜地自己挺了挺腰,然後朝銜枝伸出手,鄭重其事:

“冷。”

銜枝腦子一轟,鬼使神差地搭了一把手。下一刻,那高大的人埋進她懷中,半張臉貼在她心口蹭了蹭,歎喂般:

“這般壞脾氣,還怕你不會來。”

他半個身子壓在銜枝身上,她還雲裏霧裏,裴既明卻已經把她抱地死緊:

“枝兒,抱我。”

銜枝怔怔地低頭,正見他那濃厚的睫羽安詳垂著。稀裏糊塗,銜枝真伸手抱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穩定九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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